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通天學府迎來了正式入冬的第一場小雪,標志著季節(jié)駛?cè)攵斓能壍馈?p> 落櫻居的上空,傳來琴簫合奏之聲。
樂符時而平和祥瑞,時而沉重哀婉,當最后一個音符落下,四周霎時靜得出奇。
零看著對面的月上九天,指腹輕輕摩挲過琴弦,空靈的嗓音隨著撥弦一同響起。
“你今晚似乎有點心不在焉,剛才彈錯了好幾個調(diào)都沒有發(fā)現(xiàn)。”
空氣中飄散過嘆息的聲音。
月上九天也明白自己今晚的狀態(tài)不好,更加清楚引起他狀態(tài)不好的原因是什么。盡管努力克制著自己不去想,但腦海里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著在意。
他,無法忽視!
“零,我有件事情想要知道答案?!?p> “如果是跟你前幾天偷看小黃書有關的那種事情,就不要來問我了。”
“不是這個?。。 痹律暇盘煲е狸P,稍稍抓狂,“這件事情能不能不要再提了?我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零琉璃般的眸子看向半羞半惱的月上九天,映出一絲淡淡的波瀾,一會兒,那潭冰池又恢復了深邃與平靜。
“那是何事?”
“就……我想看看你的臉……”
“不行?!?p> “我不會嫌棄你的……”
“沒得商量?!?p> 是零一貫不留余地的否定態(tài)度。
月上九天就知道會這樣,“不行、不要、不可以”,零這拒絕三連一直都沒有變過。
但他也是個有反骨的人,有些事情別人越是不讓他做,他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
既然零不肯從了他,那他就只能——偷襲。
擺出要吹簫的模樣,他趁零漸入佳境,放松警惕的時候,一招擒拿手就向她臉上的面具抓去。
身體的本能反應感覺到情況不對,零下意識的往旁邊側(cè)去,面具與月上九天的尾指擦過,松動了些許。
她站起來,調(diào)整好面具的位置。
月上九天見偷襲不成,非但沒有收手,反而更加堅定了他想要摘下她面具的決心。
零的眼眸中倒映著他傾身靠近的影子,眼中的平靜在頃刻間褪盡,化為了波濤洶涌的大海。
她最討厭有人強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月上九天這一行為是犯了她的大忌。
零再也沒有往日與他交手時的留幾分情面,腿腳使得那叫一個快準狠,拳拳到肉的聲音令人聽著就疼。就算是以月上九天的仙魔之體,有好幾次都覺得自己被她打的地方都快要骨折了。
憤怒時的零,簡直不是兇殘兩個字可以形容的。
若是普通人,這時估計也就告輸求饒了,可他月上九天就是越打越犟,就是這么叛逆!
反正都已經(jīng)將零給得罪了,若是還不能如償所愿,那就太吃虧了。
月上九天伸手去抓零的面具,被她反握住胳膊,另一只手去抓,又是同樣的結局。兩人的雙手同時桎梏住對方,身體在空中翻轉(zhuǎn)過幾個圈,落在地上,誰也不愿意松開誰。
月上九天余光瞥過插在腰帶上的白玉簫,靈機一動。
他前腳掌發(fā)力,佯裝進攻,騙過了零的眼睛,另一只腳猛地一個抬腿直踢,身體趁勢從兩人壁彎間的小空間里空翻鉆了過去。
零的脖子往后一仰,松開了挾制他的手,躲開了這一踢。
月上九天當然沒指望她會中招,所以這一腳也是假動作,落地前,他迅速抽出腰帶上的白玉簫,打向零的面具。
這一擊剛好在零來不及閃避,又是她視野盲區(qū)的間隙,她沒能躲開,白玉簫精準無誤地勾住了她的面具邊緣,然后打掉。
月上九天心中一喜,以為能成,不料零一個后仰,雙手撐地,兩腳出其不意的夾著他手中的玉簫,一把抽出,然后扔向天臺的外面。
月上九天瞳孔一縮,落櫻居有五米多高,他的簫從這上面掉下去,就算下面有草坪,也鐵定摔得七零八碎。
那可是他母后送給他的禮物,他最珍貴的寶貝,不能弄壞!
月上九天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一腳踩在天臺的護欄上,追著簫跳了下去。
接連兩道落水聲撲通響起,月上九天從水中撈起玉簫,抬頭望向天臺那道青色的身影。
零已經(jīng)重新帶好了面具,暗色的眼眸藏著冰冷的怒意。
他此刻,也一定是這樣的眼神。
隔空對望,似乎有什么在這虛無的空中漸漸崩塌,又有什么東西在漸漸地矗立,直至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離在他們兩人之間。
黑夜沉了下來,將那森涼目光和更多無聲的話籠罩在其中。
有些東西,是動不得的。
譬如她的面具,他的簫。
零決絕的拂袖離開,月上九天仿佛讀懂了她轉(zhuǎn)頭之前的唇語——離我遠點。
一陣夜風吹亂了飄落的碎雪,雪落到他的臉上,融化成了水珠滾落而下,仿佛是人的眼淚一般。
可那并不是他的,盡管他現(xiàn)在的心里確實有著不明覺厲的難過。
從小到大,他惹過那么多人生氣,可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讓他一面覺得愧疚,一面又覺得錯不在自己。
輕巧的雪花順著風的旋律踏出悠揚的舞步,月光撞上冰晶,散開銀色的光線。每一粒雪都帶著銀光,閃爍在月上九天的周圍,像鉆石組成的星塵。
月上九天伸出手,居然真的有幾枚飄零的碎雪落在他的掌心,涼意在他的掌心化開,很快便變成了一汪水。
雪中的精致閣樓,波光粼粼的小溪,還有月色下比妖姬更魅惑的男孩……
這一切若是從旁人的角度觀看,就像被裝在雪景球里的景色一樣,很美很美……
可是只有月上九天知道,他好冷!
小溪的水打濕了他的衣衫,夾著雪花的風吹在他的身上,將他被水泡得所剩無幾的體溫也一并帶走,徹骨冰寒!
可是心上的溫度,卻比身上的溫度更加冰冷。
他從水中走出,不知怎的,竟有些畏懼走進這棟房子,亦或者是,不知該怎么面對房子中的某個人。
她現(xiàn)在一定很生氣吧,因為他的無理取鬧。就算他現(xiàn)在裝作沒心沒肺的樣子去騷擾她,換來的也一定是她的冷眼相待。
“不對,我為什么要去求她的原諒啊?我的玉簫差點毀壞,我也很生氣的啊……”
月上九天覺得自己先前的想法真是太窩囊了,為了一個女孩子,他這幾天都有點不太正常,明明之前的他是最討厭女孩子這種生物的!
眼角撇過手上的玉簫,月上九天鬼使神差的數(shù)著上面的洞口——
“道歉、冷戰(zhàn)、道歉、冷戰(zhàn)、道歉、冷戰(zhàn)、道歉、冷戰(zhàn)、道歉……”
手指一頓,最后一個。
“冷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