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厚顏
“正所謂有錯(cuò)改之,無則加勉,夏莊主先靜思片刻,本侯還有些賬要清算?!碧K妙右手指尖有節(jié)奏的輕叩著木雕欄桿,嘴角牽起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
夏如林見到她的笑容,頓時(shí)心中一緊,他拱手退后了幾步,垂首掩下了眸中深沉的思緒。
蘇妙的眼睛如雷達(dá)般,在人群中探尋了一番,忽然嘴角一彎,笑容加深。
她氣定神閑的抬手,指著一名穿著深棕色長衣的瘦小中年男士,揚(yáng)聲道:
“那長得尖嘴猴腮的男子,沒錯(cuò),就是你,穿深棕色長衣那位,你走過來些?!碧K妙勾了勾手,讓其上前。
廖廣有些有些迷惑的走上前兩步,拱手行禮,小心翼翼的詢問,“侯爺喚的可是草民?”他對尖嘴猴腮這個(gè)形容詞心有微詞,卻不敢言。
廖廣出身商賈之家,家族世代經(jīng)營綢緞,廖氏云錦在帝京也頗有盛名。
廖廣是嫡子,但能力平平,平日只知道尋酒做樂,產(chǎn)業(yè)大部分都是一位庶弟在打理,他卻占著嫡子的名分,坐享其成。
“除了你,還有誰?”蘇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能長得跟尖嘴猴腮這四個(gè)字如此貼切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這人莫非早上不照鏡子,看來自戀這個(gè)詞,不是平白無故造出來的。
人本能的總是覺得自己貌若天仙,面似潘安,因?yàn)樗惨欢冗@樣認(rèn)為。
“侯爺,請問您喚草民,有何貴干?”廖廣壓下了心中的不滿和忐忑,斟酌著問道。
民不與官斗,這是他廖家一直以來的祖訓(xùn),他雖不管生意,但自小也是被父親及祖父耳提面命的教導(dǎo)過。
“我惆悵得很……”蘇妙嘆息了一聲,順手端起花幾上擺放的茶盞,輕抿了一口,語氣悠長。
“呃?”廖廣楞了楞,隨后極快的反應(yīng)過來,態(tài)度更為懇切的順著她的話接道:“草民愿為侯爺分憂。”
“是這樣的,本來,朝陌的傷我府里大夫還能醫(yī)治,結(jié)果你吹了個(gè)長哨,把他弄得又去了半條命,我都不知道府里的大夫還能不能治好他,若是治不好,那我花的這一萬兩銀子豈不……”
蘇妙并未把話說完,而是將茶盞中的茶水從樓上傾倒而出,水柱滴落到地上,發(fā)出嘩嘩的落地聲音,驚得廖廣身子一抖。
他顫巍巍的跪在地上,立馬振聲道:“草民愿出這一萬兩銀子,以彌補(bǔ)草民犯下的過錯(cuò)?!?p> 廖廣雖然能力不強(qiáng),但人不傻,反而比常人都要機(jī)靈些,否則庶弟執(zhí)掌家業(yè),他要真是蠢笨,早就被架空了。
蘇妙心中高興,想不到這人這么上道,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要什么了。
“這位壯士,快起來,地上涼,咱們就敘敘話,對了,敢問壯士姓名?”
廖廣聽見她徒然變得熱情的語氣,心中一松,自己猜對了,但還是提著十二分的小心回答,“草民…廖廣?!?p> “好,廖廣深慰我心,你先退下吧,改日得空了我們再敘。”蘇妙笑得溫和真切,在樓下人眼中,宛如一頭微笑的猛虎,齜著森寒的牙。
笑面虎的名號(hào)果然名不虛傳。
一眾人皆低頭,生怕那過分溫和的眼眸盯上自己。
“夏莊主——”蘇妙拖長了音,輕抿了一口茶淡淡的喊道。
“侯爺,夏某認(rèn)錯(cuò)了人,平白讓您受了委屈,特備了五萬兩銀子,給侯爺壓驚?!?p> 夏如林是個(gè)人精,能從一無所有的乞子,走到今天這個(gè)位置,靠的就是揣摩人心跟謹(jǐn)慎,他明白了蘇妙話中的含義,毫不猶豫,便奉上了巨款,以求和解。
蘇妙愣了楞,自己想借機(jī)敲詐點(diǎn)銀子不假,但還真沒想到,這夏莊主竟然如此大方跟果決。
這個(gè)人不僅能屈能伸,而且聞弦而知雅意,出手大方,毫不猶豫,機(jī)警又上道,剛剛自己一直針對他,蘇妙都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果然,錢箔動(dòng)人心,能引誘人變壞,也可渡人善良。
拋開成見,蘇妙真心佩服此人。
“哈哈哈,夏莊主真是太客氣了,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本侯就卻之不恭了?!碧K妙一秒變臉,大笑開懷。
無恥!簡直厚顏無恥!夏如林心中不停的咒罵著,但面上卻帶著一層不變的溫和笑意。
“這蘇侯爺?shù)臄控?cái)手段簡直是……”女扮男裝的清秀女子滿眼震驚,忍不住低聲感嘆。
她實(shí)在說不出“不要臉”三個(gè)字。
“茵茹,官場皆如此,朝廷中又有幾個(gè)不貪的狗官,只是很少像他這般明目張膽罷了。”帶著木簪的男子輕輕拍了拍女子的肩膀,示意她小聲。
“上不匡主,下不利民,皆是群尸位素餐的碩鼠?!睂幰鹑憷浜咭宦?,將頭扭了過去,似乎不想看到蘇侯爺那張貪財(cái)?shù)淖炷槨?p> “茵音,慎言,小心隔墻有耳?!蹦凶泳璧乃闹芸戳丝?,壓低了聲音。
“我們苦練武藝,行走江湖,幫不了百姓,連抱怨一句都說不得嗎?”寧茵茹轉(zhuǎn)頭,負(fù)起打掉了大師兄放在她肩膀的雙手,眼中濕潤,有淚光浮動(dòng)。
“茵茹……”男子低低喚了聲,語氣帶著自責(zé)跟心疼。
寧茵茹看見他的眼神,心中一慌,忙轉(zhuǎn)頭擦掉了淚水,柔聲道:“師兄,對不起,我不該拿你出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我只是同情涼都百姓的處境而已。”
“我知道,師傅已經(jīng)在籌糧了,到時(shí)候我們親自送去涼都。”男子摸了摸師妹的頭,承諾道。
寧茵茹咬著唇,目光微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色有些沉重。
“呀,這好像是蘇侯爺,笑得如何開心,又籌到糧款了嗎?”隨著一道溫柔如暖陽的聲音傳來。
同是二樓,蘇妙的對面,一攏紅衣的宴離笑呵呵的推開了雅閣的門。
“宴大人……”蘇妙聽著這熟悉的聲音,腦袋一空,機(jī)械般的抬頭。
宴離身后的房間中,端坐著一身墨衣的冷顏男子,他隨著突然傳入的喧鬧聲緩緩睜開雙眼,那雙冷冽的眼睛正好與蘇妙對視。
沈?qū)④姡?p> 蘇妙驚呼一聲,手中的茶盞失手打落,瓷器落在地上的脆響讓她瞬間回神。
他剛剛說什么,什么籌糧款?
我怎么聽不明白,我也不想聽明白!
老天,為何沈凌君那種冰山冷男也會(huì)來清風(fēng)樓,這簡直比那壯漢猛男變兔相公還要驚悚。
帝京之大,我怎么就偏偏躲不掉這兩個(gè)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