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只見一道瘦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二樓憑欄處。錦妤聞聲回頭,一眼之下,驚為天人。
君子世無雙,陌上人如玉。神清骨秀,悅懌若九春,馨折似秋霜,一身藍色雨花錦裰衣,石青色渦紋腰帶,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眼眸宛轉,如午夜星空,優(yōu)雅溫柔。只是臉色略顯蒼白,薄唇色淺,嘴角微勾,貴氣逼氣。
錦妤腦海中瞬間想起一首詩: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以前看小說,總是無法從字面上去理解那種謫仙的感覺,今天親眼所見,她算是徹底感受到了,世上真的有人能將優(yōu)雅溫潤刻到骨子里,哪怕是往那一站,都能讓人如沐春風。
銀子票子,再加上個美男子,這才叫多多益善啊。
錦妤心中泛起了小泡泡。
如此直白火熱的目光,倒叫樓上那人錯愕了下。待看清對方是個面若桃花的小少年時,他目色淡然,再看到少年身旁那冷眼肅顏的人,男子掩嘴輕咳了下,笑意復現(xiàn)。
楚修遠上前一步,微一俯首,正好擋在了錦妤身前,不過隨后說出來的話卻再次讓錦妤意外至極。
“參見榮王殿下?!?p> 榮王?謝堯?
錦妤一下睜大了眼睛,因被楚修遠擋著,她不得不偏頭伸長了脖子往上瞧。
楚修遠回首,目光如劍:“還不給榮王請安?沒規(guī)矩?!?p> 錦妤吐了吐舌頭,雙手作揖,給謝堯行了個禮:“見過榮王。”
謝堯因憋著咳嗽,聲音沙?。骸靶捱h,你我不必這般見外,上來說話?!?p> 楚修遠帶著錦妤上樓,小九正要跟上,從二樓忽然飛降下名侍衛(wèi),拔劍擋住了他。
錦妤眉頭一皺,謝堯已開口:“都退下,不可對楚世子無禮?!?p> 錦妤對小九說道:“在外面等我即可?!?p> 小九一點頭,轉身就走。
楚修遠對滿臉好奇的謝堯介紹道:“這位是我朋友,錦妤?!?p> 謝堯輕笑:“想不到這位少年居然是修遠的朋友,一同上來吧?!?p> 錦妤眼皮抖了下,想說她也覺得人生奇妙。
二樓沒有一樓寬敞,用絹布圍了四個雅座,還有一間屋子。那屋子關著門,門口站著兩名垂首帖耳的丫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人。
在大廳正前方的墻上,掛著不少成品錦帕,每塊錦帕上繡的花色都不一樣,約有數(shù)百種供客人挑選。雅座備了上好的茶水和點心,供客人坐著品茶挑繡品,服務十分周到。
秦師傅秦素給楚修遠和錦妤加了茶,謝堯道:“我與楚世子難得有機會相聚,今日借秦師傅這寶地聊聊天,秦師傅就別再放其他人進來了。一應損失,皆有本王承擔?!?p> 面前兩位可都是祖宗一樣的人物,秦素哪敢不從?她聞言一頓謙遜,竟一再拒絕了侍衛(wèi)遞上的銀票,帶著樓里的姑娘們下了樓。
錦妤心道,這秦素倒是個會做生意的。
謝堯親自替楚修遠倒了茶,沒有半點高高在上的感覺。
反觀楚修遠,也是個牛人,竟接的萬分順手,也沒半點惶恐的樣子。
“大概是天意,我這才想著囑咐秦師傅關樓半日,你就進來了。要晚來半步,你我今日可就得錯過了。”
謝堯面窗柔和,舉止文雅。
楚修遠神情冷清,態(tài)度不卑不亢。錦妤甚至覺得,比起謝堯的溫和,他身上的王者風范要更濃一點。
“殿下客氣了,確實未曾想到過會在這有幸見到殿下,看來殿下的身體是大好了?!?p> 錦妤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動了下。
謝堯寬和一笑,如冬日暖陽:“咳咳咳,有什么好不好的,不過數(shù)著過日子罷了。倒是聽說你昨天才游歷回來,著實讓人羨慕呀。”
楚修遠道:“世人皆知我與蘇家二公子乃多年好友,這次也是借個由頭陪他去尋親而已。我又不像殿下,日理萬機,富貴閑散人一個,樂得逍遙。”
“怎么,難道不是因為皇祖母逼你成親,你逼著人蘇家二公子和大小姐連夜就出城的嗎?”
楚修遠轉動著杯子,然后與謝堯對視了一眼,兩人皆笑了起來。
氣氛一下緩和,謝堯隨口問道:“要說這昌平侯府,在京中也是難得的簪纓世族,這十幾年來卻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尋人身上,光是這份執(zhí)著,都叫人心生敬佩。”
楚修遠:“昌平侯府在這件事上確實很執(zhí)著,這么多年了都沒放棄,不容易。”
“就怕那小姐已經(jīng)不在世了?!?p> “老太君說了,若能留下一男半女,他們昌平侯府也會認回來。”
謝堯詫異:“老太太這是要公開尋親?”
“有這打算?!?p> 謝堯面露敬佩:“這昌平侯一家子,也是孝心感人。”
愿意由著老太太折騰,這全國上下找一個素未謀面過的人,無疑是大海撈針,得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昌平侯這些年無心仕途,在朝中掛了個閑職,時間全都用在這件事上了。
錦妤默不作聲地聽他二人閑聊,同時注意著圣武這位四皇子流露出來的氣息。中氣虛浮,痰熱郁滯,氣息不穩(wěn),時有喘息。
也虧得謝堯性子溫順,情緒平穩(wěn),否則這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還真不好治。不過從表像來看,他也就是個慢性病,為何鬼煞卻斷定他活不過五月五?離五月五可沒幾天了,這位天潢貴胄至少目前看著是不會立刻一命嗚呼。
因身份原因,錦妤自然不能與他倆平起平坐,所以她是坐在楚修遠偏后方的一桌上的。這會錦妤幾乎是隔三差五地這偷瞄謝堯一眼,每次還目光熾熱。這般大膽的行為,引起了謝堯的注意,也令楚修遠冷了眼。
謝堯朝錦妤微微一笑,問道:“這位錦公子不是京城人吧,不知是如何跟修遠相識的?”
楚修遠還未來得及開口,錦妤搶先答道:“唉,就是在洮縣認識的呀。那會我又不知道他是誰,誤打誤撞就認識了唄?!?p> 謝堯被錦妤不拘小節(jié)的樣子逗笑:“能被這冰山認同,可不件容易的事,錦公子沒少被他欺負吧?過來坐就是,我與修遠亦是朋友,在外沒這么規(guī)矩?!?p> 錦妤覷了楚修遠一眼,見楚修遠瞪她。她挪啊挪,挪啊挪,就挪到了謝堯身邊。
楚修遠張口就要斥責錦妤,錦妤一把抓住了謝堯的手臂,驚呼求救:“殿下救我?!?p> 楚修遠皺眉:“是我太縱容你了,殿下面前也敢放肆?!?p> 謝堯笑著擺擺手,又咳了幾聲,道:“無防無防。他還小,你不必這般嚇他,免得人家認為我是個兇神惡煞的人?!?p> 錦妤收回手指,不動聲色地沖謝堯甜甜一笑:“殿下叫我錦妤即可?!?p> 楚修遠:……
“還不滾過來!”
錦妤呶嘴,不情不愿地坐到了楚修遠身邊。
楚修遠一碟瓜子重重地推到錦妤面前:“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嗑你的瓜子去。”
謝堯目光中閃過意外,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
這時,那扇關的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個粉色身影風一般地沖了過來,邊跑邊喊:“四皇兄,四皇兄,你看我穿這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