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天后的回憶（十二）
天心站在空曠寂寥的大殿之上，殘留在地面的血跡早已被清洗干凈，光潔亮滑的似能照出人影，肱骨之臣被送回了家，趨炎附勢的小人則是在天牢等待終結(jié)的命運。
耳邊似乎還殘存著哀嚎聲，求饒聲，咒罵聲，哭聲，笑聲……
天心搖了搖頭，大殿之上只有她一人，冷月的光輝撒在地板上，似乎又出現(xiàn)了許多人，為她擋箭而死的二姐姐在沖她招手笑呵呵地說著“天心，我好想你”
人頭落地的黑磷使者咒罵著“上官天心，你不得好死”
“上官天心”
“上官天心”
“上官天心”
……
人影向她瘋狂涌來，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抑揚頓挫卻又詭異至極，天心想要伸手拉著二姐姐，眼前卻越來越模糊，手不知碰到了什么冰冷的東西，眼前一黑，便到在了地上，意識消失前似聽到了玉器砸在地上的哐當(dāng)聲，手也感到了一絲痛楚，大概是被碎片劃傷了。
“主子，怎么還不行來”梨白焦急的在床前踱步。
“四殿下傷勢未好，又經(jīng)歷大悲大傷，情緒起伏頗大，身體承受不了，暈了過去”張御醫(yī)摸著胡子，一臉的高深莫測。
梨白向前一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姑奶奶不是為了聽你廢話，主子到底什么時候醒”
脾氣暴躁的梨白嚇得御醫(yī)的老心肝顫了顫
“再不醒，揪光你的胡子”
張御醫(yī)嚇得趕緊摸著自己的胡子，這姑奶奶在他眼里就是一尊煞神，輕易得罪不起，連連搖頭晃腦道“殿下就快醒來，受不得喧嘩”
梨白撇了他一眼，安靜地坐在桌前，手中緊捏的杯子暴露了主人內(nèi)心的憤怒，卻又強忍著，眼里散發(fā)的幽幽綠光看著張御醫(yī)。
張御醫(yī)越發(fā)離得天心近了。
天心自朦朧中醒來，便看到一顆光溜溜的腦袋，下巴的胡子落在臉上癢癢的，天心下意識地叫道“夫子”
聽到聲音，光溜溜的腦袋瞬間轉(zhuǎn)過來，臉上滿是欣喜和帶著劫后余生的表情，總之這張臉上表情豐富多彩。
原來認(rèn)錯了人，天心道“張御醫(yī)，你離我遠(yuǎn)點，胡子讓我難受”
張御醫(yī)快速地退后了，正欲開口，只見梨白一把撥開了他。
他好歹也是德高望重的老醫(yī)生了，這姑奶奶一點也不懂得尊師，小眼神幽怨地看了一眼，默默的退后了，敢怒不敢言。
“主子你終于醒了”梨白臉上的焦急逐漸淡去，眼中的笑意似要溢出來。
天心動了動蒼白的嘴唇“我睡了幾天了”
“整整三天”
“原來競這么久了”語氣頗有點惆悵。
“這老頭還說主子是不愿醒，能不能醒來還得看天意，我看這老頭八成是胡說八道”梨白咬牙切齒地看了眼張御醫(yī)。
張御醫(yī)的老臉上滿是驚恐，趕緊保護住自己的胡子。
這場宮變，無數(shù)人為此犧牲，父皇苦心孤詣多年，二姐的親事也被算計于此，更為救自己而死。天心覺得自己對不起很多人，自己這條命是用無數(shù)人的血換來的，或者或許就是最大的折磨了。
天心無奈地扯著嘴角“梨白，向張御醫(yī)道歉”
梨白心不甘情不愿地快速說道“是我不懂事，望您海涵”
張御醫(yī)哪敢還留在這里，生怕梨白揪光了自己的胡子“既然殿下醒了，微臣就先告退了”
天心點了點頭
梨白心想還算你實相，沖他露出了一抹贊許的微笑，那老頭見狀走得更快了。
“梨白，你去把杜鵑叫進來，我有話想說”
梨白一聽心被揪緊了，聲音沉沉的，似帶了一絲哭腔“杜鵑死了”
天心只覺得當(dāng)頭一棒，腦袋又開始疼了，“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梨白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見天心閉上了眼，知曉主子是不愿再說了，掖了掖被子便出去了。
天心眼角滑落了一行淚水，浸濕了雕工精致的繡花枕頭。
是了，自己選擇了梨白，杜鵑去天牢救人已是必死無疑了，可是，人總歸是貪心的，明知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還在做著美夢，如今夢醒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擺在了眼前。
天心的哭聲沉悶而又壓抑，她不能放肆大哭，也不能在人前落淚，這天還需要她撐著。
天心又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陽光明媚，百里鳥在這枝頭歡快地嘰嘰喳喳叫著，微風(fēng)拂面，似有一只手在溫柔的撫摸著，許久未見日光的天心不適地瞇了瞇眼。
梨白在頭頂撐著一把傘。
“去看看桃姨吧，也不知她的腿疾好得怎么樣了”
梨白的臉色瞬間變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主子，不，不……不妨去……御，御……御花園散散心吧”
梨白何曾這樣慌張過，天心的心瞬間沉了，立馬轉(zhuǎn)身往桃姨的住處走。
梨白攔在身前。
“讓開”聲音凜寒，帶著不容拒絕的語氣。
梨白側(cè)了側(cè)身子。
銀箔紙錢在小院幽幽地?zé)?，小紅跪在地上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一眼，眸中的色彩都好似丟失了，不言一發(fā)地繼續(xù)燒著紙錢。
天心的身子晃了晃，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過去的，不知道該怎么說，眼睛澀澀地疼，顫抖著拿了一疊紙錢，卻被小紅打開了。
“桃姨死在宮變前一晚，她死之前還一直念叨著你，唱著歌”語氣沉痛帶著疏離。
用手指了指陶瓷罐，意思不言而喻。
宮中的奴婢人死了，火化之后，不留一絲痕跡地走了。
天心沒有再看那個陶瓷罐，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了。
“小紅，你帶著桃姨的骨灰出宮吧，帶她去看看這山水是否和書中描繪的一樣”語氣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好像死得人無足輕重。
小紅在后面冷硬的說道“你根本就沒有心，只有權(quán)利”
梨白回頭想要教訓(xùn)她
“梨白，走”沒有絲毫的生氣，依舊平平淡淡
出了小院
“小貓咪，小貓咪，不要怕，壞人已被趕走了……”天心輕哼著，心中小人在放肆地哭著。
“你這個殘害至親，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敗類”喜鵲雙眼通紅地嘶吼著。
梨白直接上前賞了她一把掌，喜鵲被扇倒在地，又哭又笑“我可憐的主子，你走得好慘”
隨后又赤紅著雙眼盯著梨白“你不過是她養(yǎng)的一條狗，隨時都會被犧牲，上官天心早就發(fā)現(xiàn)了杜鵑的叛變，故意將計就計引得主子以為上官天心真得傷重，我可憐的主子”
喜鵲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梨白“杜鵑事后還一直在想辦法救她，可她呢”
“轉(zhuǎn)眼間就送杜鵑去死了，真是鐵石心腸”
梨白蹙著眉，這話聽得她惡心“杜鵑背主，死不足惜”轉(zhuǎn)頭看了眼云淡風(fēng)輕的主子，附在喜鵲的耳邊說了幾句，就見喜鵲瞬間變了臉色，一臉驚恐，踉踉蹌蹌地爬起來跑了。
天心看了眼梨白，繼續(xù)向前走，她不關(guān)心梨白說了什么，有些事自己心里清楚便行了“你若想走，我不攔你”依舊是冷冷的語氣
梨白聞言瞪著眼眸，氣鼓鼓地說道“我生是殿下的人，死是殿下的鬼”
天心的嘴角彎起了一抹弧度，梨白在后面蹦蹦跳跳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