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夫子眼中的好學生也會翹課啊……”
零回到落櫻居的時候，一進門就看到月上九天像尊大佛一樣靠在墻邊，瞧著她陰陽怪氣的嘟嚷。
她古怪的瞄了他一眼，然后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沒發(fā)燒了，怎么感覺人還是怪怪的？
月上九天把頭撇到一邊，眼神一時閃爍，心底涌起道不明的情緒。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他最后還是鬼使神差的用追蹤顯像符去看了看零和羽青軻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他看到了，那個拒絕了他無數(shù)次的女孩，她在羽青軻的面前摘下了面具，額頭相抵，是她從不曾對他展露的另一面……那一刻，他的內(nèi)心有些酸脹，但更多的是苦澀。
苦澀讓他的不平如火山噴涌般爆發(fā)……
憑什么呀？！憑什么她寧可和他拳腳相向都死活不肯答應的一件事，他那么希望，那么懇求，甚至都放低了自己的姿態(tài)都得不到她的同意！
憑什么羽青軻就可以——?。。?p> “翹課的感覺很開心吧，全班同學現(xiàn)在可都在議論你，說你是被帝階學子罩著的人，惹不得呢……”
“無聊，隨他們怎么說?！?p> “那跟他你就挺有聊的吧？怎么不在外面多待一會兒，晚上花前月下，又有男人相伴，陪他一起看星星看月亮不是挺好的嗎？”
空氣安靜了幾秒，零納悶月上九天是不是未老先衰，更年期提前了，不然為何語氣總是有意無意地針對著她？
她又什么地方惹到他了……
零舉手擋在身前，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打住，心火太旺對病人不好?！?p> 月上九天抿了抿唇，零的聲音很輕，輕得像一滴水滴入心湖，漾開漣漪。又像一擊猛錘，將他釘在原地。
一瞬間，他想起早上的那碗湯藥，課間她別扭的關(guān)懷，還有剛進門之時，她覆在他額頭上的掌心……對于一個關(guān)心自己的人，為什么他竟然會想指責她？
月上九天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確實是有些情緒化了，上一次他的無理取鬧就惹得兩人不歡而散，這一次他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他只是有些不甘心，卻并不想惹她生氣。
話鋒一轉(zhuǎn)，月上九天移開目光，語氣也平靜了許多。
不想再說那些吃味的話，月上九天直接問道：“零……你會在什么時候摘下面具？”
“沒必要戴的時候，自然就不戴唄?！?p> “什么時候，在什么人面前是沒必要的？”月上九天一把抓住零的手腕，倔強的和她對視著，但他真正想問的并不是這個，而是……
“你會在我面前摘下它嗎？”
“可能不會。”
“那你不會的理由又是什么？”
少年的目光認真而執(zhí)拗，逼得零也不得不認真地回答這個問題。
她深吸了一口氣，試探性的伸出另一只手，輕輕地放在月上九天的后腦勺上，將他的腦袋微微地下壓。
而她的臉則迎了上去，目光毫不避諱地直視著他。
在她的眼里，月上九天看見了自己的影子，清晰的蕩漾在淺棕色的眼眸中，像一尾被網(wǎng)住的魚。
“答案很簡單，因為你不夠資格。”
月上九天被零直白的話語給刺了一下，可是很快，他又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狡黠和挑釁。
“我說你不夠資格，是因為現(xiàn)在的你，我一眼就能看透，你太好懂了，也藏不住。我在你的身上可以看到你的未來，而你的未來沒有任何可以吸引我的地方……所以如果你一直是這個樣子，我就永遠不可能對你有改觀，因為你沒有讓我覺得特別的地方。月上九天，你總是希望我摘下面具，以前是因為好奇，現(xiàn)在是想要我能夠認可你吧！”
因為她在他眼中是強者，強者的認同可以讓他感到驕傲，那是一種無論別人說多少好話都無法滿足的榮耀。
“可是我從不與拙稚之人為伍，不與頹廢之人為友，不與膚淺之人相交，不與懶惰之人相伴?，F(xiàn)在的你在我眼中，還屬于拙稚之人，如果有一天，你能讓我都看不懂了，那那時的你，一定改變了、成長了，是和現(xiàn)在不一樣的你。而我所認可的，也一定是那時的你！但是現(xiàn)在——”
零的手指稍稍扣緊，目光變得銳利，“月上九天，我的目標是浩瀚星辰，是朝圣大道，是鵬程萬里，是眾生之上，你有這些覺悟嗎？你覺得，現(xiàn)在的你能與我并肩嗎……若你不能懂我，就算我以本來面目面對你，僅憑你肉眼看到的又是我真正的樣子嗎？！”
零聲聲質(zhì)問著，并不嚴厲的話語，卻讓月上九天仿佛看到了云霧撥開之后無比璀璨的金烏，內(nèi)心也升起一濤濤的波瀾。
把話都說開了，月上九天才終于明白，為何這個女孩總是那么平靜如水？并不是真的涼薄，而是她總是把事情看得那么透徹，那么通明。
她對別人，對自己都有清晰的界線和認識，什么是應該，什么是不應該？
什么是好，什么是壞？
選擇什么，舍棄什么？
靠近什么，遠離什么？
她拿捏得比誰都準，聰明理智地做出每一個決定，判斷每一件事。所以她說她可以獨自前行不需要陪同，因為很少有人懂她，因為不夠強大的人走在她的身邊，都會被她奪去了光芒……
可是他不會！
誠然如她所說，他現(xiàn)在還是一只雛鳥，但終有一天，雛鳥會長成雄鷹，鷹擊長空，翱翔萬里。
他走在她的身邊，是絕不會被她的光芒所掩蓋的另一抹絕色。
“果然比起搭檔，我更希望你是我的對手，唯一的對手，可以讓我變得更加優(yōu)秀的對手?！?p> 月上九天站直了身體，所有的不滿沉郁都在他越來越亮的眼神中變成了破裂的肥皂泡，幻化成七彩的光芒。
“我從不懷疑你的實力，甚至有時候更覺得你可怕得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女孩，可你的強大絕不是否定我的借口。零，你在不斷的前行，我也不會原地踏步，如你所說，我確實不夠你穩(wěn)重成熟，得不到你的認可是我自身的原因，但你也別忘了，我曾經(jīng)贏過你！”
月上九天用大拇指對著自己的胸膛，“而這不會是碰巧和偶然，也不會是僅此一次，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以后，你能做到的，我都要做到，你不能做到的，我也會做到。你要浩瀚星辰、眾生之上，那我就只做你一人之上，我要讓你的眼睛里再也無視不了我的鋒芒！”
那個時候，就算零不摘下面具，他也一定知道，她認可了他，承認了他。
不僅僅是作為朋友、搭檔，更是難分伯仲的對手！
突然間，他之前糾結(jié)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現(xiàn)在渴望得到的東西，終將會在某一天得到，他有那個自信！
零看著月上九天目光中的堅定，她知道這一刻，這個男孩開始成長，他似乎走出了一個漩渦，但又掉入了另一個執(zhí)念。
但是沒關(guān)系，她本就是為他而來，九武天命之人，龍血鳳髓，注定成皇成帝。終有一天，他會君臨天下，受萬人仰視，只是她沒有想到，這些光芒中，有一部分竟是她帶去，因她而產(chǎn)生的。
不知不覺兩人的拳頭相對，她說，好，我期待你能讓我看到的未來。
他說，行，我的未來等待著你的見證。
這個夜晚，埋下了一顆火種，幼蟲吐出蠶絲將自己包裹，在某個轉(zhuǎn)折的路口，破繭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