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很多年后我仍會記得的日子
太陽的光芒照耀萬世,可惜蝙蝠是看不到光芒的?!勘葋?p> 圖拉揚和他的太陽王冠可謂是海萊爾克帝國最膾炙人口的故事了,幾乎每個家庭的每個孩子手里,都捧著一本童話書,封面上印著各式各樣的高大臃腫的巨人、甚至是怪獸,而他們身邊,總站著一位英俊瀟灑的騎士,抱著或者頭戴一個鑲著巨大紅寶石的王冠。說來可笑,海萊爾克的子民都是無神論者,他們所有的虔誠都奉獻給了一個人——老國王圖拉揚。
但是,總是有些所謂的異教徒的,克洛諾斯.冰焰就是其中之一。但是不要搞錯了,他并不像北方的蠻族一樣信仰那些變態(tài)和瘋狂的兵器,他只不過是有更多的耐心去聽那些神出鬼沒的蠻族們講故事而已。
事實上,這些蠻族并沒有人們想象地那么粗魯,這些信仰自己和武器的怪人反而是這樣的感覺——神神秘秘,疑神疑鬼,魯莽無畏。
“好吧,我要承認,雖然他們中的有些人比最機靈的地精還會賺錢,但是其中的有些人,真的像是小時候腦袋里鉆進去過一只侏儒!”一個剛剛狠狠賺了一筆的奸商笑著帶著他的馬隊走過,和同行炫耀著這些自己精明地和蠻族做生意的故事。
“地精?你還真是做夢做多了,哪有這種怪物?。∵@種東西居然真的有人信?。坑幸蝗盒U族的怪物還不夠嗎?”同行毫不示弱地掩蓋著自己的嫉妒。
一陣陣虛偽的笑聲隨著馬鈴的聲音遠去,克洛諾斯蜷縮在自己的盔甲里,努力調(diào)整姿勢,希望不要讓溫暖的皮膚碰到比冰還冷的白鐵盔甲。但是這明顯是徒勞的。
“算了,就這么坐著吧?!笨寺逯Z斯翻了個白眼,閉上眼睛渴望在太陽下山之前可以小睡一會??寺逯Z斯是一位騎士,沒有滿溢著信仰者幸福的見習騎士。他從來不認為那些對于蠻族的嘲笑是正確的,有力量就值得尊敬,當然,沒有尊敬到那種變態(tài)的地步。他還是位不太合格的紳士,他在海萊爾克的皇家圖書館中看到過那些塵封的記載,那支最后的蠻族叫做伊特諾維爾(Enternal Welt)——永恒的世界。他們古老的祖先似乎在幾千幾萬年前開始,就與那些自認為高尚文明的人類為敵,他們崇拜大自然,在星辰之下安眠,在黎明之中啟航,從來沒有長久停留的地方,他們不允許人類的污穢過分污染某一片土地,所以四處流浪,不讓自己的痕跡被任何一位歷史學家發(fā)現(xiàn)??寺逯Z斯覺得這才是一種真正的信仰,為了保持自己虔誠,居然會放棄安逸舒適的生活環(huán)境,流浪好幾千年,這是一種多么無畏的犧牲?而那些強壯,也是生存所迫吧……
就這樣不知第幾次沉思自己的敵人,克洛諾斯如愿睡著了,冰冷的白鐵盔甲死死壓在他的身上,他不敢熟睡,也不敢脫掉盔甲,因為現(xiàn)在是危險的時候,那些伊特諾維爾人隨時有可能來打個讓你脊背發(fā)涼的招呼——可笑的是蠻族在遙遠的北方,而克洛諾斯正駐守在南方的邊疆。一百年前的伊特諾維爾蠻族首領(lǐng)試圖勸說老國王圖拉揚放棄領(lǐng)地,停止對自然母親的褻瀆,但是卻遭到拒絕,而且被那些一點不冷靜的壞蛋們打傷,不久之后伊特諾維爾人就失去了領(lǐng)袖,氣急敗壞之下,他們便無視老國王圖拉揚的仁慈對海萊爾克帝國展開了滅絕天日的報復——這難道是頭腦過于簡單的表現(xiàn)嗎?
也許人類都是這種頭腦簡單的生物吧……
“喂喂,起來,起來?!币粋€冷冰冰的金屬撞擊聲音針一樣刺進雙耳,克洛諾斯反射一樣跳起來,從腰間拔出生銹的鐵劍沖著對面的人。
“喂喂,你搞什么啊冰焰?!睂γ娴哪腥孙@然被嚇了一跳,然后裝出鎮(zhèn)定指責到。
“哦……是你啊窮恩……”克洛諾斯收起劍,呼出一口氣,臉色被嚇的蒼白。
“窮……是瓊恩啊白癡!”男人一個白眼掃的克洛諾斯的臉頰回復了一點血色,“換班了,你可以去休息了——哦對,其實你也是在這里休息的對不對?”
“是……我很抱歉……”克洛諾斯撓撓頭,側(cè)過身去,鉆進白色的帳篷里。
瓊恩(Jon)是一個沒有姓氏的游俠,母親是伊特諾維爾人,母親很仁慈,一點不喜歡殺戮,厭倦了流離失所,厭倦了鮮血,所以獨自逃了出來,在人類的城市里不明不白的就生下了他。可是好景不長,知道了母親是蠻族的后裔后,貌似應該是父親的男人很快感到恐懼,即使深深愛著這位舉止優(yōu)雅的賢惠蠻族,卻仍然逃不開自己對圖拉揚忠誠的信奉,抑郁之中這位偉大而愚蠢的父親自殺了。漂亮溫柔的母親并沒有受到周圍人的排斥,但是失去丈夫的她沒過多久也抑郁而死。失去了美麗而受歡迎的母親之后,瓊恩開始抵觸周圍的人,即使他們對于這個和普通人類沒什么區(qū)別的小怪物沒有任何反感,但瓊恩卻總是擔心自己被當成異類——的確有些淘氣的該死的小孩子是這么干的。有那么一次,瓊恩跟著去森林里打獵的鄰居叔叔出了城,之后就再也沒回去過。
“呵呵……”看著一分鐘內(nèi)就死豬一樣睡著的克洛諾斯,瓊恩輕輕笑了,他拔了一根枯黃的草,吹起了草哨,“克洛諾斯和父親是不一樣的吧,即使全部的信仰都給了一個人,但是假如全部的信仰就只有那么一點點,那么那種沒必要的信奉也就真的微不足道了。”
按理說離開親人朋友應該是很孤獨寂寞的吧,但是這位駐守在帝國偏遠地區(qū)的騎士卻不這么想,這位沒有家的游俠也不這么想。瓊恩有時候會問克洛諾斯,“我沒有人可想,你也是這樣嗎?”每次克洛諾斯都笑著擺擺手指頭不做回答。
克洛諾斯已經(jīng)住在這里很久了,或許是一個月?兩個月?或者更多?也許沒有瓊恩,孤零零的一個人守在這里,真的會感到孤獨吧……
“老兄,你怎么這么信任我啊?”瓊恩輕輕問克洛諾斯,“你一個人守在這里,萬一我是壞人怎么辦?”瓊恩回頭,可是克洛諾斯睡的死死的,根本聽不到他的問題。
“算了……”瓊恩搖搖頭,繼續(xù)玩弄著那根可憐的小草……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欠……”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黎明,克洛諾斯流著眼淚從帳篷里走出來,被忽然出現(xiàn)的陽光刺得像剛哭過一場的柔弱王子——公主?
“該死的太陽……”克洛諾斯揉揉眼睛坐在瓊恩“剛剛”架好的烤肉架旁邊——不對,克洛諾斯注意到了周圍血腥的味道,瓊恩呢?每天早上瓊恩都會架好烤肉架,等著自己被該死的太陽曬醒,然后咒罵著自己,切下一大塊外焦里嫩的流著淡黃色肉湯的紅肉送來遞給自己。
“瓊恩?”克洛諾斯警覺地站起來,“我看到你了哦,出來?”
不對……瓊恩那種倔強的人不會開這么低級的玩笑??寺逯Z斯環(huán)顧四周,冷汗從白鐵死壓著的脊背后滲透出來,忽然他注意到了瓊恩的弓,已經(jīng)被折斷,上面濺上了殷殷鮮血,在初升的太陽下格外顯眼,瓊恩明顯是反抗過,鮮血蹭了一地,沿著草叢拖了很長的一路……
克洛諾斯冒了一身冷汗,站在原地不敢動一下,也不敢出一聲,忽然……
“誰在那里?”一個冷靜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克洛諾斯猛然回頭,帶著掩蓋不住的恐懼,他大聲的喘著氣,好像剛剛經(jīng)歷了死亡的現(xiàn)場……
“克洛諾斯?”來者忽然問道,“你居然還活著!”
“克……克……克雷斯塔……”克洛諾斯看著來者,喘息聲仍然無法停止,他劇烈地咳嗽了幾聲,背對著朝陽,恐懼的汗水順著臉頰流進衣縫。
“天啊……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克雷斯塔.羅亞爾(Christa.Royar)輕輕地說著。他是一位英勇的戰(zhàn)士,同時也是克洛諾斯小時候的導師。
“不……我活的好好的……這是怎么回事……?”克洛諾斯強忍住哭出來的沖動——該死,瓊恩跑到哪里去了?
“孩子,你一定是被那些蠻族嚇傻了,走吧,是時候回家了……”克雷斯塔帶著父愛的目光停住了克洛諾斯的抽搐,但他回頭看了看折斷的弓,“我不能走啊……瓊……我是說,我有一個……一直……”
“孩子,你在說什么?”克雷斯塔擔心地看著克洛諾斯,懷疑他在說胡話,同時用自己強有力的大手摟住克洛諾斯的肩膀硬推著他離開,“好了走吧孩子……艾希亞公主也在等你回去……你讓她擔心死了!”
“不!可是我不能!瓊恩他不見了!”克洛諾斯失聲喊出,不料發(fā)出的聲音生澀而沙啞。
“什么?你說什么?”克雷斯塔問道,被這聲嘶力竭的叫喊嚇了一跳。
“瓊恩!瓊恩!”克洛諾斯不顧一切地掙脫,沖著后面大喊著這幾個月來的唯一的朋友的名字,只是那聲音被恐懼扭曲地更像是猛獸最后的哀嚎。
“瓊恩是誰?哦……克洛諾斯……我可憐的孩子……”克雷斯塔閉上眼,輕輕地祈禱,“圖拉揚……原諒我……”
再往南邊,就不是海萊爾克帝國的疆土了……森林的那邊,是不是太陽也照耀不到的地方?老國王圖拉揚的光輝也不能治理的荒蕪而貧瘠的土地?
“咚——!”克洛諾斯跪倒在地,克雷斯塔把他抗在肩上,充滿慈愛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跨上棕色的矮種戰(zhàn)馬,深呼一口氣,然后策馬揚鞭,逃離了這個空氣中溢滿血腥味道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