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妤開始正兒八經(jīng)地講故事:“我呢,本是一商賈之女,幼年時家中慘遭不測,父母雙亡,孤苦無依,幸被一世外高人所收養(yǎng),學了點岐黃之術。有一年上山采藥,不慎迷失在了密林里,差點被熊瞎子吃掉,是一個仙風道骨的修行之人救了我。這道士在得知家?guī)熱t(yī)術精湛后著,便以救命之恩與家?guī)熃粨Q了一個條件,就是在今年的五月五這日,到盛京找到榮王,為其醫(yī)治舊疾。”
“本來呢這事該是我?guī)煾党鍪?,不巧的是此后沒多久,家?guī)煴阌鸹窍闪?,這差事自然就落到了我身上。當然,這本就是我應該報答的恩情,幸好師傅在去世前將醫(yī)治榮王的要點告訴了我,所以我才說,要先診了榮王的脈,我才能對癥下藥?!?p> 錦妤說得面不改色,何秀則聽得聚精會神,那樣子像是連一個細節(jié)都不舍錯過似的,完了才悠悠開口:“錦姑娘可還記得那位修行之人的長像?”
長像?這個鬼煞倒是沒有事先跟她通過氣呀。
怎么辦?不管了,既是師傅,自然凡事都要頂上前,就按那老頭的長像說吧。
“身高約五尺有余,體形豐碩,慈眉善目,鼻尖有痣,行事反復無常,喜葷厭酸,性子卻很急躁,嗓門大,若活著,也該有六十耳順了吧?!?p> 參照那老頭,錦妤差點沒能剎住車,什么“為老不尊、老奸巨猾、風流放蕩”,一堆的詞都可以用在他身上,全然忘了才說過的“仙風道骨”四個字,所描述之人,半點都與“仙”字掛不上邊。
不過何秀似乎也沒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jié),只聽錦妤說完,表情就出現(xiàn)了裂痕。那樣子,無須再說,已是完全相信了錦妤的話。
錦妤:巧合,你無處不在。
何秀激動之情溢于言表,連嚴公公都沒了剛才的囂張之氣,反應和何秀如出一轍。
錦妤更加好奇了,回去一定要逼問下那老頭,這個故事里的人到底是不是真實的存在,與他有什么關系。
若不是年齡不相符,錦妤甚至都要惡俗地懷疑老頭跟太后是不是有什么糾纏不清的事情了。
想到這,錦妤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何秀顫著聲說道:“錦姑娘,這東西先放我這吧,待王爺醒來,我再轉交給他。既然姑娘也是受人之托,那便請隨我來,我?guī)Ч媚锶ヒ娡鯛敗!?p> 這回,嚴公公沒有半點反對。
果然一切都在鬼煞預料之中,這個老家伙。
榮王謝堯,錦妤是見過的,還有那刁蠻的徳善公主謝樂檸,但榮王府她是第一次來。跟在何秀后面,錦妤發(fā)現(xiàn),做為皇帝親生兒子的榮王,府邸與異性王楚王府的富麗堂皇相比,那可真的差遠了。
同樣是御賜,楚王府比這大,比這氣派,比這奢華。雖然那些是做出樣子給外人看的,但占地面積可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可見圣武的這位天子,早年對楚王真的是恩寵優(yōu)渥。也可知這位榮王,真的是不得圣心。
整個榮王府簡單素雅,那些鎏金描紅的東西這里一概沒有,書香氣息撲面而來,簡樸又典雅,別有一番風情。
小九目不斜視,錦妤卻只當在逛公園,興致勃勃。
一路上嚴公公和何秀都罕見的一言不發(fā),步伐急促。路過下人見了他們皆俯首帖耳,十分恭敬,可見這二人不是第一次來榮王府了。
走了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幾人來到一座庭院前,該庭院名為“又雙叕”,名字很特別。里面人來人往,個個形色匆匆,然人人都十分有規(guī)矩。這人進人出的,依然能井然有序,絲毫無吵雜喧囂聲。
“錦姑娘,我這就帶你進去。”何秀上前敲門。
屋內光線昏暗,藥味濃郁,門窗還全都關得嚴嚴實實。錦妤一進去就皺起了眉,連忙掩鼻屏氣,輕咳了兩聲。
“嚴公公,何姑姑?!?p> 一太醫(yī)見了二人,客氣地迎了上來。
嚴公公俯首回禮:“李太醫(yī),咱家是奉了太后之命,來看看榮王殿下這病醫(yī)治得如何。李太醫(yī),殿下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李太醫(yī)滿臉難色,誠惶誠恐地說道:“嚴公公有所不知,榮王殿下這病來自胎內,病根入體,早已與其身體融合到了一起。若強行下藥,必會極大地損害本體。可若緩慢用藥,又不得其法,治標不治本,反累及本體。唉,殿下這病,實在是棘手得很吶?!?p> 嚴公公面色一沉,尖聲道:“李太醫(yī),你可是太醫(yī)院院首,皇上讓整個太醫(yī)院竭盡全力醫(yī)治榮王,你就給咱家這樣一個答復么?若榮王殿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統(tǒng)統(tǒng)脫不了干系?!?p> “皇上恕罪,太后恕罪?!?p> 李太醫(yī)當即下跪,對著皇宮方向磕頭請罪。
他身后還有兩人,一人年紀與之相仿,一人很年輕,相貌出眾,自帶幾分傲氣。
嚴公公從鼻子里發(fā)出聲傲慢的冷哼,何秀站了出來。
“三位太醫(yī)請起,太后的意思是還請各位太醫(yī)一定要盡最大能力保殿下平安。等殿下醒來,太后娘娘自會論功行賞。”
“不敢不敢,臣等自會盡力救治榮王殿下,還請皇上與太后放心?!崩钐t(yī)道。
“唉?!?p> 安靜的房間內,很突然地響起一聲嘆息,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嚴公公立刻斥道:“小齊太醫(yī)為何唉聲嘆氣?”
原來那位最年輕的太醫(yī),就是盛京四公子之一的太醫(yī)齊閔。錦妤暗道,今日倒是巧了,在這把最后一名公子的面給見著了。聽龐述安所說,這位小齊太醫(yī)可是醫(yī)學世家出身,其父也曾在太醫(yī)院當值過,父子二人都頗受帝王看重。
齊閔對嚴公公的態(tài)度不卑不亢,只坦然說道:“臣只是感嘆,殿下這回發(fā)病來勢洶洶,就算舉整個太醫(yī)院之力,恐怕也未必有之前的好運。殿下已昏迷了近六個時辰,若再無辦法叫醒他,那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大膽!”
“齊閔!”
嚴公公被齊閔的話嚇得變貌失色,李太醫(yī)也忍不住驚呼了出來。
錦妤挑眉,對這個齊閔敢直言不諱的行為露出一絲欣賞。
嚴公公翹著蘭花指哆嗦著:“齊閔,你好大的膽子?!?p> 齊閔目帶不屑:“嚴公公,古來神異少,天下妄庸多,醫(yī)為仁人之術,必具仁人之心,不知易,不足以言太醫(yī),醫(yī)者,主懸壸濟世,亦徳術并存,一味報喜不報憂,豈非有違本心?當是如何,本該如何,下官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p> “你,你……”嚴公公已經(jīng)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
齊閔話里的嘲諷也令其他兩位太醫(yī)惱羞成怒,李太醫(yī)厲聲喝道:“齊閔,這里是榮王府,容不得你放肆!”
齊閔一聲嗤笑,不作反駁。
何秀道:“好了,各位太醫(yī)都是為了榮王的病著想,在這爭辯不如多想想,還有沒有其他法子,可以醫(yī)治殿下?!?p> 李太醫(yī)一甩袖,道:“既然小齊太醫(yī)言辭鑿鑿,那不如聽聽他有什么辦法吧?!?p> 齊閔:“能保一時保不了一世,榮王殿下這病,恕下官無能為力,還請?zhí)笏∽?。依下官之見,不如張榜召集天下名醫(yī),或許,有世外高人,能治愈殿下這多年頑疾也不一定。”
“這……這我們可做不了主啊。”
另兩太醫(yī)面面相覷,為難地看向嚴公公。
嚴公公:……
何秀拉過錦妤:“不必那么麻煩了,老天眷顧,殿下吉人天相,這位姑娘或許有辦法救殿下。”
大家的目光瞬間集中到了錦妤身上,錦妤頓時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這位是?”李太醫(yī)問。
何秀道:“這位是錦妤姑娘,我們在王府外正好碰見她在毛遂自薦,說能醫(yī)治殿下。既然連小齊太醫(yī)都有張榜尋找天下奇能異士的建議,那不如就讓這姑娘試一試,或許能柳暗花明也不一定。”
齊閔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錦妤,錦妤對他莞爾一笑,他愣了下,朝她點了個算是回禮。
李太醫(yī)將信將疑,上下打量著錦妤,懷疑地說道:“這姑娘未免也太年輕了些,給榮王殿下看病可不半點都馬虎不得?若出了差錯,這事太醫(yī)院可承擔不起。嚴公公,何姑姑,以下官來看,這事委實不太靠譜啊,不如待請示了皇上和太后再做定奪也不遲?!?p> 嚴公公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何秀征求她的意見。何秀肅整衣容,目光堅定:“出了事,奴婢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