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如心有點(diǎn)累，躺在床上休息。
客房的窗朝北，那是泳池所在地。
朦朧間如心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睜開眼睛跳下床，推開窗，只見泳池邊坐著好幾十個客人，紅男綠女都有。
其中一人站在窗下叫，“周如心，下來玩呀，別貪睡。”
如心問：“你是誰？”陽光對著眼睛，看不清楚。
那人既好氣又好笑，“連我都不認(rèn)得了。”
如心想看仔細(xì)一點(diǎn)。
那人笑道：“住我屋內(nèi)，不知道我是誰？”
如心一驚脫口問：“你是黎先生？”
“叫我子中得了?！?p> 如心連忙出房，奔下樓梯，去與他會合。
怎么可能，黎子中怎么會那么年輕？
泳池邊的客人看到如心齊齊鼓掌，“歡迎歡迎，如心來了，如心來了?！?p> 如心意外而靦腆地笑，抬起頭來，發(fā)覺客人們穿著的服飾都是五十年代式樣，女士都穿大蓬裙或是三個骨褲子，男士們穿大花闊襯衫，如心微笑，這是一個化裝舞會嗎？
只聽得客人們說：“好了，如心一來，我們不愁寂寞了。”
如心仍對著陽光的眼，想看清諸人的面孔而不得要領(lǐng)，正在這時候，有人高聲叫周小姐。
“誰？”
“有人找如心，我們且避一避?！?p> 如心急了，“喂，大家等一等?！?p> 就在這個時候，她睜開雙眼，發(fā)覺自己躺在床上，紅日炎炎，適才情景，不過是南柯一夢，有人正在敲她房門，叫她周小姐。
如心定一定神，過去開門。
“周小姐，令尊找你?！?p> 如心連忙去聽父親電話。
父親抱怨幾經(jīng)轉(zhuǎn)折，才自王律師處找到這個通訊號碼，“我們擔(dān)心你，以后每隔三五天總得通個消息，對了，你妹妹也想到北美洲來走一走，暑假接她過來如何？”
如心一時沒有作答，她仿佛仍置身那奇異夢境之中，沒回過神來。
“如心，大妹小妹的事——”
“沒問題，你替他們安排好了。”
“喂，也終歸得由你出錢出力呀?！备赣H倒是十分坦率。
如心笑起來，“你找殷律師，他自有交待?！?p> 父親滿意地掛斷電話。
躲在世外桃源也打聽得到她。
如心帶了計時器，騎上腳踏車，準(zhǔn)備環(huán)島旅行。
馬古麗走出來說，“周小姐，要不要我陪你?！?p> “不用，在島上又不會迷路?！?p> “周小姐，帶件雨衣，也許會下雨?！?p> “陽光普照，哪里有雨？”
“島上天氣變幻無窮?！?p> 馬古麗一番善意，如心不忍推辭，接過了雨衣，出發(fā)朝北邊駛?cè)ァ?p> 一路上花果樹密種滿道旁，櫻花瓣紛紛隨風(fēng)滑落，如心滿身都是落花。
她看到了仆人宿舍及一個蓮花池。
如心連忙下車。
蓮花池上還有一座小橋，如心陶醉地站在橋中央，她可以看池水中她自己的倒影。忽然水中激起漣漪，原來是小小青蛙跳躍。
如心沖口而出，“這真是天堂樂園。”
就在這個時候，天色忽然變了，烏云驟然聚合，天色驀然昏暗，霎時間豆大雨落下來，繼而轉(zhuǎn)急，啪嗒啪嗒打在身上還有點(diǎn)痛。
如心連忙把雨衣披上，看看四周，只見池塘左邊有一間小小木屋，她急急過去避雨。
她欲推開木屋門，可是那扇門是鎖上的，自窗戶看進(jìn)去，只見小屋內(nèi)收拾得很干凈，放著修葺園子的剪草機(jī)等雜物，顯然是間工具貯藏室。
“周小姐?！?p> 如心嚇一跳，轉(zhuǎn)過頭來，發(fā)覺身后是費(fèi)南達(dá)斯。
“周小姐，怕要打雷，我來接你回去。”
如心點(diǎn)點(diǎn)頭，春季會有雷雨，就憑這春雷，萬物蘇醒生長。
閃電已經(jīng)來了，雷光霍霍，四周亮起來，好像一盞探照燈在搜索什么似的。
如心在都市長大，并沒有見過這樣奇景，怪不得華人傳說行雷閃電是天兵天將來揪罪人出去懲罰，果真有這個味道。
然后霹靂追隨而至，呼啦啦啦連綿不盡，如心不禁掩上雙耳。
費(fèi)南達(dá)斯焦急，“快請到宿舍避雨?！?p> 如心隨他走進(jìn)宿舍，費(fèi)南達(dá)斯取出毛巾與熱茶。
如心站在窗前，“這島真美麗?！?p> “我們也這樣想。”
“來了有多久？”
“不過四五年左右?！?p> “這幾年由你們侍候黎先生嗎？”
“呃，是?！?p> “他是否常常來？”
“據(jù)說六七十年代黎先生住在島上，后來漸漸不來了，近幾年我們只在冬季見到他?！?p> 如心笑笑，“你們兩夫妻在島上不悶？”
“開頭也怕會悶，可是住下來之后，又不愿返回?zé)﹪痰氖袇^(qū)，平均一星期我也出去三次，閑時與水手羅滋格斯聊天下棋，十分有趣?！?p> “你們都沒有孩子？”
“呵，黎先生聘人時講明要無孩員工，我們猜想他怕嘈吵?！?p> 如心頷首，“我卻喜歡孩子?！?p> 費(fèi)南達(dá)斯但笑不語。
雨漸漸停了，繁花被雨打得垂下了頭，又是另一番風(fēng)景，如心只覺島上一切美不勝收。
“周小姐，我送你回去?！?p> “勞駕?！?p> 兩部腳踏車一前一后沿舊路回去。
如心本來想計算環(huán)島一周需要多少時間，現(xiàn)在看來，要改天在算了。
片刻晚餐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如心進(jìn)去一看，嚇一跳。
“黎先生都是在正式飯廳里吃的嗎？”
馬古麗答：“是?！?p> “我在偏廳吃就行，放在電視機(jī)前，菜也太多，兩個足夠。”
如心不懂排場，亦不喜歡排場。
兩個星期內(nèi)，她把這島摸得滾瓜爛熟，沿島騎自行車一周需要一小時十五分鐘，島的尺寸大小剛剛好。
別人也許覺得寂寥，如心卻十分享受這個假期。
小許時時打電話給她。
“幾時接你回市區(qū)？”
“后天我得走了?！?p> “秋季再來?！?p> “也許，在這島上，生活似公主?！?p> 小許笑，“我來接你。”
“不用，羅滋格斯會送我?！?p> 在余下的日子里，如心并沒有再夢見什么。
上午，她收拾行李，下午，她回到鐘愛的蓮花池畔。
一只拇指大小的青蛙跳出來，如心連忙追上去，不自覺來到貯藏工具的小木屋。
門虛掩著。
如心輕輕推開門進(jìn)內(nèi)參觀。
小屋不過三兩百呎大，收拾得井井有條，架子上全是各式各樣工具，應(yīng)有盡有，就算蓋一間房子恐怕也能勝任。
如心的目光落在一只盒子上，它與其他工具格格不入。
那盒子大小如小孩的皮鞋盒子，用金屬制成，年代久遠(yuǎn)，顏色發(fā)黑，式樣、尺寸，都似盛首飾用。
如心過去捧起它，有點(diǎn)重。
那種灰黑色猶如銀器被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