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得給出兩千兩百枚魂果,看來長河營里的魂果至少超過四千啊。陳之晉又在心里計算。就算一枚魂果只增壽三個月,他也只需要一千六百枚。剩下的六百枚,也即一百五十年壽命,就是少司馬額外送的禮了。
有人殷勤送禮,沒有擺手拒絕的道理。陳之晉大樂道:“多謝少司馬厚恩!待吾成事,但有吩咐,必全力相助!”
周顯眼里有一絲淡淡的失望,他沒有想到整整一百多年的壽命也沒能換來陳之晉的一句“以死相助”。不過能得到一句“全力相助”,也總算未辜負(fù)前后努力。而且大司馬托來的人,的確也不能置其身于死地。
想到這兒,周顯飛快露出笑容:“你是想在此行法,還是自己尋個僻靜處?”
“陰壽轉(zhuǎn)換,不單要有陰氣和壽命,還需要靈氣濃郁。我記得附近那座山神社吸聚著周邊幾十山林的靈氣,我心儀此處?!标愔畷x道。
“好。你先去。入夜后我會親自去山下為你護法?!?p> “謝少司馬?!?p> 告別周顯后,陳之晉在紅帳外見到兩個等候的偏將。三人職位一般,所以見禮也依平輩。禮后,左邊的偏將將一枚玉符交給陳之晉,同時遞給他一把桃木劍。昨夜陳之晉進入冥河前,桃木劍就落在墓室里,是周顯收著,現(xiàn)在叫人拿給陳之晉。
目送周顯派來的偏將離開,右邊的那位偏將才道:“白司馬命在下帶將軍去軍里落名領(lǐng)職?!?p> “可知道要給我安個什么職位了?”陳之晉與偏將一邊往東走,一邊發(fā)問。
“將軍勿慮,只是個看糧的閑職而已。不僅是虛職,甚至將軍在不在營里都可以的?!逼珜⒒氐馈?p> 看糧,這在凡間軍隊里可是關(guān)乎命脈的職位,到了長河卻成了閑職虛職。想來也對,一群吸納陰氣就能活個幾百年的鬼兵,還要什么糧草。陳之晉甚至懷疑長河的糧倉里全是干得發(fā)黑的米粒。
他隨后跟著白孟軍里的偏將去到一處白帳內(nèi)。陳之晉在一張名冊上用自己不算好看的字簽下名字,然后又畫指印上。自此,陳之晉就真的是長河將軍了。
出去軍營的方法很簡單,只要把通幽符的主符倒畫,開筆和結(jié)筆都不改變,這就是一張退幽符的畫法了。
因為還要尋找一些東西,陳之晉害怕忘了地方,所以他特意從進入軍營的地方使用退幽符出去。
白日艷陽高照,雖說前后事情不多,可實際上已經(jīng)一個小時過去了??諝饫餄駳庖呀?jīng)隱去七八分,熱量充斥在四周,讓陳之晉剛干了不久的衣衫又有了濕潤的跡象。
往外走出兩里地,陳之晉把之前粗糙擺弄的掩物石堆搬開,露出里面放著的彩鳳芝。
“魂果實屬意外之喜。既然有了魂果,彩鳳芝就可以徐徐圖服了?!?p> “首先就得先尋個地方把它藏起來。記得上祖他們都有個隨身微界,不知那是仙道特有的法術(shù),還是另有來處。如果我也能有類似的法術(shù),也就不用煩惱此事了?!?p> “只希望冥書里后續(xù)會給出類似的法術(shù)吧。眼下或許可以藏在山神石像身后。只是聽聞山神社是樵夫們自己建的,不曉得有沒有朝神修士擔(dān)任過山神。如果沒有,那石像氣息就不及朝神,恐怕瞞不住少司馬。”
大致想過后,陳之晉決定去神社里問問狐女。于是他再次借用冥書畫符,準(zhǔn)備前去百芒山。
這次他畫的乃是那三種符咒里的捉鬼符。這張符咒畫成,就會給陳之晉添加比眼前鬼物更快一些的騰移飛行之術(shù)。
同時符咒還會將陳之晉一雙手變成玉質(zhì)。玉類最克邪物,所以玉手就是最好的捉鬼手。有追上鬼物的身法速度,有捉住鬼物的玉手,這就是捉鬼符。
大白天的,陳之晉面前當(dāng)然沒有鬼物。但他可以取巧在心里把少司馬當(dāng)做要捉捕的對象,畢竟兩人相見后不過半小時,仍在符咒時限內(nèi)。
符咒用后,陳之晉心底立即明悟自己的狀態(tài)處于一種叫做《搬鬼步》身法的第三層。
他輕松邁出一步,不到半秒竟然橫跨三里地,簡直是飛地之能。分明只是簡簡單單邁出一步,那土地就趁著空檔自己移動了三里,可不就是飛地之能嗎。
“好步法!可惜只能用不能學(xué),叫人心癢?!标愔畷x感嘆道。
說完他也不再停留,直接跳入空中,朝著百芒山飛去。
此時是早上八九點,有勤勞的樵夫四點上山,這會兒已經(jīng)可以背著第一次的收獲下山了。
馮大就是一個勤勞的樵夫。最近郡里有個大家停宿,據(jù)說要在此地廣收三百弟子,教養(yǎng)十年。
底層黔首一輩子能做的活計沒多少,都有一個特點就是堪堪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但如果被大家、圣賢收為弟子,就算是黔首賤民也能在官府補一個最低級的士位。
盡管鄉(xiāng)里的大人物都勸告說這種大家是絕對不會收賤民為弟子的,但馮大依舊相信自己家里那個小自己十幾歲的弟弟。
記得那年父母親染上在貧苦人家相當(dāng)于絕癥的寒病,在將要離世時父親把十歲的弟弟托付給自己,嘴里還細(xì)微若無聲地說:“不要……讓他下地上山……叫他讀書!”
自己弟弟自幼就聰明,更加難得的是還勤奮,這或許是貧苦人家固有的品質(zhì)吧。鄉(xiāng)長也喜歡弟弟,為他啟蒙,讓他在鄉(xiāng)里做了個不記入官府名冊的假官。
弟弟已經(jīng)很滿足這種日子,覺得每月可以領(lǐng)回家一筆錢補貼家用,已經(jīng)證實了自己的有用。接下來再找戶沒有惡習(xí)的人家,娶人家的女兒,傳宗接代,人生也就美滿了,也算是對得起父母。
可是父親臨終時那眼神一直刻在馮大心里。那眼睛是在說話啊,它說的是一戶人家千百年貧苦的艱難,說的是對家里出個士的渴望。
所以馮大最近幾個月拼了命地干活,不止是下地做農(nóng),早上還要去山里伐兩顆大樹。他要給弟弟買書。這年頭書是奢侈品,沒人會愿意借給一個臟兮兮的賤民。
鄉(xiāng)長家里倒是有,可他那就一本《新亭律》,還是在各代鄉(xiāng)長手里傳了幾十年的老書。馮大知道新來的那位大家不會因為弟弟能背誦一本老版律書就收徒。故而他要給弟弟買些詩文經(jīng)賦才行。
無奈地是,離那位大家開始收徒只有三日了,馮大連買一本最便宜詩本的錢都沒有存夠。越發(fā)臨近那個日子,弟弟越發(fā)放松,甚至取笑自己哥哥異想天開。馮大每天忙碌一天后,只能躺在路上小聲落淚,然后借山澗流水擦洗臉龐,到了家里他仍是那個堅強的黑漢子。
就是這樣,就在今天,馮大遇見了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