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清背著書包進(jìn)入電梯里的時候,白皙修長的手指,那片片透明,細(xì)軟的指甲已經(jīng)陷入了掌心。終歸這段緣分還是讓她來了。
前世。
蘇清清是蘇家的大小姐蘇涼,季漾是樓府的大少爺樓千玥。
蘇涼自幼聰穎,一張臉更是凈瓷清秀,蘇家的生意做的很大,包攬京城大大小小的商鋪,經(jīng)營酒樓,染坊,茶館等多種生意。
凡是身在京城的人,無人不知蘇家,正如無人不知這位年僅十六歲就能將蘇家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條的蘇涼。
蘇涼的爹娘是在去年走的,因是到外處游玩被劫匪殺害,具體的真相不得而知,可這也足夠她使盡手段將那些人收拾一番了。
眾人只知道那幾個劫匪在山上被人亂棍打死,殊不知蘇涼更是將手伸向了他們幾家老小,這一年被逼死的都差不多了,活下的幾個也是生不如死。
蘇家自那日開始,所有的重?fù)?dān)就只在一個小女孩身上,所有人都是不抱希望,蘇涼卻是將蘇家弄得井井有條了。
樓千玥是樓府的大少爺,自幼養(yǎng)尊處優(yōu),可卻是怕人的,性格怯懦,長相和聲音皆是柔氣,換上一身衣服,說是女子也不為過了。
也是那日,蘇涼借著外出談生意的因故,搖著圓圓的團(tuán)扇,一身繡娘縫制多日的蠶絲羅裙,踩著細(xì)碎的步子就朝著樓家的酒樓過去了。
樓千玥的父親樓珂半低著頭,一張臉上皆是討好的笑,一刻都不耽擱就從后院走出來了。
“蘇姑娘,今日怎么能來了?”身后的樓千玥低著頭,似是被嚇傻了,頭都碰著父親的后背也不抬頭。
蘇涼自是注意到了,她是第一次見這位小公子,該是不比自己大多少歲。
蹙起好看的柳葉眉,輕笑了一聲,狀似無意地打趣,“樓老爺身后的公子是在怕我嗎?我長得就那般不入地人眼?”
或是鬼使神差,蘇涼并沒有想太多,她就是有那么幾分好奇,這穿著白衣的公子,柔柔弱弱的長的又是怎樣的臉?
這話開了口,無論是何用意,樓珂都不可能讓樓千玥再低頭了,回過頭對自己不爭氣的兒子說,“千玥,蘇姑娘和你說話的,打聲招呼。”
樓千玥能夠感受到蘇涼熾熱的目光,不愿意抬頭,可父親都這樣說了,他不得不忍下內(nèi)心那種慌神害怕的感覺抬了頭。
這位姑娘就是蘇家的當(dāng)家小姐,今日是來討債的,爹爹方才沒來時在后院手忙腳亂地找下人去借錢,這時候偏還要假裝淡定。
好生俊俏,這是蘇涼的第一印象,挑剔幾乎是蘇涼這么多年的習(xí)慣,她總是要求自己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精致的不準(zhǔn)讓旁人開口說了不好,而樓千玥給她的印象,就跟這標(biāo)準(zhǔn)八九不離十了。
心里很是滿意,臉上也掛著笑意。
可很快,蘇涼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移了話題,“樓老爺家的菜聽聞是獨(dú)具特色的,今日正好路過,不會叨擾了吧?”
搖晃著手里的團(tuán)扇,蘇涼隨意坐在了身旁的桌前,心里本來的打算卻是沒有說出口。
樓珂面上滿是詫異,他剛才聽聞蘇涼親自來了,幾乎是慌了手腳,趕忙吩咐人去四處借錢,自己來這前面想著能再拖上一會兒。
看蘇涼身后的四五個小伙子,任誰都知道她的來意,來要他拖欠了好幾個月的租金,可怎會,只是來吃飯的?
心里一顫一顫的,不敢猜測蘇涼的目的,自家的兒子這時候還拽著他的衣袖,一番怯懦的樣子,絲毫不露的入了蘇涼的眼。
樓珂一下回了神,一張臉上堆著笑意,“是,蘇姑娘想吃什么?我立刻吩咐廚房去做?!?p> 蘇涼身旁的小丫鬟急了,不知小姐這是何意,不是來要錢嗎?正欲說些什么,蘇涼卻是直接頓了團(tuán)扇,眼神一抹凌厲就過去了。
再扭頭,臉上又是平易近人的笑。
“樓公子餓嗎,快到午膳的時間了,一起坐下來吃?。俊鞭D(zhuǎn)身面對樓千玥,蘇涼笑得很柔和,聲音也是讓人想要親近的。
“我,我還是不要了吧?!睒乔Йh飛快抬了頭,看了一眼蘇涼身旁的一群人,低下頭小聲拒絕了。
樓珂看到蘇涼僵了的笑,暗罵了一聲兒子的不爭氣,這個節(jié)骨眼,還隨性子鬧?
面上卻是討好地訕笑著,“蘇姑娘,我這兒子不爭氣自小怕人,要不我陪你吃?”
聽見樓珂的解釋,蘇涼的面容緩和了,抬起右手揮退了一眾人,再開口更是讓人難以拒絕了,“那是我的不對了,我還當(dāng),千玥嫌棄我?”
樓千玥還想說什么,樓珂的手輕輕推了他一下,就找理由下去了。
樓千玥面上是不能掩蓋的不情愿,連蘇涼的貼身侍女吖兒都看不過去,心里暗自嘲諷他的不識好歹,真的忍不住要開始罵人了,愣是因為蘇涼的緣故忍下了。
“樓公子家有什么菜是好吃的?”蘇涼的聲音很輕快,十六歲的女孩難掩的干凈純粹。
可了解她的吖兒卻是一臉的詫異,她家小姐這軟聲軟語的語氣,該不是聽錯了?
樓千玥這時候再不情愿也沒有辦法,只好咽了口水張口介紹了兩個菜,“紅燒鯉魚,燉豆腐都可以?!?p> 這聲音小得可以,落在蘇涼那里,都快聽不清了。
可她還是很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就你說的菜,再加上幾個招牌菜吧?!?p> 抬起頭,蘇涼露出一個很單純的笑,再低頭看一下身邊空了的位子,狀似玩笑實則認(rèn)真,“小公子不坐下來和我一塊吃嗎?我看樓老爺今日是交不上房租了,你陪我吃頓飯,我寬限了如何?”
這下子,樓千玥的臉上就不止有畏懼了,更是多了幾分厭惡,他自是知曉爹爹怕這位姑娘,未曾想她竟用自己當(dāng)了籌碼。
可不論如何,樓千玥也拒絕不得,因為蘇涼的話不中聽,卻是真的,爹爹今日確實交不上房租。
一頓飯下來,樓千玥局促不安,反觀蘇涼,胃口卻是極好的。
跨出酒樓門檻的時候,門外守著的一群壯漢很快就跟上了。
蘇涼搖著輕飄飄的團(tuán)扇,底下的流蘇珠子晃來晃去碰撞在了一起,步子更是輕快了好幾分。
這像是懷春少女的樣子,往常的女子倒是無所謂的,可惜放在蘇涼身上,怎么看都有些別扭了。
“小姐,你今日來不是要砸場的嗎?”吖兒總算忍不住了,幾步跟上蘇涼的步伐,一張靈動的臉上滿是不解。
蘇涼步子邁得慢了一些,勾唇一笑,說出一段意味不明的話,“吖兒,我今日砸了場,千玥該多難過?”
吖兒聽不太懂小姐的意思,回過頭看了樓家的酒樓一眼,撇了嘴跟在了蘇涼身后。
帶著一眾人打道回府,蘇涼沒有要到錢,心情卻是更好了。
回了府,蘇涼今日更是連記賬的心思都沒有了。
坐在假山旁邊的涼亭里,看著湖里養(yǎng)著,如今這季節(jié)開得正好的荷花,本該是和往日一樣靜下心來的,這時候也靜不下去了。
抿了一口上好的龍井茶,蘇涼呼出一口氣。
“吖兒,拿筆墨紙硯過來?!?p> 看著那開得正好的荷花,蘇涼心里那種癢癢的,不能被壓制的,很久都沒有的掛念心思就起來了。
吖兒很快將東西送過來了,因著從小和蘇涼一塊長大的緣故,多少能猜到幾分。
撿起毛筆沾了硯臺,蘇涼娟秀的字體在紙上寫下幾行字,心里頓時就松了一口氣。
接過蘇涼遞過來的毛筆,吖兒湊近看了那幾行字。
“聽聞樓老爺經(jīng)營不易,正值戰(zhàn)亂時代,蘇涼有幸與公同為經(jīng)商,七日后江南茶葉正熟,誠邀小公子同去,若是樓老爺肯賞臉,那樓氏酒家多日租金自此一筆勾銷?!?p> 吖兒看完了蘇涼寫的幾句話,對于蘇涼的心思就全明白了。
“小姐,我看那樓公子并不情愿,這樣說恐怕……”
自然不會阻止蘇涼,多年的默契讓她一開口就是為了蘇涼著想。
“恐怕?他家那酒樓這幾月都在虧本,都快到破產(chǎn)清算的地步了,我若是施壓,不出三日樓家就要傾家蕩產(chǎn),樓珂不是那種拎不清的人?!?p> 蘇涼不屑一笑,她本還想用更直接殘忍的手段,讓樓千玥直接入贅了的。
可畢竟這算是讓她頭一個動心的男人,多少還是心存善意了。
吖兒聽話的將信送出去,第二日才有了回信。
蘇涼拆開信封,信上寫的和她猜的所差無二。
“蘇小姐肯理解樓某,樓某自當(dāng)感激不盡,定當(dāng)勸說小兒三日后和蘇小姐一塊出行?!?p> 看到這個回復(fù),蘇涼很是開心,著急地開始吩咐下人收拾馬車,準(zhǔn)備行李,對于兩日后的出行滿懷期待。
兩日后。
樓千玥帶著自己的貼身丫鬟來了蘇府,一身的行當(dāng)準(zhǔn)備的還算妥當(dāng),不過那張臉的表情多少有些惹人不快了。
蘇涼到底沒說什么,不過看著那扶著他手臂的小丫頭,微微地瞇了眼。
“你出行怎不帶個男子,偏帶一個瘦弱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