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靜養(yǎng),可事實上,我的內(nèi)心卻并不安靜,因為就在我住院沒幾天,林若楠就將我從她的QQ好友中刪除了,而且電話也不接。為此,我抑郁了好幾天,可又很快被眼前的一個現(xiàn)實問題給逼得“滿血復活”,從而強制自己去忘掉林若楠,而這個現(xiàn)實問題就是——我已經(jīng)不上學了。不上學就要踏入社會,而踏入社會就不能游手好閑,不游手好閑就要找一份工作,找工作很簡單,滿大街都有招工的,可難就難在,我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適合干什么。找工作容易,可找一份適合自己的工作談何容易。在此期間我像是一個無頭蒼蠅,甚至還不如無頭蒼蠅,無頭蒼蠅尚可到處亂撞,而我卻只能坐以待斃,沒辦法,誰讓自己未成年呢。關鍵時刻,還要靠父母,可說心里話,我真的不想再麻煩他二老,畢竟這是我自己任性不聽他二老的勸告所搞出來的爛攤子,現(xiàn)在卻又無能為力去收拾,還要不知羞恥地讓他二老費心費力來處理,實在是沒有臉面。
可再怎么沒有臉面,也要遵從父母的建議,畢竟自己沒有任何社會經(jīng)驗。在我的傷勢痊愈以后,很快,父親在和他一起搞裝潢的朋友張叔那里給我謀得一份工作,聽父親說,工作很簡單,就是在車間里組裝門,待遇也不錯,提供住宿,中午管飯,而工作地點就是在市里。
父親和張叔談妥以后,第二天我就帶著行李滿心好奇地出發(fā)了。然而到了地點,張叔帶著我進了車間以后,眼前那偌大的車間里,成排成排的生產(chǎn)機器和成堆成堆的生產(chǎn)材料,卻頓時讓我失去了對這份工作的興趣??捎洲D(zhuǎn)念一想這份工作是父親拉下面子拖人情找的,如果我要是一走了之,那父親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所以,我決定先干完一個月再說。然而,計劃卻永遠趕不上變化,就在我干到第四天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厭煩至極。我實在受夠了每天從早到晚都面對一大堆冰冷的機器日復一日進行工作的日子,雖然在干活的時候大家也都有說有笑的聊天,但面對一幫三四十歲的大老爺們,我實在找不出什么共同話題,我基本上都是在邊工作邊聽他們談笑,所以,笑容是他們的,而我什么都沒有。如此下去,我真的很害怕自己會變得像這一堆堆毫無感情的機器一樣麻木不仁。于是,我思考了很久,在第五天早上,一咬牙一跺腳,心一橫,也沒和父母說一聲,就直接跟老板和張叔打了聲招呼回家了。
回家以后,挨罵是肯定避免不了的,而且只要我一天找不到工作,父母就要數(shù)落我一天,沒有哪一天是消停的。
有一天,父親還想要再把我送回張叔的廠里去,說是想讓我去學一門技術,過個三年五載,學精了,好自己開個廠子,可我死活都不同意。
“你不干這個,你說想干什么?”父親起哄哄地說道。
“慢慢找唄,找工作哪有那么快的?!蔽液裰樒ふf道。
“找個屁,你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上哪找去,誰愿意要你?”父親吼道。
父親說的固然沒錯,可事已至此,我還能怎么辦,眼下就是趕緊找一份工作,逃離父母的數(shù)落。
說來也巧,我在閑著無聊翻QQ空間時,看到了我的技校同學小武在QQ空間里發(fā)布的一個面館的招聘信息,地點在上海,據(jù)說是他姐夫開的。
看到這時,我心想,如果我去上海工作的話,不僅能見見世面,還能躲避父母的嘮叨,那真是兩全其美啊。我沒考慮太多,就直接打電話給了小武,和聊了以后我才知道,原來,他在我離開技校不到一個星期也卷鋪蓋走了,正準備去投靠他姐夫。
找小武了解完情況以后,我接著就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父母聽后并沒有反對,只是提醒我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工作的時候有點眼力見兒,再然后就是說我可千萬別又干了沒幾天就“打道回府”了。
過了兩天,父親將我送到了長途汽車站后,我便和小武按照約定的時間一起上了車。
這是我第一次去這么遠的地方,早上七點四十發(fā)車,下午四點多才到。
到了上海以后,我們先是被小武的姐夫開車接到了他的家里。說實話,出門在外,即便是住在酒店賓館,也比住在別人家里要好得多,起碼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也沒有人會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我們整理好行李,休息了一會兒之后,又趕緊去了小武姐夫的面館。
剛到店里,小武的姐姐就把菜單遞給了我們倆,讓我們倆選面吃,可打開菜單一看,我們倆就懵了,最便宜的一碗面就18元一碗。
“老天爺啊,我吃不起,18元都趕上我在技校里一天的伙食費啦?!毙∥潴@訝道。
“在上海,這個價很正常?!毙∥涞慕憬阈χf道。
我們倆一人要了一碗18元的面吃完以后,小武的姐姐就安排了一個女的帶我們熟悉了這里的工作。熟悉完之后,我才發(fā)現(xiàn),小武姐夫的面館是一個血統(tǒng)很純正的“家族企業(yè)”,除去我跟小武,總共就五個人,這五個人包括后廚煮面的姐夫和他弟弟,擇菜的姐夫的父親,前面上菜的就是帶我們熟悉工作的女的,也就是姐夫的弟妹,還有就是小武的姐姐。也正因如此,我也越來越覺得自己是一個外人,再加上他們幾個人都操著一口濃濃的上海話,更讓我有一種流落他鄉(xiāng)的感覺。
正式開工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我們住的房子有點偏向于郊區(qū)。每天早上,我和小武都要六點鐘共騎一輛電動車從小區(qū)出發(fā),走四十多分鐘的路程到達面館。
到了面館后,我們倆就開始打掃衛(wèi)生和擺放餐具。緊接著,一天的工作不知不覺就開始了。
剛開始,的確有些不適應,還有些厭倦,早上六點多鐘就出發(fā),晚上十二點多才回到小區(qū),特別是中午忙的時候,那簡直就是已經(jīng)到了分身乏術的地步,上下樓都坐滿了人,說實話,生意是非常的好。一直干到第六天的時候,我終于適應了,也不討厭了。
然而也正是因為我適應了,不討厭了,我才惶恐不安起來。當天下午,我坐在面館門口的椅子上,看著對面的高樓大廈和馬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與人群,我開始捫心自問起來:眼前這個忙碌而充實但又一眼能望到頭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到的嗎?
答案:肯定不是。
可盡管不是,我又能怎樣,我連個高中文憑都沒有,哪個大企業(yè)會要我呢?
晚上回到家以后,我一宿沒睡,我一直在糾結(jié)一個問題——難道我要在面館里干一輩子嗎?同時,我也哭了一個晚上,因為最終我還是打了自己的臉——我決定復讀。
到了第七天下午不忙時,我去廁所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向她提起了我決定復讀的事。
“媽,我想復讀?!蔽抑牢姨徇@個想法,感覺像是在無理取鬧,所以說出口時,特別沒有底氣。
“你想好了?”
電話那邊,母親呼吸聲突然急促起來,同時,我也立即做好了挨罵心理準備,但待母親長出了一口氣后,又馬上心平氣和地說了起來。
“嗯,想好了?!蔽业穆曇魪奈慈绱松畛吝^。
“行,那你哪天回來?”母親問道。
“再過兩天吧,干滿十天我就回去。”我說。
“好?!?p> 掛斷電話之后,我長出了一口氣,忽然有一種“刑滿釋放”的感覺。很多考研的人都曾說過同樣的一句話:“我之所以考研,是因為我不想工作。”或許我現(xiàn)在的心情,也是這樣的吧。
三天過后,我獨自一人坐車回到家中。出乎意料的是,父母并沒有數(shù)落我,而是讓我趕緊收拾自己的課本和學習用具,說是明天一早就送我回原學校復讀。
第二天早上,父親又像送我上新高一時一樣,騎著那輛二手摩托車吱呀吱呀地載著我往學校趕。在去的路上時,我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觸,就感覺跟平時上學一樣,可到了學校門的那條路上以后,看著周圍那些熟悉的建筑和店面,我的心卻如同翻江倒海般難受。
然而,正當我準備進行一場“睹物思人”時,我卻發(fā)現(xiàn)校門口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電動車上朝我們這邊看。
“來啦,三哥?!?p> 一直到了跟前我才認出是馮叔。
“來這么早啊?!备赣H停下車后說道。
“我也剛到?!瘪T叔笑著說道。
這時,我才明白過來,原來我復讀的事,又是馮叔給處理的,其實,我也早該料到的,父親除了馮叔,也沒別的能跟學校扯上關系的人了。我叫了一聲馮叔之后就沒再敢吱聲。因為我猜父親在找馮叔幫忙時,肯定說了我不少壞話,我要是再多說幾句,馮叔估計就要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說不定也要數(shù)落我?guī)拙淠亍?p> 可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完全是我想多了。馮叔和父親閑聊了兩句之后,便開始給他學校里的一個同學打電話,說是讓出來接我進去,而當馮叔掛斷電話以后,我心里就有種莫名的預感,沒多久,從學校里出來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我定睛一看,心說:“果然是他?!痹隈T叔打電話的時候,我就一直覺得這個人應該是林老師,畢竟我上新高一那會兒,也是他倆進行交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