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彭典夏天在觀瀾禪寺住過一段時間之后,病情確實有所緩解,能夠和別人正常交流,也不再感到有人跟蹤自己了。
彭典的父親非常感激慧修方丈,讓人從家中帶了很多香資到寺院來表示感謝,然后就帶著彭典回家了。
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正是慧修方丈追求的結(jié)果,能夠通過佛法治療彭典的疾病,真是無量的功德。至于香火錢,寺廟中用度基本能夠自給,慧修方丈完全沒有放在心上,一切皆是因為隨緣而安。
這個過程中,塵空和尚經(jīng)林溪楓提醒,確實時時暗中密切關(guān)注著彭典的一舉一動,表面上卻是不動聲色。最后見彭典恢復(fù)正常,和其父一塊下山去了,塵空也很開心,繃緊的神經(jīng)也放松了下來。
誰知到了冬季小雪時節(jié),彭父又帶著彭典風(fēng)塵仆仆地到觀瀾禪寺來了。
原來彭典好了一段時間后,受到外界刺激,精神上重新出現(xiàn)恍惚和異常,又感覺有人跟蹤自己,腦子被人控制了。
彭父想起夏天在觀瀾禪寺清修時所起到的不錯的效果,于是帶著彭典重回寺院。
雖然塵空和尚私下表示了強(qiáng)烈的反對,但慧修方丈還是以大包容的胸懷再次收留了彭典父子,讓他們在寺廟住下。
慧修方丈希望彭典住上一段時間,能夠再次恢復(fù)正常。
剛住下時,彭典的癥狀比較明顯,住了十多天,在暮鼓晨鐘的熏陶下,他的癥狀已經(jīng)明顯減輕,不再煩躁不安和胡言亂語。因此,塵空和尚暗中保持的戒備之心也漸漸放松下來。
恰逢彭父公司有事,要臨時回去處理,見彭典表現(xiàn)好轉(zhuǎn),想在寺院多治療一段時間,就留下彭典在寺中,自己回去了。
前天一場大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了一天,住在山上,經(jīng)這場雪一下,人的心變得更加安靜。
這時西安一所寺廟邀請塵空和尚前去講解辟谷知識,塵空見彭典這時的表現(xiàn)像個乖孩子,眼神里露出澄澈之光,跑出寺廟去賞雪,沒有任何異常,就放心地下山去西安了。
誰知塵凈和尚第二天也被慧修派到南五臺另外一座寺廟講法,寺院中只留下了慧修方丈、緣明小和尚以及彭典三人。
據(jù)緣明小和尚講,當(dāng)天上午彭典出了寺院賞雪,捱近傍晚才回來,吃了飯就回房間睡覺。因為一天都在下雪,緣明和方丈慧修也都早早就寢。
睡到半夜醒來,緣明出去解了個手,回來后一時睡不著,突然聽到有人推開寺院門樓的大門,進(jìn)了院子。
緣明吃了一驚,心想,睡前已經(jīng)把大門閂住,怎么會被人推開呢?連忙起來披衣出去查看。
到了院里一看,原來是彭典,神色匆匆的,身上頭上落得都是雪,不知干什么去了。緣明就問彭典,彭典笑笑說,夜里睡不著覺,出去到山頂轉(zhuǎn)了一圈。
緣明雖然奇怪,也沒有多想,查看一下大門又已閂好,就又回房睡覺去了。
次日早上吃飯,緣明見彭典手上戴著棉手套,連吃飯都不去掉,隨口問了一句,誰知觸動彭典的怒氣,一反常態(tài)地對他怒吼:“我戴個手套,關(guān)你屁事!”
緣明趕緊遠(yuǎn)遠(yuǎn)避開,不敢和他理論。
慧修方丈看到了,連聲高唱“阿彌陀佛!”彭典也置之不理。
當(dāng)日念經(jīng)的時候,慧修方丈叫緣明喊彭典過來念經(jīng),彭典莫名其妙地發(fā)脾氣,不肯到禪堂念經(jīng),反而又說有人在跟蹤自己,在這里不安全的話。
緣明察覺彭典又有些犯病的跡象,連忙向慧修方丈匯報。
慧修聽了,嘆了口氣,自行和緣明念經(jīng)。緣明缺乏安全感,迫切地希望塵空和塵凈回來,但兩人到天黑也沒有回來。
晚上,緣明和尚到彭典房間喊他吃飯,彭典答稱不吃了,然后就一個人悶在房間里不肯出來。
等到夜深了,緣明和尚偷偷出來查看,發(fā)現(xiàn)他的房間還亮著燈,就趴著窗戶朝里觀看,發(fā)現(xiàn)彭典坐在床上正在發(fā)愣,嘴里不知道嘀咕些什么。緣明急忙躡手躡腳地回去,怕驚動了他。
第二天,緣明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彭典的一舉一動,只有慧修方丈以包容的胸懷對待著彭典,和往常全無二樣。
當(dāng)天中午午休時間,緣明見彭典回了寮房,也就跟著回來,閂上門休息。
睡夢中,突然被巨大的聲響驚醒,緣明連忙坐起身來,才察覺到有人在門外狠力地用腳踹門,要不是他從里面閂住了,門已經(jīng)被踹開。
緣明聽到彭典在外面喊:“緣明,快給我開門!”
緣明知道彭典犯病,急忙大喊方丈,可院子里一點動靜也沒有。
他不知道方丈是否受到彭典的侵害,眼看彭典要將門踹開,連忙將后窗戶打開,翻窗逃出了寺院。
剛逃出十余丈遠(yuǎn),緣明就發(fā)現(xiàn)彭典手提著一根木棍追了出來。
緣明來不及多想,朝山頂逃去,彭典掂著棍子緊緊追來。
緣明突然想到,到了山頂無處回旋,非被彭典追上不可,不由得暗暗叫苦。
眼看要被彭典追上,緣明情急智生,見道旁有一塊大石頭,隨手抱在懷中,然后舉過頭頂,威脅彭典道:“你再追我,我用石頭砸死你。”
彭典位于下側(cè),一時間無法迫近緣明,可是又不愿意就此回去,兩人一時僵住。
緣明用塵空師父嚇?biāo)溃骸皦m空師父在山頂練功呢,馬上就結(jié)束了,你有本事就等他下來。”
彭典心中還真有點害怕塵空法師,一聽之后立刻轉(zhuǎn)身離去。
緣明等他走遠(yuǎn)了,才折了一根樹枝防身,一步步走回寺院。還沒到寺院,就聽到里面?zhèn)鱽韷m空和塵凈和尚的哭聲,原來兩位法師恰好都已回來。
緣明心中大震,知道大事不好,進(jìn)到寺里一聽,哭聲是從方丈的寮房傳出來的,忙快步跑過去。
進(jìn)了寮房一看,見塵空和塵凈都跪在慧修方丈的床前哭泣,慧修方丈躺在床上,額頭上汩汩地朝外冒著血,染紅了身側(cè)的被褥,一動不動。
緣明驚叫一聲,支撐不住,就倒在了塵空面前。
塵空和塵凈連忙將緣明喚醒,忍住悲痛,細(xì)問緣由。待聽說是彭典行兇,都非常憤怒,安排緣明看好廟門,二人手提刀劍就趕了下來,恰好遇到林溪楓將彭典擒住,正在往寺廟來。
林溪楓簡要聽完塵空敘述,心中悲痛不已。不過,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向公安局報案,讓公安局依法追究彭典的刑事責(zé)任。
所以,林溪楓和塵空、塵凈商量,決定由塵空到長安分局下屬的派出所報案,林溪楓和塵凈押著彭典回觀瀾禪寺,等待公安局過來處理。
林溪楓和塵凈到了寺院后,見緣明小和尚正跪在慧修方丈身邊,輕輕擦拭慧修方丈額頭的血跡。林溪楓默默地站在門首行禮鞠躬,向慧修方丈默哀,然后輕聲呼喚緣明,讓他出來。
緣明出來見是林溪楓,撲到他的懷中嗚嗚地哭了起來,林溪楓的眼淚也撲簌簌地滾落下來。
陪緣明哭了一會,林溪楓讓塵凈和尚找了一長一短兩根繩子,長繩子用來將慧修方丈寮房周圍給圍了起來,以保護(hù)好現(xiàn)場,短繩子用來替換下束縛在彭典手上的皮帶,就近將彭典拴在大殿中的一根柱子上,然后靜等公安局來人處理。
過了一兩個時辰,長安公安分局的大隊人馬紛紛趕到,分成幾組分頭行動。
一組是技術(shù)組,負(fù)責(zé)對現(xiàn)場進(jìn)行勘驗檢查,提取了彭典行兇的木棍,并對木棍上的痕跡物證進(jìn)行發(fā)現(xiàn)和提取。
一組是詢問組,分別向塵空、塵凈、緣明和林溪楓詢問情況。林溪楓將見到的情況向辦案民警敘說一遍,并將李璐差點被強(qiáng)奸一案反饋給辦案民警,分析了彭典和李璐案的關(guān)聯(lián)。林溪楓向民警分析,可能是彭典強(qiáng)奸李璐不成,導(dǎo)致他心智失常,繼而導(dǎo)致行兇案件的發(fā)生。
一組是訊問組,對彭典進(jìn)行訊問。彭典很老實地交待了要強(qiáng)奸李璐和趁慧修方丈睡覺用棍子打死他的事實,和林溪楓的分析大致不差。
原來,彭典在下大雪那天興致忽來,跑到山谷下竹林圍繞的寒潭中欣賞雪后美景。
賞玩了半天,突然感覺肚子饑餓,于是爬上山來,想隨便找個茅庵討點飯吃。他走到劉宗伯茅庵前,發(fā)覺房門上了鎖,無奈,只好餓著肚子繼續(xù)朝山上去。
因為走錯了方向,彭典走了很遠(yuǎn)也沒有找到一座房舍,卻在無意之中走到了離梅園很近的松林中,聽到李璐一個人在梅園中吟詩。
他躲在一棵松樹后窺望,發(fā)現(xiàn)李璐長得俊美可人,身姿綽約,在風(fēng)雪中隨口吟誦詩句,婉轉(zhuǎn)動聽,宛若仙子下凡,不覺看得呆了,聽得癡了。
再渾身上下打量打量自己,只覺得污穢不堪,自慚不已。
李璐吟誦完詩句回到茅庵,他遠(yuǎn)遠(yuǎn)地跟在身后,卻不敢近前。他來到茅庵前,猶豫了半天,想敲門進(jìn)去和李璐交流,終于不敢,灰溜溜地下了山,離開寒潭走了。
一整天,彭典想著李璐的倩影,心癢難耐。
等到了晚上,慧修方丈和緣明休息了,他終于忍不住,從寮房出來,悄悄地開了寺院大門,下山去找劉宗伯茅庵,想和李璐成就一番好事。
他怕被李璐發(fā)現(xiàn),專門找了一塊黑布,將臉給遮了起來。要不是李璐呼喊,被林溪楓聽到,用長嘯聲嚇走了彭典,李璐就要失去貞操了。
確如林溪楓分析的那樣,強(qiáng)奸不成,反而受了驚嚇,彭典精神異常的病癥加重了。他又開始懷疑有人跟蹤他,有人背后亂講他的壞話。
在訊問筆錄中,他說腦子里有一種力量在召喚,如果不殺死一個人,他就會被人殺死。他認(rèn)為是寺院的和尚要殺他,阻礙他談戀愛,阻礙他回家,妨礙他的自由,所以他就準(zhǔn)備行兇了。
中午,他趁慧修方丈午休不備,找來一根木棍,殘忍地將慧修方丈打死,還要置緣明于死地,要不是緣明逃得快,也難躲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