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站定在XZ。
程功回到陽城的時候，已經(jīng)整個人都廢了，蜷在沙發(fā)里說什么也不肯再動彈。
一向講究著裝整潔、一絲不茍的他，怎么也沒想到會有胡子拉碴、頭發(fā)分叉的一天，這個念頭讓他很是抓狂。
葉紅霞站在狹小的客廳里，東看看西看看，找尋著記憶里曾出現(xiàn)過的東西，然而找了半天終是一無所獲。
“你這兒格局和我那兒差不多?！闭遄昧艘幌麓朕o，她試探著開口，“聽說程家前些年在勝安路那里還有一套房子？現(xiàn)在是程阿姨在住嗎？”
程功奇怪地看了一眼，回答道：“那套房子，十多年前就賣了，我媽又另外買了一套，在慶芳高中后面，離這兒也不遠(yuǎn)。”
“這樣啊……”葉紅霞輕輕地呼了一口氣，似乎有些失望，她慢慢地在客廳里踱著步，步子不安而雜亂。
程功見狀，起身去給她倒了杯水，拉著她在沙發(fā)上坐下：“累不累，喝點水吧?！?p> 葉紅霞接過，嘴上應(yīng)著，卻依然是心不在焉。
“說起來，也該去我媽家拜訪一下了，她一直有在打電話過來，很是掛牽我們。”
“說我什么？”葉紅霞問道。
程功捏了捏她的鼻子，“說你好唄！讓我對你好點，別把你氣跑了。還有，婚事上面要抓緊了，按現(xiàn)在時間來看，蜜月是度不成了，我們早些把婚禮辦了才是?！?p> 葉紅霞不知怎地，笑容有些僵硬：“好的，那我們下午去拜訪一下阿姨，我先去買點東西。”
“不用了，我們這次回來，不是給我媽買了不少東西嗎？我一會去點點，下午都給她帶過去?！?p> “好?！彼龖?yīng)著，不知不覺間抓緊了他的手，問道，“程老師，XZ真的不去了嗎？”
程功點頭，“時間太趕了，何況，都說去XZ一趟得脫層皮，我可不想看到我的新娘子頂著兩坨高原紅出席婚禮！哈哈哈……”
“好吧?！比~紅霞又是沉默地點點頭。
程功蹙了蹙眉頭，忽地正襟危坐，正色道：“小葉，你這段時間怎么心事重重的？是還有什么顧慮嗎，或者說你有什么困難，都可以和我講。”
“哪有什么困難？”葉紅霞掩飾道，“不過是突然要做新娘子了，有些緊張而已?！?p> “小葉，我們還有未來的好幾十年要過，夫妻之道，貴在坦誠，你有心事，不許瞞我?！彼行┎话驳亟忾_了襯衫的第一顆扣子，被她抓著的手也有些發(fā)涼。
葉紅霞神色有些動容，嘴巴虛張了張，最終還是沒有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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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兩人大包小包地去了施亦暖家。
坐的是葉紅霞的車，葉紅霞滿腹心事，一路寡言，而程功也仿佛在和她慪氣，懶懶地，一句也不愿意多說。
“給爸爸打個電話吧?！彼麄円坏绞┮嗯?，程媽媽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程功點點頭，將手中東西在客廳放下，拿起一邊的座機(jī)，按了幾個數(shù)字，短暫地等待之后，他開口：
“爸爸，是我……嗯，我在媽媽這里……好的……知道了……再見?！背坦Ψ畔码娫?，通話記錄顯示58秒，他轉(zhuǎn)身對媽媽笑道，“爸爸讓我問你的好?！?p> “我一切都好?！背虌寢屧趶N房咚咚咚地切著菜，頭也不回地道，“讓小葉坐下吧，第一次來，別太拘束了，小程，給她倒杯水，飯馬上就好。”
“哦。”程功應(yīng)著，去冰箱里挑揀了半天，又回頭問葉紅霞，“你要喝什么？”
“普通水就好?！比~紅霞道，“或者，你也可以給我泡個茶?！?p> 程功這才略略笑了笑，應(yīng)道：“好，想喝什么，龍井、普洱，還是鐵觀音？”
葉紅霞搖頭：“我不太懂這個，你看著泡就行?！?p> “那還是祁門吧，女孩子喝紅茶好一些?！背坦芸焯艉貌瑁瑤M(jìn)了書房，那里還留著他給程媽媽買的全套茶具，只是用綢布蒙著，明顯很久沒有人動過了。
他熟練地?zé)乇?、醒茶、泡茶，等程媽媽做好飯找到他們的時候，兩人面對面坐著，已經(jīng)茶飲半酣，卻是一句話都沒有。
“茶水漲肚子，少喝些。”程媽媽說道。
施亦暖的房子比程功現(xiàn)在住的要大不少，但是擺設(shè)很少，四面望過去，全都是空蕩蕩的?？蛷d也是，除了一張用來吃飯的八仙桌，幾乎看不見別的東西。
“程阿姨收拾得很整潔?！比~紅霞看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任何記憶中熟悉的東西。
施亦暖將菜一盤盤地端出來，三菜一湯，一盤炒瓠瓜，一盤番茄炒蛋，一盤水煮青菜，配一碗干菜蝦仁絲瓜湯。程功沉默著替她解著圍裙，擺好碗筷。
“東西少些，自然整潔?！笔┮嗯泻糁鴥扇俗?，“你也太客氣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還給我?guī)н@么多東西。是不是程功催著你買的？”
施亦暖對葉紅霞，倒是罕見的和顏悅色。
“一點點心意，程阿姨不要嫌棄就好?！彼聪蜃谡龑γ娴某坦?，“一路上程老師都很照顧我，我們玩得很開心?！?p> 程功低頭沉默，也不動筷子。他在媽媽家一向都是不怎么吃飯的，大部分時候只是走個過場，等媽媽把要交代的事情講完了，也便可以離開了。
可葉紅霞卻不這么想。
她夾了一筷子番茄炒蛋放到嘴里，等咽下去之后，她突然開懷地笑了：“好久沒有吃到程阿姨做的飯了?！?p> “喜歡你就多吃點?！笔┮嗯裆蛔?。
而程功，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們的對話一樣。
“我還沒有謝過程阿姨，在我小的時候照顧過我一段時間，還有程……哥哥?！彼齽忧榈赝坦?，聲音劇烈起伏，“這輩子能嫁給程……哥哥，真是我想也不敢想的福氣?！?p> 程功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掀起眼簾回望了她一眼，他的眼皮很寬，眼尾長長地延伸出去，睫毛纖長，完全承襲了程媽媽的美貌，可葉紅霞看到他投射過來的眼神，滿是疑問和不解，帶著點空洞而寒冷的絕艷。
她的心，忽地漏跳了一拍。
……真的，完全不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