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許從亮，趙與濃（二）
“姑娘，你沒他手機嗎？”大媽上下打量這位舉止優(yōu)雅，說話細(xì)聲柔語的美麗女人，心諳許從亮那小痞子哪里來的好運氣，碰到這么個可人兒，自家兒子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到現(xiàn)在女朋友都沒著落呢。
前者咬了咬嘴角，微微搖頭，那眼眸底下的氤氳尤為憐人，大媽一愣，隨即樂呵起來招呼她：“那要不來我家等吧，那小子不睡到日上三竿鐵定不會起來的！”
許從亮從貓眼中窺到了鄰居大媽臉上大寫的‘來我家坐坐，我把我兒子介紹你認(rèn)識。’式的表情，又瞅見趙與濃臉上為難的神色，心中暗嘆這趙氏兄妹兩不懂拒絕人的毛病。
心中縱有萬般不情愿，男人也只得悻悻打開門。
“嗞啦——”略有些年代的防盜門生銹后發(fā)出的聲音并不那么悅?cè)恕?p> 趙與濃的記憶如同這扇頹然打開的門，一時間齊齊涌向了她，她轉(zhuǎn)過頭，視線凝滯在男人的身上，他背著光，像是鎩羽而歸卻依舊驕傲著的圓桌騎士；待光芒過后，記憶的濾鏡這才放過她的視線，最終定格成了門里人不修邊幅，胡子拉渣的模樣。
“白……縱……”
萬千思量，交匯在湍流的過往前，女人難掩心口的悸動，忘了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想過無數(shù)次的再見，想過他或許早已站在他人身側(cè)，想過他或許不再記得自己，卻獨獨不曾想到此番他于門內(nèi)，一臉不耐煩地盯著自己。
被男人略顯霸道地拉進屋時，女人腦袋一直懵懵的，直到從客廳拐角探出了一顆褐色的小腦袋，小心翼翼觀望門前的動靜，原來鄰居大媽說的是真的，他真的養(yǎng)了一只狗……從前……他明明最煩寵物的……
“你來這里做什么？”‘你怎么知道這里的？’‘除了你還有沒有別人知道？’男人內(nèi)心堆放著無數(shù)問號做成的干柴，一點就著。
趙與濃被眼前人過于沉冷的聲線攝回意識，唯唯諾諾：“我……來這里……是……”‘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p> ‘還跟以前一樣吞吞吐吐……’“想看看我過得有多慘是么？”男人撩起額前卷發(fā)，俯視女人的視線結(jié)了冰：“托趙大小姐的福，日子還算滋潤?！痹S從亮很少用如此低氣壓待人，平日里再怎么不耐煩也終歸油腔滑調(diào)，有規(guī)有矩有底線，他將拂曉叼來的一只襪子丟到拂曉的狗窩里，小東西隨即屁顛屁顛滾回了狗窩繼續(xù)與襪子戰(zhàn)斗，隨后他一屁股陷進沙發(fā)，雙手搭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挑眉看向局促不安的女人。
趙與濃的視線掃過周遭，這里刷新了她對居住環(huán)境的認(rèn)知，地上的大理瓷磚年久失修，喪失了釉層，幾乎沒有一塊是完整的，沙發(fā)也像是從哪個不知名垃圾場里淘回來的，大屁股電視機正一邊伴著雪花一邊播出著國產(chǎn)青春偶像劇，茶幾上堆砌著殘羹冷炙，好在現(xiàn)下是冬季，若是夏季怕是要生蛆蟲了；而男人也完美的與周遭環(huán)境融為了一體，他身著已經(jīng)被洗的發(fā)黃的白色長袖，黑色運動褲上卷著數(shù)不盡的狗毛，腳底下的劣質(zhì)拖鞋根部爛成了泥渣。
如果道歉有用，女人一定會上前嚎啕大哭著說對不起，可這些年她說過太多類似的話，即便只是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那個曾經(jīng)愿意安靜陪著她散步，聽她搜腸刮肚所有絮叨的人，早已將她趕出了自己的世界，她現(xiàn)在在他跟前，或許連那只褐色的狗狗都比不上；可即便如此，她還是咬著唇，用盡氣力：“對不起……”
“如果你只是過來看看我，現(xiàn)在看到了，可以離開了嗎？”許從亮目光落向窗外的梧桐樹，朝陽照耀而來，樹杈的斑駁投向屋內(nèi)。
他是個很高傲的人。
趙與濃一直都知道。
到了寧折不彎的地步，于人于事都算是災(zāi)難，更何況他是白家最正統(tǒng)的太子爺，出淤泥而不染是好事嗎？
她暗戀了他三年，后來他去了國外，她在國內(nèi)等了他六年，這將近十年的心心念念無人得知，終是在他歸國后的第四年得到了回報，她在一眾名媛中脫穎而出多虧借助了趙家大小姐的身份，才能如愿成為他名義上的未婚妻。
聯(lián)姻這種事，在一般人看來不過是些封建包辦婚姻，貴族間的可笑把戲，常常是電視劇里制造矛盾的點，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門當(dāng)戶對是亙古的道理，合作雙贏更是所有經(jīng)商者們的人生信條，而大部分做大的企業(yè)最終都會轉(zhuǎn)為家族企業(yè)，大家對血緣抱有最原始最狂熱的推崇，優(yōu)秀的家庭背景代表著優(yōu)秀的基因，趙與濃便是在這樣的條件下與眼前這位看似與從前毫無瓜葛的人開始一段同床異夢的交往生活。
這世界上如果還剩一個能被劣態(tài)百出的演技迷惑的人，那便是趙與濃了，她人生當(dāng)中最美好的時光，竟然是眼前這個人虛與委蛇的陪伴；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容忍不了白家，容忍不了戴上面具后的窒息感，以及那件事……在某個雨夜里，消失的無影無蹤；而趙與濃的聯(lián)姻生涯與失敗婚姻便是在這一天掀開。
“白家少爺白縱離奇失蹤，疑似離家出走?！?p> 當(dāng)這條消息登上城市頭條，所有人除了疑惑當(dāng)中原因，也非?！瓣P(guān)注”趙家這位被拋棄的未婚妻，一時間，輿論四起，她被冠上了“棄婦”的名號。
或許，從那一刻到如今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對那件事的懲罰吧。
這些年，輾轉(zhuǎn)在各類家庭中，陷入他們的各類紛爭，趙與濃從一開始的無所適從到后來的冷眼旁觀，每每出去買醉，最后都是弟弟趙與祁趕過來收拾殘局，她想不通，那件事為何對白縱的打擊那么大，大到好像——折斷了他的人生信念，明明他平時視她無物，明明在得知他們兩家即將聯(lián)姻時極為抗拒，對她也是厭惡的。
后來，趙與濃找到了答案，是他太過高傲，所以在看到她這個未婚妻“出軌”的時候，那高不可攀的自尊心才那般受挫。
她理解的，她明白的，那種就算是自己不要的丟在墻角的玩具，也不容他人私自占有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