白厚栩身為大周皇子,這世上能讓他如此對待的,其實也就兩種人。第一,是皇帝。第二,也就是師長了。
而這位老者,鶴發(fā)蒼顏,獨坐于一小室之內(nèi),衣著樸素,神情冷峻,不是此學堂的學監(jiān)又是什么?
學監(jiān)亦是老師,自當?shù)闷鹚话荨?p> 高大爺作為一個守大門的老大爺,哪里見過這個。這一下子,只把之前對白厚栩墻霸的判斷扔到了九霄云外,那低頭搭眉的模樣,簡直乖巧到了骨子里去。
遲到一會兒算什么?不拿書包有什么要緊,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好么!
“你也別站這了,趕緊進去上課吧。去給老師好好說說知道嗎,就說頭一天,坐錯了車,又被我堵了好一陣,才遲到這么久。”高大爺眉開眼笑的揉了揉白厚栩的頭,煞是親熱的說道。
“是,學監(jiān)?!卑缀耔虼饝?yīng)了一聲,強忍住把對方的手甩開的沖動,恭恭敬敬的答應(yīng)一聲,再次準備做個長揖,可手還沒舉起來,就被高大爺一把抓住了。
這一下,高大爺看白厚栩的眼神,就只有他那個三代單傳的孫子可比了。
“對了,你是高一新來的吧?哪個班級知道不?”
“學生不知?!?p> “這樣啊,那……我?guī)闳タ纯??!?p> 高大爺關(guān)了大門,也不管門衛(wèi)室里沒人,這一會兒遲到的學生或者老師會怎樣,笑瞇瞇帶著白厚栩便到了校園里的公布欄里,找到了許寧所在的班級。
“高一六班。五樓第一個教室就是。去吧去吧。記住我剛才說的,要是你們班主任不信,叫他來找我?!?p> “多謝學監(jiān),學生實在感激不盡?!卑缀耔蛴质且粋€長揖。
這回高大爺沒拉他,就站在原地,生生受了一禮。
等到白厚栩進了教學樓,高大爺站在原地砸了咂嘴,學著方才看到的動作,抬手對著空氣鞠了一躬,接著心滿意足的哈哈一笑。
只覺看大門十年,今日方得其中真味。
不過如此一來,南安七中的學子們可就遭了罪了。
自這一日起,若是遲到了想要進大門,那就非得在高大爺?shù)拿魇景凳局?,做個長揖方能得償所愿。
否則,任是你千求萬懇,那鋼鐵之門便巍巍然如萬里長城,固不可移矣。
……
……
“雖然,我們南安七中只是一所普通高中,可是,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們,我們南安七中是一所創(chuàng)造奇跡的中學。雖然,若干年以來,我們每年招的都是中考在一萬名左右的學生……”羅江城正在講臺上慷慨陳詞。
羅江城年紀不大,僅有30來歲,這是第一次當班主任。前一天晚上心情頗為不安,特意在網(wǎng)上找了一篇高一新學期班主任講話,背誦了半天。今天站在講臺上,一邊照著心里所記滔滔不絕,一邊打量著底下的學生。
只見一雙雙好奇又單純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羅江城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看樣子這個班上沒有什么難搞的學生。
只是……
基本上每念一句稿子,羅江城的目光就會在倒數(shù)第一排的一個空座上晃一下。
坐得滿滿當當?shù)淖痪拖褚徽麎K拼圖,而這個空座,就像是整塊完整拼圖里的一個空白,讓羅江城每次看過去,心里就會莫名的焦躁,就像貓抓一般,騷癢難耐。
許寧,16歲,南鎮(zhèn)初中畢業(yè),中考成績319。
羅江城在心里已經(jīng)把這個學生的資料翻來覆去的念了無數(shù)遍,他從點名冊上實在看不出來,除了成績爛到了家,就連南安七中的錄取線也是剛剛踏過之外,這個許寧還有什么特殊之處。
你憑什么開學第一天報道就敢遲到半個多小時?
是破罐子破摔,給自己這個班主任一個下馬威,以便將來在學校里可以像一匹脫韁野馬自由馳騁?
還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背景,所以才有恃無恐?
羅江城一邊講話,一邊暗自下定了決心,以后一定要讓這個無法無天的學生知道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不過現(xiàn)在,他只想這個許寧快快過來,把那個該死的空座填上,以解他心頭之癢。
于是當白厚栩略有不安的敲開教室大門,準備作揖謝罪之時,愕然發(fā)現(xiàn),臺上那位看上去年輕得不像話的師長,不僅沒有怪罪他的意思,相反露出了一副如釋重負的微笑,大手一揮,制止了他的動作。
“以后不許遲到,現(xiàn)在快去坐下?!?p> 白厚栩忍不住在心底感嘆,“今日所見無論路人,還是學監(jiān),亦或者是這位傳道受業(yè)的座師,待人竟都是如此寬仁,果然是文教盛世。”
眼見著教室里的最后一塊拼圖終于到位,再無缺失,羅江城心頭就像卸下了一塊大石頭,舒爽的出了一口氣。
哪怕這位遲到的許寧同學,兩手空空宛如來看戲,但他也暫時不想說什么。
羅江城說道:“今天大家把書領(lǐng)回去。軍訓之后,我們會進行一次摸底考試,然后根據(jù)考試成績,來重新分配座位。在座的同學們,你們雖然沒能進入咱們學校的實驗班,但是不要灰心,只要努力學習,都是一樣的老師,三年之后,也一樣能夠金榜題名……”
白厚栩走到最后一行,在堂間唯一一個空位之上坐下,準備正襟危坐,聆聽那臺上座師宣講。
突然,從左側(cè)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兄弟,開學第一天報道就遲到,牛皮哦?!?p> 他眉頭微蹙,往那處一瞥。
只見一個胖墩墩的白凈少年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
招風耳,大嘴巴,小眼塌鼻,神色不端,氣質(zhì)輕浮。一看就知此人品行不堪,絕非正人君子一流。
看來無論哪世,都有此般頑劣學子,真是讓人心生嗟嘆。
白厚栩心中唏噓,壓根兒沒有答話的意思,轉(zhuǎn)過目光就繼續(xù)認真聽講。
薛朗本來想跟自家鄰桌打個招呼。
畢竟,這位看樣子應(yīng)該也是和自己一樣,都是遲到早退,翻墻打游戲,上課玩手機的貨色,卻沒有想到,對方裝模作樣一本正經(jīng),理都不理自己。
“裝什么裝,拽什么拽,老子呸你一臉臭狗屎?!毖试谛睦锇盗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