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群狼來襲(五)
夜晚的山海關(guān)被潺潺的雨聲所籠罩,漆黑的夜色鎖住了人的視線,讓人看不見絲雨紛紛的景象。但卻放大了人的聽覺,讓那滴滴答答的雨落聲顯得格外明顯。
關(guān)隘的城樓上,藍止玉不知在那站了多久,她聽著耳畔片刻未歇的滴答聲,只覺得這雨聲一縷縷、一絲絲,亂人心緒讓人平添許多煩憂。
其實雨本無辜,奈何美人心亂,心亂雨更愁、雨愁心亦愁。所以出來淋雨,不但沒能讓她的心情變好,反倒因這漫天的陰雨,讓她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又站了一會,她正準備回去歇息,卻見遠處一大隊人馬正朝著關(guān)隘這邊而來。以她的修為,自然能看清這批人馬數(shù)量不低于三千!不敢怠慢,她立刻躍下城樓,去通知守城的士卒加強戒備。然后縱身一躍飛下關(guān)隘,三兩下便隱沒在了前方的樹林里。她打算去探查一下,看看這群人是敵是友。
來到樹林中,她借著樹冠作為掩護,在一顆顆大樹的頂上閃轉(zhuǎn)騰挪,迅速的朝著流民隊伍那邊移動。不一會她便來到隊伍附近。
她輕輕一躍,跳上最高的那顆樹,站在樹冠上朝著隊伍那邊望了一眼。直到這時她才看清,這只隊伍只是一群流民。她長舒了一口氣,準備回去通知辛長齡。
就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她好像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趕忙轉(zhuǎn)頭又看了一眼。
她愣了楞,她不敢確定坐在馬上的那人是不是熊常平。眼前這人雖和三哥有八分相似,但這人卻瘦了太多。在她的記憶里,三哥雖不會武功但卻頗為健壯,而眼前這人卻是瘦的皮包骨頭,兩人之間體型可謂是天差地別。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搖了搖頭,只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所以看誰都像他,又都不是他!然后轉(zhuǎn)身一躍離開了這里。而此時的三哥,恰好經(jīng)過她的腳下。她怎么也不會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近在眼前,而她卻沒能認出來對方。
樹林里,騎在馬上的熊常平,此刻已是搖搖欲墜,眼看著就要昏死過去。連日的奔波加上饑餓,讓本就身體欠佳的三哥,病的一發(fā)不可收拾。加之夜晚的山海關(guān)本就寒冷,而他的衣衫又被雨水淋透。諸多情況疊加在一起,使得三哥的病情訊速惡化,如今已到了氣若游絲的地步。
迷迷糊糊間熊常平仿佛聽見,人群中有人在唱歌,那歌叫什么名字他記不太清,只覺得和他那晚給藍止玉唱的歌好像。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背包里的東西,然后將它取出揣進懷里。
剛離開沒多遠的藍止玉,聽到后方傳來的歌聲,腳步下意識的頓了頓。她轉(zhuǎn)身向后望去,第一眼看見的依舊是騎著馬的那人,剎那間淚水從她的美眸里洶涌而出。
她看見了!她看見了那只笛子!那人懷里漏出來的半截笛子。她篤定自己不會認錯!她記得那只笛子上有一塊破損的地方。三哥說那是心臟的模樣。
“三哥!”她嬌呼一聲朝著三哥那邊狂奔而去,從未有一刻,她如現(xiàn)在這般的開心過,心中的思念被堵塞了那么久,早已匯集成了汪洋大海。如今終于得見心中所念之人,那一瞬間,滔天的海嘯沖開堤壩,剎那間淹沒了她的雙眼、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甚至來不及擦去玉面上的淚痕,便到了三哥的面前。
她拉住馬匹,望著坐在馬上的男子,洶涌的淚水在她的臉頰上肆意流淌,可她卻沒有去擦。她不知道過去這段時間三哥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但她看的出來,她的三哥已經(jīng)快要不行了。不敢猶豫,她立刻翻身上馬,打馬朝著軍營狂奔而去。她不懂醫(yī)術(shù),她必須趕緊找個郎中,替三哥救治。
一里地片刻即到,她來不及下馬,直接抱起三哥便朝著軍營中狂奔而去。她縱馬狂奔的動靜,早就引起了巡夜士卒的注意。她剛一到軍營,便落入了包圍圈里。
但此刻的藍止玉,一心只念著情郎的安危,早就失去了理智。她絲毫沒有猶豫,立刻取出霸王槍,橫槍站在那里,聲音冰冷的仿佛來自九幽地獄,她一字一頓的道:“今夜!擋我者!都得死!”
以藍止玉的武功若是全力施為,普通士卒一兩百人也休想傷她一根汗毛。若她真的大開殺戒,今晚山海關(guān)的軍營里,必定流血飄櫓。不過好在丁三也在這群士卒隊伍里。眾士卒剛一將藍止玉包圍,他便認出,來人正是將軍的好友,趕忙讓眾人都散去。然后帶著她去尋找郎中。
很快三人來到軍醫(yī)的住處,那郎中雖然已經(jīng)睡下,但見有人求醫(yī)趕忙穿衣起床給病人醫(yī)治。所幸那郎中的醫(yī)術(shù)極為不錯,平日里對這種傷寒派的病癥也頗有研究。在他的醫(yī)治下,三哥的病情很快便穩(wěn)定了下來。只是他這住所沒有地方給病人休息。無奈,藍止玉只能帶著三哥回自己的住所。
回到自己的住處,藍止玉安頓好三哥。她自己卻沒了地方睡覺。不過現(xiàn)在的她絲毫感覺不到疲憊,她坐在床榻旁,看著仍處于昏睡中的三哥。她一眼就看見了三哥掌心那道猙獰恐怖的傷疤。
一瞬間眼淚不受控制的再次流了下來,一向果決剛強的藍止玉,此刻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緊了似的,疼痛的無法呼吸。她伸出玉指小心翼翼的撫摸著那道傷疤,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會弄疼了他。
而這時昏睡中的三哥也醒了過來,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對剛剛發(fā)生了什么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他偏頭往旁邊看了一眼,當他看見藍止玉的時候,他沒有驚喜甚至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否則怎會突然見到那個朝思暮想的倩影。但仔細一看,佳人此時卻在暗自垂淚!
是不是有人欺負了她!三哥心里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問題,他急忙的問:“玉…玉兒,是哪個混蛋欺負的你?我…我要殺了他!”
一旁的藍止玉,直到此刻才發(fā)現(xiàn)三哥已經(jīng)醒了,但聽他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還是關(guān)心自己。一顆芳心瞬間涌上百種滋味,說不好那是感動還是心痛。情難自已的她,一下?lián)溥M了三哥的懷里,在他的懷抱里放肆的痛哭起來。
猛的一下溫香軟玉入懷,三哥此時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不是在做夢!自己是真的見到了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人兒。他顫抖著雙手緊緊的將美人抱在懷中,哽咽著聲音道:“玉…玉兒,我好想你。”
她還是第一次被一個男子這樣抱在懷里,更是第一次聽見情郎說出這樣的情話??v使往日里她是那天下無敵的霸王槍藍止玉,但此刻的她卻與一般女子無異。羞的是不敢抬頭去看情郎一眼,便連哭聲霎時間都停了下來。只是任由他將自己抱在懷里。
兩人不知抱了多久,熊長平只覺得自己的手都麻木了,這才松開了懷里的佳人。語氣鄭重的問:“玉兒,你可愿做我的妻子?”
他這話雖然說的有些草率,可有些人即便只見上一兩面,說上三兩句話,卻是今生再難忘記。藍止玉對三哥而言就是如此。
而藍止玉的心中同樣深愛著,眼前這個只見過兩面,相處不到三天的男子。不過此刻的她,卻還沒來得及考慮嫁給三哥這件事情。所以一時間沒有反應(yīng)過來,站在那里有些發(fā)呆。
見她發(fā)呆,三哥趕忙表明心意:“玉兒!我知道自己相貌平平,武功更是一點不會!至于家財身份更是差你許多。但我熊常平發(fā)誓,今生今世定不負你!若違此誓,讓我不得…”
三哥誓言還未發(fā)完,便被一旁的藍止玉一把捂住了嘴巴。她怎么舍得讓自己的三哥發(fā)此毒誓,她趕忙搖頭:“三哥,玉兒答應(yīng)你便是,玉兒不準三哥你發(fā)這樣的毒誓。以后也不準?!彼q豫了一下:“只是玉兒的家鄉(xiāng)遠在萬里之外的巴蜀,三哥…我…我…”
“玉兒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巴蜀!”
“真的嘛!”藍止玉驚喜的望著他。
熊常平鄭重的點點頭。
見他點頭,藍止玉激動的再次撲入了他的懷里:“三…三哥…你待玉兒真的太好了!玉兒…玉兒愿嫁給三哥!玉兒愿意嫁給三哥!”
一夜無話翌日清晨。
清晨的山海關(guān)小雨未歇,起了個大早的藍止玉此刻已經(jīng)熬好了稀粥,正準備端去給熊常平吃。
一旁的顏清湘滿臉不可思議的看完了她熬粥的整個過程。她呆在藍止玉手下至今已有三年,可這三年卻從未見過藍止玉下廚做飯給她自己吃,就更不用說做飯給別人吃了。
看著鍋里中熬的發(fā)黑的米粥,顏清湘猶豫一下,然后說道:“苗神大人,要不我來幫您熬吧!”
“不用!我要親自給三哥做飯?!彼{止玉擦了一下玉面上的香汗。
看見她這個動作,顏清湘心里暗嘆:“只怕讓大人出去耍上一百趟長槍,她都不見得會流汗,這熬粥還真是難為了她!哎…還真是印證了那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兩人這邊說著話,薛音離帶著丫鬟走了進來。她手中還拿著幾副藥材。
“藍統(tǒng)領(lǐng)。”薛音離款款行了一禮,然后將手中的藥材遞了過去:“聽說統(tǒng)領(lǐng)的好友身體有恙,所以音離給統(tǒng)領(lǐng)送些補藥過來?!?p> 看著她手中的藥材,藍止玉真不知該如何感謝她。三哥現(xiàn)在最需要的就是滋補的藥物。而這邊關(guān)苦寒之地,滋補的藥物有錢都未必能買得到。如今有了這些藥物,三哥的身體很快就能好起來。
她接過藥材遞給顏清湘讓她先去熬藥。然后走上前去挽著薛音離:“音離姐姐,感謝的話止玉便不多說了,日后若有用得著小妹的地方。姐姐但有所求,止玉絕不推辭。”
“妹妹不必如此,音離只是略盡綿薄之力罷了?!?p> “姐姐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走我們?nèi)e處說話?!?p> 兩人來到會客室,各自落座,小丫鬟則站在薛音離身旁。
其實薛音離今天過來有兩件事要辦,第一件是送藥,第二件便是詢問一下出征的事情。所以她剛一坐下,開口便聊起軍隊方面的事情。而藍止玉也沒多想,便跟著她的話題聊。
打算曲線救國的薛音離,很快就說起了山海關(guān)的軍務(wù)。
對于這山海關(guān)的軍務(wù),藍止玉心中有許多好奇之處,于是便問:“對了音離姐姐,昨日我見這山海關(guān)的士卒們,各個皆如虎狼一般精壯,不是說朝堂許多官員常年克扣糧餉,為何單單這山海關(guān)例外呢。”
薛音離淺淺一笑:“這全奈辛大哥練兵有方,又善經(jīng)營之道,所以這邊關(guān)的將士們才能各個悍勇。”
一旁聽的都快睡著的小丫鬟,一聽她這話,立刻就像炸了毛的貓,跳將出來:“小姐!你端的是會往那負心漢臉上貼金,若不是小姐你日夜操勞,千方百計的想著法子賺錢?他哪里來的銀錢置辦那許多武器和馬匹,更可氣的是,小姐你可是多少家貴公子求也求不到的人兒。他倒好!只一句建奴一日不滅,他便一日不娶,就這么打發(fā)了小姐!還說!說什么——身以許國再難許卿……哼!負心漢!”
“你……”薛音離氣的瞪了小丫鬟一眼:“鈴兒你休要胡言!辛大哥的為人豈是你能置喙的?下次再敢如此無理,看我罰不罰你?!?p> 她知道自家小姐最是心軟,待她更是如同姐妹一般,所以她一點也不怕小姐,沖她辦了個鬼臉這才站到一旁去。
到了此時藍止玉明白了,感情人家和自己說了半天,其實只是想打聽一下接下來的行軍計劃。至于她為什么不直接去問辛長齡。藍止玉不知道,但從小丫鬟剛剛的表現(xiàn)來看,她知道這兩人之間必有故事。不過她也沒有多問,直接告訴告知薛音離,最遲明天就會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