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登門拜訪
“萬沒想到，我們的江大少爺有朝一日淪落到這步田地！”李泰源感慨著放下車窗，流進來的新鮮空氣驅(qū)走了車內(nèi)彌漫的嗆人煙味。
車子已經(jīng)停在藺曉菲所住小區(qū)的停車場半個小時，在這期間副駕駛席上的江凌軒連續(xù)抽了三支煙，依然沒有下車的打算。
車廂二排座上堆放著從小區(qū)附近的進口超市購買的各種精貴禮品和中老年人的保健食品。
第一次切身體會到了上門求人時的卑微無助!
“你是覺得我很可憐？”江凌軒說著伸手取出另一支煙準(zhǔn)備點上，卻被對方眼明手快地一把奪了去。
“錯不在你一人，她藺曉菲也不是完全無辜的?！崩钐┰措S手把打火機扔到收納盒中，義憤填膺道，“主動提分手又吊人胃口，不行就徹底放手，也好成全別人?！?p> “你這是含沙射影諷刺我呢？”江凌軒自嘲地笑了笑，下車拎出大箱小箱的禮品，“之前對人家不瘟不火，現(xiàn)在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
他臉上的潮紅逐漸退去，看起來沒有絲毫醉酒的跡象。
然而，一開口便知他醉得不輕。
“呵，今天才發(fā)現(xiàn)江大少爺會為了女人自我檢討。真是新鮮！”看他那微醺的狀態(tài)，李泰源拎著大部分禮品，兩人一前一后相跟著走出停車場。
身后，江凌軒突然“噗嗤”笑了出來，似是想到什么好笑至極的事情。
“笑什么？”李泰源回頭滿目驚訝問道，“你現(xiàn)在是去求人，而且勝算很?。?！”
“沒什么！”江凌軒勉強收斂起笑色，他其實也佩服自己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笑出來。只是看到泰源額頭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自然想到他被一個小丫頭揍過的事實，這大概會是他心情煩悶時拿來調(diào)節(jié)情緒的妙招兒。
他李泰源平時放浪形骸算是罪有應(yīng)得?。?p> 這么想真不地道?。?p> 正思緒蹁躚——
“你最大的敵人不是崔明浩，而是藺曉菲他哥！想想以前你對他頤指氣使，現(xiàn)在回頭求他，作何感想？”
“……”
李泰源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重點突出地補充了一句。
——
眼前是熟悉的樓層，三樓的陽臺擺放著長勢茂盛的文竹和吊蘭。藺伯過了退休年齡，喜歡養(yǎng)一些花花草草，閑來讀讀書練練書法，日子倒也清閑。他是一位慈祥且通透的老人，對他，江凌軒一向敬重。
只是，他定然不會像從前那般與自己親近。
江凌軒悵然若失地來到三樓，踟躕片刻才按下門鈴，如坐針氈地等待了十幾秒，終于聽到前來開門的腳步聲。
隨著門被打開，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如他心中所想，眼前正是一年未謀面的藺伯父。
心中暗道一聲萬幸！
“伯父！”江凌軒急忙笑著躬身問好。
“江少爺！”對方的突然到訪顯然讓他有些意外，藺伯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金色方框眼鏡，微微動了動嘴唇，擠出陌生的稱呼。
在和藺曉菲分手之前，他通常會親切地喊他“小軒”。
他的陌生稱呼讓江凌軒一時有些局促。
“我來看看您。”在被詢問來由之前，他率先開口道。
“進來吧?！碧A伯父語氣平和地擺擺手，嘴角的笑意祥和，甚至讓他從忐忑不安中抽離出來，感覺到片刻心安。
客廳窗明幾凈，家具的擺設(shè)布局和幾年前幾乎沒什么變化。
他下意識地環(huán)顧四周，把拎著的東西放置在沙發(fā)一側(cè)，在藺伯的招呼中坐下。
“曉菲不在，有事出去了?！碧A伯深知他此次來訪的目的，因此毫不避諱地說道。
“我來和您聊聊天?！?p> “喝酒了？”他沒聽完江凌軒的解釋，便轉(zhuǎn)移了話題。
他的酒品很差他是知道的。
不過，在藺曉菲離開的兩年時間，他心情不佳時也習(xí)慣了一個人淺酌幾杯，酒量已不同往日。
如果放在分手之前，他定會拿自己見長的酒量向他炫耀一番。
想到這里，他有些苦澀地笑笑:“出于應(yīng)酬——隨便喝了幾杯?！?p> 往常，藺伯習(xí)慣給他泡上上好的龍井，兩人圍著茶座細細品味，邊喝邊聊，那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關(guān)于長輩的美好記憶。
幾分鐘后，一杯冰涼的西瓜汁被端到他跟前的圓形玻璃桌上，隨后，藺伯在對面的沙發(fā)坐下。
“酒后喝茶傷身體，雖然入手了上好的茶葉，下次請你喝吧。”他說著抬了抬下巴，示意江凌軒把西瓜汁喝下，“鮮榨的，解酒?！?p> 他似乎并不像預(yù)想中對他心懷芥蒂，除了那一聲禮貌性的“江少爺”，似乎一切都沒有變。
鼻子微微泛酸，他端起杯子仰頭將果汁一飲而盡。
“伯父，曉菲結(jié)婚的事情還有回旋的余地嗎？”寒暄一陣，他終于鼓起勇氣問道。
他雙目微紅，交叉置于膝蓋的指尖微微顫抖。
“這個，我覺得還是讓曉菲親口告訴你?！鳖D了幾秒，藺伯用不緊不慢的語調(diào)說道，“我也是兩個禮拜之前才知道她要結(jié)婚的消息，你見過的——崔董事的少爺，這幾天接觸下來我覺得他為人可靠，踏實穩(wěn)重。如果曉菲滿意，我也沒有反對的道理——她長你兩歲，老大不小了，應(yīng)該有自己的想法——”
“我是擔(dān)心她——”也許是因為底氣不足，江凌軒支支吾吾道。
“遇人不淑？”
“或者其他不得已的苦衷?！苯柢幏诺吐曇粞a充道。
在藺伯聽來，這話相當(dāng)刺耳。他微微蹙眉，放下手中抿了一口的茶水。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事實不是你想得那樣。與崔董我們只是一些正常的商業(yè)合作，希望你不要戴有色眼鏡。”藺伯?dāng)科鹱旖堑男σ?，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怒色，“江少爺，其實我什么也幫不了你。六年的相處并沒有讓你下定決心和曉菲共度此生——我不想評判你們是否合適，至少你沒那么愛她，在我看來——你并不是值得曉菲托付一生的人?！?p> 藺伯的話讓他心底一沉，卻無從反駁。
他想說，短短幾天時間他怎么斷定崔明浩是她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他喉結(jié)微微動了動，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伯父所言極是?！彼南Ｍ顼L(fēng)中泡沫驟然破滅，原本如巨石一般壓在心底的忐忑也隨之遠去，江凌軒生硬地扯扯嘴角，露出一個略顯尷尬的笑，“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擾了。以后有機會再來探望您?！?p> 從藺曉菲家里出來，他感覺身心俱疲，仿佛變成了失去思考能力的行尸走肉。
一切都會過去。時間總能療愈一切！！
雙目空洞無神地站在樓道等電梯的空隙，他試圖安慰自己。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后面。
隨著“叮咚”的響聲，電梯門緩緩打開。
遲滯的目光突然頓住，他下意識地挪開由于乏力撐住墻壁的手。
此刻，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正是他最不愿遇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