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古夢與種血
古老的棋盤上不斷地回響起生者的聲音,凄慘的叫聲隨著棋子的落下而開始哀嚎?!斑@里從來沒有存活可言,棋子如同即將要逝去的生命,它從不可憐棋子?!?p> 坐在棋盤上,月秋向分別向兩旁望去,棋盤下面只有無盡的虛空,雖然他知道這是夢,但莫名的真實感著實令他不安。
“你來了,我又等了你很長時間,我還沒忘記怎么玩。”
坐在棋盤對面的生靈和月秋長相相似,他的身體只有陰影,穿著件由未知的布匹與絲綢制成的,似于黑袍;羽紗蓋過頭頂,他的裝束是故意不讓月秋看清自己的全貌。
領(lǐng)子旁的飾品是最吸引月秋注意的,那是個樹葉狀的黃銅領(lǐng)扣,底下有齒輪在轉(zhuǎn)動,并發(fā)出暗淡的白光。
雖然他把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棋盤上,可月秋目光所放之處他也很友善地向他解釋。
“這件長袍可以讓我靈魂不毀,雖然是夢,但我的靈魂仍會緩慢破散?!?p> 他絲毫不掩飾,月秋不明白,難道他認識自己嗎?究竟是誰?自己的記憶里沒有任何關(guān)于他的事情。
他看出來了月秋的疑惑,但他不想聊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于是繼續(xù)提起下棋的話題。
“下棋并不難,只要找到思路就能看到落點,你要是忘了我會很苦惱的。”
這句話他用單純提醒的語氣講,但從中卻能察覺到威脅。
月秋努力思考,嘗試著去下,每步都十分謹慎;雖然他并沒有說規(guī)則以及勝利條件,回想起以前在切利克斯特玩過類似的游戲,可稍有差錯就會把他送進深淵當中。
月秋拿起黑棋放在某處,那個生靈則將一枚白棋放在他黑棋的旁邊,追的很緊。
“很好~你學的很快?!?p> 此刻時間被置于身外,意無意之舉都融化于棋盤中成為一部分,流動的只有思想,前進的步伐,直至——墮入深淵。
“在生靈們的認知中,局限性的思考讓他們只能看到表面,就如同對世界的了解,無論出于本能還是教導,始終無法改變失去的固有結(jié)果——閉環(huán)中無法思考環(huán)外之事。”
那個生靈落棋后拿走月秋一枚棋子,用長袖掩蓋的爪子舉起黑棋,在月秋面前搖晃,隨后放到了自己這邊,棋子拿到自己這邊時化成了一塊肉,輪廓像是未出生已有型的胚胎!
月秋的胃里瞬間翻江倒海的惡心,他干嘔起來,好像身體里丟失掉什么重要的一部分。
“真是不幸~你可要注意呦!要是輸了可會發(fā)生比這更可怕的事,這個夢可不由你主宰!”
他低下腦袋靠近提醒月秋,月秋僅看到他嘴角上翹,隨之端詳起肉塊,好似在欣賞藝術(shù)品。
“你都知道些什么關(guān)于我的事?這里全部事物我都有印象,卻為何絲毫記不起來?你到底是什么?”
月秋捂著自己嘴,強制忍住吐意,還向他伸出手要去搶回自己那部分。
“真是個小傻瓜,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不過你永遠不會想起我,就好像不會想起我賜予你力量的那個瞬間。”
“怎么可能,我所獲得的一切明明是……”
“想不起來對吧?是你自己選擇要忘記那個生靈的,與我約定——用痛苦交換走到至今。”
月秋低下頭扶在棋盤上,失落和疑惑又占據(jù)了他的思想。
“那凜秋凌呢?不是我每次都是從他那里……”
只見那個生靈搖搖頭又點點頭“他不知道我的存在,可他是伴隨著你的那份失去才誕生的?!?p> “混蛋!凜秋凌你給我出來!我必須要知道!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月秋在內(nèi)心中憤怒地喊,可是并沒有聲音回應(yīng)他。
那個生靈搖了搖頭,拿起白棋彈到他的頭上。
“這里除了你我,其他靈魂是進不來的,更別說聽到。”
“那我就出去問他!”
“我會放你出去的,可是你能不能想得起來就是另回事了?!?p> “你什么意思?”月秋松開手,棋子掉落下深淵。
他側(cè)歪扶著腦袋,無比享受的樣子,棋盤開始‘褪色’。
“靈魂進不來,這里的記憶也出不去……我永遠都在等,度過毫無盡頭的時間。”
月秋沉默了,好似自己做出所有的努力都沒有意義一樣。
“這是我和誰的約定做出的交換?我怎么才能換回來?”
那生靈抓住剩下的棋子全部拋向空中,仿佛在期待些什么“那存于你最痛苦的記憶中,你若真去尋找,就還要承受經(jīng)歷過的溫柔全部消失的代價?!?p> 月秋努力想起那些事,不過也只有些零散的片段,不足以想起全部。雖然自己能在戰(zhàn)斗中冷靜,可自己實在不擅長分析。
“過去對于你來說很重要嗎?我還是更喜歡夢境呀~因為只有在這里我才可以做各種表情?!彼檬衷谧旖乔皠澇鲂θ莸男螤睢?p> 月秋有些失落,可誰會愿意失去記憶呢?那可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
“有過去,至少證明著我還活著,僅有生命才虛假吧……至少得知道換來的力量付出的代價是何吧,究竟為何救贖?!?p> 棋盤的完全褪去,黑白棋開始相互融合。他拿起肉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真的是讓我太想殺了你了~瘋狂挑動我的胃口,不過我很喜歡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放到最后,期待你的表現(xiàn)呦?!?p> “什么……什么意思?”月秋剛想問,只見那只生靈留下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便落下深淵之中。月秋還沒反應(yīng)過來隨后像是被提起丟出去,在黑白棋混合在一起的縫隙中透出來自于‘燈塔’的光。
【‘夢’并非是記憶的映射,而是窺探世界指引的通道。】
“早知道會變得這么麻煩就不應(yīng)該讓他把你丟到那里去,我竟然還要做這等苦差事……血又噴到身上了!拜托!這件衣服很難洗的!還差一點就縫好了!”
月秋在昏迷的日子里,失去了味覺觸覺等……全部感受,除了做夢,只有聽覺還好,總能聽到潘的抱怨聲,不斷在腦海里回響——不知過了多久,月秋才在迷?;璩林刑K醒。
醒來時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天的夜晚,房間內(nèi)被蠟燭照耀如白晝時明亮。月秋從床上坐起,腦袋上也被纏好幾層紗布。撕下紗布后他捂著腦袋,摸出耳朵里還有血跡,腦袋的部分都完全長好了。
紙窗敞開著,紙面上破了幾個洞,一眼就看出這個旅店有夠老的。
“我怎么到這里的?我不是應(yīng)該在……”月秋捂住還發(fā)脹的腦袋。
床頭的桌子上放著張信封,上面有這幻狼的紋章,他向信封伸出手,但又猶豫起來。
“嘴上一直說要回去,我真的又有這份面對他們的勇氣嗎?”
月秋的內(nèi)心波瀾起伏,這封信的存在仿佛已經(jīng)揭示了他接下來的命運,可那記憶中的聲音讓他去追尋自己的容納之所,沒有比那里更好的地方了,就目前來說。
風吹將落葉掃進屋內(nèi),月秋梳理好毛發(fā),因為這邊沒有水所以也只能簡單用爪子捯飭,隨后把被整齊疊好的斗篷穿在身上。
“衣服不見了,估計早已破破爛爛了吧?!?p> 月秋拿起信封拆開來,他咬緊牙關(guān)看了里面的內(nèi)容,里面首先寫到小信使的抱怨,其次就是份地形圖。
信封下面還有張紙,是幅微縮過比例的畫,月秋看完將畫塞進斗篷內(nèi)的小兜里。
從窗戶翻出,仰望天空,存在于黑暗之中的星河仍在流向遠處,那條河更像條映射在天空指引腳下方向的路。原本就陰森的森林在黑夜的加持下變得更恐怖,挪動和斷肢聲在林中四竄。
“真像是如同夢一般啊……夢?我做過夢嗎?”
結(jié)合地圖上的大致位置,和周圍的環(huán)境,月秋也推測出要向哪里走了。
離開旅店后,路上月秋對自己身上所發(fā)生的一切都有所懷疑,要是腦袋沒被打碎也許會想起更多吧——
而且自己又是被誰救了?應(yīng)該沒有生靈能從楠的手上逃掉,難道說還有更強大的存在盯著自己嗎?
“自己還是沒有真正意義上逃脫掉呀?!?p> 月秋的動作迅捷如風,直到一座巨山前才停了下來,他找尋著附近熟悉的事物,繞山直到被石塊隱蔽起來的小洞口前。這是只有月秋知道的暗道,在山后的不遠處坐落著一座村落。
村子被白色的石墻圍起來,隱秘的像是已經(jīng)與外界隔離開,甚至周圍已經(jīng)形成了不同于外面的世界的環(huán)境氣氛。
“沒想到他們還沒搬走啊~還給外墻重新修建了……也難怪,誰叫這個固執(zhí)的種族是幻狼一族呢?!?p> 月秋跳上圍墻翻進去,動作熟練的好似經(jīng)常這么做過。
雖然現(xiàn)在是晚上,在月光和星河下,暗淡的光讓月秋見到了承載著一切回憶的事物。
他往村里中心走去,在那里放著座經(jīng)過時間洗禮的破舊雕像。
月秋到雕像旁停了下來,他注視著雕像,雕像雖然殘破不堪,卻仍存有威嚴感。
“幻狼的神?他們真的有夠無聊的,如果神真的存在于這個世界,生靈也就不會活的這么凄慘了。”
月秋上前撫摸雕像,從裂開的地方掰下塊石頭,放在手心上碾碎。
“已經(jīng)破敗很久了,失去了往日的光榮,和你一樣漸漸被大家遺忘?!?p> 月秋的背后傳來未知聲音,待其走進將手搭在月秋肩上,月秋二話未講,直接拽著他的手腕抬起手臂翻過肩摔到面前,叫喊聲也隨之發(fā)出,其中還伴隨著東西散落的聲音。
“好痛!啊~這么對自己的哥哥會遭到譴責的!”
“銀月澤~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么喜歡從背后‘偷襲’呀?!?p> 月澤從地上站起來,他和月秋長相很相似,只不過面貌起來更加成熟一些,身高也多出一頭,身上的茸毛是深藍色的而且更長,那雙深邃宛如紫翡的眼睛中卻映射險惡之意。
他撿起地上的東西抱起來,那些是各種各樣的果實。
“你們現(xiàn)在就吃這些嗎?看起來比我走的時候要好很多呀?!?p> 月澤邊撿邊點頭,他將沾上土的小型果實直接塞進嘴里,月秋看著不禁有些煩感。
“嗯~啊,你也別嘲諷我了,至少還沒有到需要吃掉同族而活的情況……不過也快了。”
月秋聽到這番話耳朵耷拉下來,他扭過頭顯得有些失落。
“離開鎮(zhèn)子和你們是我的不對,就算你過得很不好我也不會原諒你?!彼偸沁@副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這個家伙真應(yīng)該被打入罪域!
“這么多年不見,看到你沒事我打心里高興,不過你好像有了些變化,像是被外面的世界打磨過,全身帶著憔悴感?!?p> 月秋很是惱怒,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個家伙還一點都沒變,總是要說讓別的生靈不喜歡聽的話,明明他知道說出來會令其不爽。
“閉嘴!我被驅(qū)逐出去時你有想過我?!我現(xiàn)在的樣子不就是你期待的嗎!”
月秋的聲音顫抖起來,內(nèi)心無比氣憤。月澤聽后雙耳也隨之下搭,他低下頭。
“我一直在想辦法彌補,你要相信我,我在反省?!?p> 月秋沉默了,抬頭望向天空,如果神真的存在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干掉他!
“我恨你……但我并不會對你拳腳相向,只因為你是我哥?!?p> 月澤這才微微抬起頭,他的眼角已經(jīng)濕潤,他跪在地上。
“對不起!我……嗚嗚,真的對不起!”
他流著淚卻露出尖牙咧嘴的笑,這副嘴臉下,怎能算是反省呢?
月秋緊握拳頭,內(nèi)心時刻提醒自己要冷靜,可是這個家伙卻一再挑戰(zhàn)自己。
“看吧!你還是關(guān)心我這個哥哥的不是嗎?對吧!對吧!”
月秋已經(jīng)完全不想搭理他了,天吶!神明就不能聽我一次禱告嗎?現(xiàn)在宰了他吧!
月秋只好跟著月澤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家,開始月秋本是不愿意的,可是月澤給了他不能拒絕的理由。
從大門進來,月秋第一眼就看到顆長得高過房屋的樹,那是在很小的時候種下的,好像是為了紀念父親,母親從不說他是誰又去了哪里。
樹下的躺椅上躺著只擁有著暗黃毛發(fā),黑色的瞳孔的幻狼。相比月秋和月澤,她的身體更加瘦小,從臉上的眼袋能看出上了年紀,但面容仍帶有一絲小女孩的純真。
“月澤你回來了?”月秋和月澤進門的聲音驚動了在小睡的她,用有氣無力般深沉的聲音問候。
“我回來了……母親。”
月秋帶著內(nèi)疚跨入破爛不堪的家門,這個家早已不是當初的樣子,自己也不是當初的自己,他很怕母親會責怪自己。
母親聽到月秋的聲音遲鈍了一下,她本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急忙站起來。當她看清月秋的時候,她都激動得說不出話了。
她急忙撲過去抱住月秋,抬頭看著他的臉龐,止不住地流淚。
“你回來了,我的月秋!四十年了,你終于回來了。”
我曾想過多次要和這個家斷絕關(guān)系,不論是那次經(jīng)歷,還是要保護他們,想著自己絕不能再給他們帶來災(zāi)難了。
“我曾經(jīng)一度認為你會死在外面,放下了你還活著的念頭,可我如論如何都無法忘記你,你是我最擔憂也放不下的孩子?!蹦赣H流著淚也要笑出來。
那種久違的感覺向月秋‘襲來’,月秋時刻提醒著自己不能沉溺,一旦沉溺就再也離不開了,但也唯有對母親——自己曾經(jīng)所依賴的至親,根本無法再無情下去了。
“啊~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她究竟獨自堅持了多久,月秋望著母親眼淚止不住地流出。
“對不起母親……讓你擔心了?!?p> 自己數(shù)次變成獵手或獵物,在與死亡的擦肩而過的過程中充滿悔意,為活著甚至拋棄了作為生靈的底線……自己真的有資格和她再次一起生活嗎?
想當初自己到底為了什么而活著來著?“啊~對啊!是恨意啊?!?p> 楠帶著一只惡靈‘獨自’走進間密室,密室房間呈倒三角形結(jié)構(gòu),房間周圍的墻上擺著各種各樣的畫,兩邊各有一個小桌臺,上面各放著數(shù)個血色瓶。
在房間貼近盡頭的位置放著張橫向長桌,長桌對面被無盡黑暗籠罩,桌子上擺滿了裝滿往外流淌血水的鮮肉餐盤。
楠坐在黑暗對面,惡靈席地坐在椅邊。他雙手放在桌上做出了祈禱的樣子,他不敢放出一絲聲響,就這樣靜靜地坐著,直到祈禱結(jié)束。
黑暗中有什么在蠕動像是剛構(gòu)建出實體的狀態(tài),存于黑暗之中卻沒有形體。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生靈,你還會待下去嗎?”楠的聲音開口底聲粗糙,隨后又如用石頭在玻璃上劃過難聽刺耳。
黑暗實體回答他,那個聲音像是幾只生靈同時講話一樣,他開玩笑般的話語中充斥著惡意!
“前提是——它真的沒有!哈哈哈!”
楠放下左手到桌面下,慢慢撫摸腿邊惡靈的頭顱,惡靈翹起尾巴一臉享受。
“就算世界毀滅你也可以活在虛空之中,所有事情對你來說都不重要,存活、信仰,可生靈不一樣,他們總需要沉浸的理由?!?p> “你曾經(jīng)和我說過你想成神是吧?依我看你只要老老實實做你的‘仕’就足夠了,冠以神明頭銜的后果就算奉獻你的靈魂都不夠?!?p> 餐盤上肥美鮮肉滲出血液流向空中,一滴滴被黑暗吸過去。
“舊時代的神明拋棄了生靈,世界長時間處于相互廝殺的狀態(tài),生靈沒有能力重新開始,如果有誰能統(tǒng)領(lǐng)他們即會被信仰?!?p> “可是偽神并不是神,就算被信仰你也只不過是個可悲的生靈罷了,”
“呵呵~現(xiàn)在的生靈根本沒有不去信仰強者的勇氣,而當你足夠強大讓所有生靈因恐懼低下頭時你就是真正的神!”
楠則用手遮住自己的臉,很快便恢復平靜。
“歷史上唯有一位做到我所說的——切利克王!?!?p> “呵呵!他可是生靈的夢魘!死亡的象征!可是他已經(jīng)被克洛德殺死那么久了,你還想打他的主意?”
楠本身發(fā)出吱吱的笑聲“你知道嗎?在你把我變成這樣之后我失去作為生靈的全部感情,唯有施予弱小者恐懼時的那股快樂沒有消失……在他們恐懼我的眼中我學到的可比作為生靈多得多!我或許早就成為下個切利克了。”
“真是個瘋子!不過我很感興趣!可王座只有一個,你有辦法真正殺了他嗎?”
“恨意!所有生靈對我,對他的恨意!自有生靈有能力殺了他……對吧,蘇諾?”楠反手輕輕撫摸她的胸膛,唯有左半邊的臉還是她,剩下的全被顆粒包裹“真是個乖孩子呢。”
“果然我的眼光沒有錯,你比罪域的存在還要可怕!你若是真能做到,我就讓你踏入我所在的世界中”
楠站起身深鞠躬“感謝你我的朋友,到時我也會完成與你的承諾?!?p> 這場談話與黑暗之物的辯論中結(jié)束了,時間的齒輪在轉(zhuǎn)動,世界在崩塌。
月秋坐在桌前,母親和月澤咀嚼著口中的‘食物’,月秋拿來一個紫色的果實,上面還帶有刺狀外殼,裂開的地方還不斷地往外流出黃色汁液。
月秋嘗試咬一口擺出很好吃的表情,隨后放下果實強忍惡心吞下去,看來還是太牽強了。
“你不吃這些嗎?那你在外面餓的時候怎么辦?”
月澤邊吃邊問道,嘴角沾滿汁水,月秋回想起自己吃尸體時候的場景,明明那也很惡心,卻根本忍不住,腦子亂透了。
月秋內(nèi)疚地低下頭,母親要是知道自己吃肉肯定會失望吧。
“我不會責怪你月秋,你為他們而懺悔了對吧?有去改變他們對吧?”母親好似看出來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掏出張手帕為他擦拭嘴邊的果汁。
可是這番話讓月秋感到更加愧疚,因為自己也陷入其中,‘嘴中嘶喊著對不起,嘴中卻咀嚼對方血肉,我的罪早已不是懺悔、反省能擺脫的?!赣H見月秋沉默不語以為自己說錯了話,便也不再講更多。
飯后月秋坐到樹邊,倚著樹干,望著樹上枯葉,看來這里早已不是容身之所,就算是那份愛也無法救贖自己了。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被當成怪物的嗎?真是活該!”月秋斥罵自己。
月澤走了過來,將木罐子丟給他,上面刻著自己的名字。
“怪物什么的很正?!饨绾ε挛覀兪且驗閷ξ覀兞私獾奶伲蠹乙嵌嘞嗷ダ斫鈱Ψ?,體諒對方,才能不計前嫌生活在一起,不愧對‘生靈’之名。”
月秋感到很奇怪,他打開罐子,里面裝滿海藍的果汁,月秋想都沒想就全喝下去了。
“我還是想和你說聲對不起,那時候我很害怕他們會找到村子,為了母親和大家,我們的族群,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
月秋喝完后捏裂罐子,他哽咽了一下。
“那也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對這個世界認命……我從來沒有生過你的氣?!?p> 月秋握緊罐子,隨著‘咔’的聲音被捏爆。月澤看著四分五裂的罐子,也不知曉他是否真心,可還能和弟弟閑聊已經(jīng)是他這個做哥哥最滿足的事了。
“我真的很對不起你,也后悔做出那樣的決定,無論你怎么斥責我我都接受……”
月秋站起來,提起他脖領(lǐng)附近的毛“我無時無刻都希望那天死掉的是你!在我幼時的那個勇敢的兄弟究竟去哪了!為什么要留下一個懦弱的銀月澤!”
月澤看著月秋,月秋那充滿恨意曾經(jīng)又絕望的眼神和神情,他欣然地笑出聲。
“和你離開時的表情一樣,還是如此讓我厭惡?!痹虑锼砷_爪子,他轉(zhuǎn)身走出大門。
“你知道我為什么生氣嗎?因為你們明知道我會過的很難卻從沒想過要找我,我做了所有生靈都會做的——放下,希望你和母親也能放下我?!?p> “喂~我們還是好兄弟吧?”
月秋停頓住了,他很不想承認,僅此刻別讓他失望吧。
“還是……一直是,到死都是!”
月澤目送月秋跑出去,自己也忍不住內(nèi)心的喜悅發(fā)自內(nèi)心哭出來,但無需多言。
月秋離開家,再一次~只不過這次是自己的選擇。他回到鎮(zhèn)子中心,還是那么空蕩蕩,但這里已經(jīng)比曾經(jīng)有了溫度。
月秋來到雕像面前,撿起地上的碎石粒放回去,隨后跪在地上致以敬意。
“在你離開之后我們度過了無數(shù)艱苦日子,大家也堅持足夠久,直至對這地方徹底失望?!?p> 不知從何而來的老者走到他身后,他全身骨瘦嶙峋看起來活不久的樣子,他跪在月秋旁邊開始祈禱,。
“他們開始害怕,認為自己是被圈養(yǎng)起來的牲畜,這比當成獵物更加恥辱。”
“牲畜!”月秋警惕起來,這個詞應(yīng)該只有切利克斯特的生靈才知道,最有侮辱性的詞!他為什么會知道?
“很多語言也是他教我,他真是如此與眾不同~自從聽說過你的事情后無比想要得到你?!?p> 老者雙手合十,自說自顧地跪拜雕像“我懇求你就此放棄你自己的生命好嗎?”
月秋警惕地向后跳起,雙爪架在身邊時刻準備戰(zhàn)斗。
“‘他’是誰?!”
月秋憤怒地質(zhì)問道,此時一只未知幻狼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后,月秋的拳頭瞬間掄起快到其臉頰之時卻被意外踢中腹部撞向雕像。老者趴在地上背部就離飛躍的月秋只有毫米間距。
月秋重重摔入廢棄房屋內(nèi),撞破的墻面也隨之倒塌,屋頂上的瓦片砸在月秋頭上。
“我早就想和你交手了!凜秋凌!當我知道你是我族一員時,你知道我有多興奮嗎!”
他身披金邊銀甲,站到他的面前,拿下自己的頭盔,露出自己頭上的長耳。他的年齡和月秋相似,面貌更端正,雙眼如赤火,全身鋪滿暗橘黃細毛如同琥珀一般,花紋像是閃爍白光的星環(huán);頭上的長毛扎起高馬尾,多余的則編成長細辮。
“你究竟是誰!”月秋從碎瓦礫中爬出來,沒走幾步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這股力量之大甚至不輸‘叁仕’!
“黑色的血!原來你也是被‘選中’的生靈啊?!?p> 月秋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用手臂把嘴上殘留的血甩出去。那個生靈緊盯地上的血,在未發(fā)生任何事后其略顯失望。
“怎么會這樣!你不是已經(jīng)有黑血了嗎?為什么沒有那份力量?”
“該死!要戰(zhàn)我奉陪到底!”月秋怒吼道,擺出戰(zhàn)姿。
“哦!差點忘了!”他笑了笑,彎下腰向月秋鞠躬。
“吾名‘炎炳獰熾’,現(xiàn)任幻狼一族族長,‘繁荊種’的繼承者!”
“哈?”這番話令月秋有些迷惑,獰熾也想到了他不會明白,他伸出手腕在盔甲的縫隙處劃開道口子,同樣的黑血液流落到地面上。
在其劃開傷口之時月秋全身的毛發(fā)炸起,月秋雖知其危險卻不敢相信自己的身體竟不自覺地在懼怕他!
“你并不是唯一被選中的生靈,你并不孤單,只要你和我走,我會實現(xiàn)你所有愿望?!?p> 獰熾邊說邊向月秋走來,月秋順勢蹬地發(fā)力,沖上前,爪子也隨之劃過他的臉頰。
“我想要的你絕對給不了我,你也說服不了我!”
月秋順勢反打出拳,獰熾反手抓住月秋的爪子,僅用兩根手指,其用空著的手擦下臉頰的血。
“哼~我根本就沒想過要說服你!”
他和月秋相互對視,月秋的手腕被掰到身下,這股壓力感甚至不輸楠!月秋的內(nèi)心有些動搖,這是自己第一次感到害怕!
全身而退比直接殺了他要更難嗎!但現(xiàn)在根本沒有余力與他對抗?。≡虑镅杆俪榛刈ψ?,向后退了幾步,站穩(wěn)步伐后反沖回去對其快速出拳,但都被獰熾單臂格擋,游刃有余。
他最后一拳做出假動作攻向獰熾左大腿,在其俯身擺出格擋姿勢之時,月秋改變方向從另一邊轉(zhuǎn)身到其身后鎖住其脖頸,用爪子對準動脈處。
“區(qū)區(qū)體術(shù)~讓我來告訴你當自己有足夠力量,任何招式只會如同兒戲!”
獰熾重踏地面帶著月秋躍起至數(shù)十米的空中,背部朝下沖向地面,月秋見他玩的如此‘認真’便用指尖刺進去,月秋本以為可以就此殺了他,卻發(fā)現(xiàn)沒有一滴血噴涌而出,自己的爪指也抽不出來像是被吸緊緊住般。
“你根本不配我與你戰(zhàn)斗!弱者!”
月秋被狠狠砸在地面上,路面都被撞裂,土塊飛濺,那瞬間月秋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飛離了身軀,那刻月秋也明白自己所執(zhí)著的為何無法實現(xiàn)——沒有逃出去,根本沒有逃出去!
獰熾藐視著已經(jīng)翻起白眼躺倒在地的月秋,抓住他的腳踝拖到那位老者面前。
“挖出他的心!那份力量也將歸于我!”
老者從腰間掏出把匕首對準月秋心臟的位置,剛刺下去月秋吃痛驚醒。那老者也不可思議地盯著他,這一刀下去本該要了他的命,但在刺入心臟之前好似被什么擋住了。
“喂!你不覺得你做的太過火了嗎!”獰熾被突入進腦海中的聲音嚇了一跳,向身后打出一拳卻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
回頭看向月秋時他卻不見了,四處觀望后再看向身后時,月秋不知是怎樣早出現(xiàn)在他身后,右拳也已經(jīng)沖出,這擊重拳直沖他面門,巨大的沖擊把他打撞進雕像底座中,倒塌的石塊將他和老者一同掩埋。
“必須趕緊走!我絕對要逃走!”
月秋也未意識到自己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自己剛才好像昏迷了一瞬間,現(xiàn)在首要還是逃跑。
“別想逃!你個低等生靈!”然而擰出根本不給月秋逃跑的機會突破碎石爬出來,回身看去那位老者已經(jīng)逝去。
“哈哈哈……安息吧老爺子,你比任何一代族長都要強,能堅持到現(xiàn)在——你也會原諒我的對吧!”
他脫掉身上因戰(zhàn)斗凹凸不平的鎧甲,撕開襯衣,露出一枚項鏈,項鏈中間是一枚紫珠,那枚珠子和月秋左耳上帶的相同。
那枚珠子里面所包含的液體會激發(fā)生靈血液中隱藏的力量,但代價不是一般生靈所能承受的痛苦——獰熾用身上的毛擦了擦那枚紫珠。
月秋拽下自己的耳環(huán),轉(zhuǎn)身面對他“切!真是麻煩!”
獰熾捏碎珠子的瞬間,超乎常理的事情出現(xiàn)在眼前,焦油般的物質(zhì)從中如破開的水球爆出,包裹住獰熾的身體,他的身形膨脹十幾倍,在完全背起吸收后獰熾長出三只小山形狀的耳朵,四只血紅眼睛,如同彎鉤般的巨大獠牙向下彎曲,都長在一只用雙爪拖地的巨狼身上。慘白的肋骨破開皮膚如同利刃交叉在胸前,最里面好似燃燒著一團火焰,他的身后還甩著條長毛的蓋在落在地上的尾巴上。
“你要去哪里?我的獵物!”
他從嘴里發(fā)出聲響,粗糙的聲調(diào)中還是能聽出來獰熾的聲音,口水混合著血從獠牙上滴落。
月秋回身看著這個龐然大物,他很鎮(zhèn)定,超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
“小信使啊~下回再見到你,你可要好好彌補我!”
月澤在不遠處看著發(fā)生的全部,身旁的桌子上放著那張畫、一張地圖以及小瓶擁有著這個世界所沒有顏色的液體。
“多保重,弟弟……希望你能挺過去,走到彼岸。”
月秋嘶喊著,珠子連同外環(huán)一起捏碎“銀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