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萍水相逢

　　鄉(xiāng)試，又稱“大比”，由各地州、府主持考試本地學(xué)子，一般在八月舉行，故又稱、“秋試”，“秋闈”。

　　鄉(xiāng)試與會(huì)試一樣，皆是每三年一次，逢子、午、卯、酉年為正科，遇慶典加科為恩科。在各行省省城（包括京城）舉行，只不過會(huì)試在次年二月春季舉行。

　　凡本省生員（秀才）與監(jiān)生、蔭生、官生、貢生，經(jīng)科考、歲科、錄遺合格者，均可應(yīng)試。

　　各省主考官均由圣上欽派，中試稱為“舉人”，第一名稱“解元”。中試之舉人，大體上即獲得選官資格。凡中試者，均可參加次年在帝都舉行的會(huì)試。

　　蘇州府是帝國直隸重地，故而考試的地方，設(shè)在金陵城東南的貢院。

　　文鵬準(zhǔn)備多時(shí)，滿懷心思上路。

　　老先生知他執(zhí)意入仕，也不好阻攔。臨行前，他不曾遠(yuǎn)送，獨(dú)自在屋中喝悶酒。

　　不過，他特意囑咐方瑩，讓她給師兄拿去二十兩紋銀，令他妥善保管，到了京城安心備考，切勿惹是生非，早去早回。

　　文鵬這些年，花銷甚少，加上師傅時(shí)不時(shí)打賞一些，故而積攢下十幾兩銀子。

　　此事，他一直瞞著家中娘親，赴考所需川資，總算湊齊。

　　對于師傅贈(zèng)送的紋銀，文鵬本不愿接受，方瑩一再規(guī)勸之下，他不得不收下。

　　他知曉那是師傅的一片心意，雖不愿他考取功名，時(shí)不時(shí)罵上他幾句，卻是為他好。

　　老先生看著文鵬出門，滿是感慨，不住搖頭嘆氣，站在大街上，呆立許久。

　　寶兒道：說不送的，還跑來待在這里，師傅真是偏心。

　　老先生笑道：誰說師傅來送人的，這是要出門義診，走，隨師傅一道出去。

　　前一天晚上，文鵬特意跑去看香兒。一個(gè)坐在墻頭，一個(gè)立在院外。

　　香兒丟下一包銀子，讓他路上用。文鵬不要，又扔了回去，見她生氣，只得揣入懷中。

　　香兒告誡他，到了京城，不準(zhǔn)出去花天酒地，不得招蜂引蝶，更不得流戀青樓，煙花之地。又是一番囑托后，兩人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

　　金陵城，作為帝國的都城，繁花似錦，雄偉壯觀。其繁華富庶，享譽(yù)海內(nèi)外，一時(shí)間不可比擬。人口數(shù)百萬，穿梭于帝都的王公貴胄，達(dá)官顯貴，文人、士大夫，販夫走卒等，不計(jì)其數(shù)。海運(yùn)的開通，使得海外諸國商人，往來其間，大型商隊(duì)，富商巨賈更是絡(luò)繹不絕。

　　寬闊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車水馬龍，沿街的商販不時(shí)吆喝著，以吸引來往行人的矚目。商鋪里，各色物品，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

　　文鵬同書院一起趕考的士子們，經(jīng)過數(shù)天的長途跋涉，終是抵達(dá)，這首屈一指的帝國都城。他滿臉的喜悅，好奇地觀望著周圍的一切。

　　自城門至皇宮，鱗次櫛比，井然有序。

　　三年一次的鄉(xiāng)試，直隸府，州，縣等地的學(xué)子，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一時(shí)間，大大小小的客棧，酒肆，酒樓等人滿為患。

　　文鵬與孫明德等人背著囊篋（qie），一家家地詢問，以尋找投宿的客棧。

　　賈貴也在其中，多次府考未過，未獲得生員資格。其父托人捐資，讓他以國子監(jiān)監(jiān)生的身份，參加科考。他父親本不指望他能光耀門楣，只當(dāng)是讓他見見世面，若是萬一考中舉人，也算是對得起先人期望。

　　這賈貴見到街邊的小吃攤就走不動(dòng)了，拉著幾位一同趕考的同窗好友，就要坐下，先吃些東西，再去尋找客棧。

　　幾人剛坐下，叫了幾碗鴨血湯，他又拉著文鵬，孫明德兩人，在一旁的攤位，讓店老板端些牛肉鍋貼之類的小吃。

　　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賈貴有些招搖，荷包雖已揣入懷中，繩子卻在外面露著。

　　他早已被街中的慣賊給盯上，一路尾隨而至。趁著幾人分心，那竊賊順手偷走了賈貴的荷包，又見文鵬身上，也掛著一個(gè)，沒多看幾眼，順手解開繩子，給偷走了。

　　這文鵬似乎察覺不對，打量一看，腰間的香囊，不翼而飛。他四處張望，看到擦肩而過，飛速逃跑的竊賊，頓時(shí)火冒三丈，大喊道：“抓賊啊。”

　　剛說完，從人群中穿過，朝著那竊賊飛奔而去。孫明德，賈貴兩人反應(yīng)過來，慌忙跟上去。

　　那竊賊在熙攘的人群中，倒也跑不開，只得七拐八繞，繞到一條巷子中，原以為已甩掉文鵬。尚未喘口氣，就見文鵬堵在巷口。

　　這竊賊見他單槍匹馬，又是一介文弱書生，嚇唬道：“原來是趕考的書生，小爺可是這一帶的小霸王——馬二爺，若是識(shí)趣的話，乖乖走開，要不然小爺讓你，白刀子進(jìn)去，紅刀子出來?！?p>　　說罷，他從褲腿里拿出一把匕首，胡亂地?fù)]舞著。文鵬也不跟他拼命，連連后退幾步，口中道：“惡賊，偷人家東西，你還有理了。天子腳下，還輪不到你作霸王，快把我的香囊還我。”

　　這竊賊才注意到，錯(cuò)把香包當(dāng)成荷包。他從懷中掏出，順手丟了過去，口中罵罵咧咧道：“真晦氣，這是啥玩意兒，又不值錢，至于給小爺玩命嗎？誰稀罕你這破東西，給你，別再纏著俺?！?p>　　這香囊是香兒縫給他的，一直帶在身邊。他拾起來，打掉上面沾得灰塵。又見這賊，偷了賈貴的荷包，他喊道：“笨賊，你手里還有我同窗的銀子，快快交出來，否則我就報(bào)官，等著到衙門里挨板子吧?！?p>　　這竊賊見文鵬糾纏不休，又出言威脅，拿著匕首就奔他而來。

　　文鵬一面退，一面嚷道：“快來抓賊了，快來抓賊了?！?p>　　文鵬退至街道上，那賊見他讓出道路，不敢再持匕首威脅，轉(zhuǎn)身就欲逃跑。

　　還沒走出兩步，一腳被絆倒在地，那笨賊氣上心頭，急忙起身，破口大罵：“哪個(gè)不開眼的東西，敢跟你馬二爺作對，找死呢?！?p>　　這一罵不打緊，這竊賊，被一腳踹飛一丈多遠(yuǎn)，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滿地打滾，不住地哀嚎著。

　　出手者，不，不，出腳相助者，是一位二八年華，年輕貌美的女子。

　　這女子一席青色衣裙，足登緞面粉色短靴，一頭烏發(fā)披肩。膚白如玉，絕美出塵，柳眉鳳眼，身姿綽約。她手握劍鞘，顯得英氣逼人。這女子，正是武當(dāng)女弟子，慕云丫。

　　她身旁的女子，是她小師妹，慕云珰珰，一身白色長裙。比她稍矮一頭，只有十四五歲，亦是絕塵脫俗，容貌清秀俊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來，臉頰上露出兩個(gè)甜美的酒窩。

　　兩人從武當(dāng)下山，回到金陵城探親，中秋過后再返回武當(dāng)。兩人在城中游逛多時(shí)，路過街口時(shí)，恰好看到這一幕。本欲拔刀相助，卻見這俊俏的書生，機(jī)敏過人，慕云丫攔住慕云珰珰，打算見機(jī)行事。

　　見他二人退出巷子，待這笨賊猝不及防時(shí)，慕云丫趁機(jī)將其絆倒。

　　此時(shí)，已有不少圍觀之人，兩人走到那笨賊跟前，慕云珰珰趁機(jī)踹他一腳，輕笑道：“小賊，剛才辱罵本姑娘，這一腳是讓你長記性得。”

　　那竊賊見是兩位持劍的女俠，不敢得罪，連喊著“姑奶奶，饒命啊?！?p>　　慕云丫，踢他一腳，喝斥道：“本姑娘，有那么老嗎？還不把偷來的銀子，還給人家？”

　　那笨賊，從地上爬起。跪在地上，不住地作揖告罪，祈求兩人放過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著。他將荷包還給文鵬后，伺機(jī)從地上爬起，鉆入人群中，消失了蹤跡。

　　人群漸漸散去，慕云丫兩人也不去追趕。

　　文鵬急忙向兩人道謝，他施禮道：“多謝兩位大俠相助，在下是前來趕考的學(xué)子，慕容文鵬。敢問兩位女俠怎么稱呼？”

　　“萍水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識(shí)，還是就此別過。錢財(cái)雖是身外之物，也要妥為保管才是。”慕云丫輕聲道。

　　“姑娘說得是，多位兩位女俠提醒。兩位俠肝義膽，真是女中豪杰啊?！蔽涅i不由得稱贊道。

　　慕云丫，慕云珰珰兩人，相視而笑，轉(zhuǎn)身沿著街道就走。

　　文鵬適才只顧追趕竊賊，竟忘記歸路，又不知身在何處。

　　不得已，他追上前去，尷尬地問道：“兩位姑娘還請留步。學(xué)生先前，情急追賊，不知如何返回，還請兩位女俠指點(diǎn)一、二?！?p>　　看著眼前之人，文縐縐的樣子，兩人又是陣陣輕笑。文鵬面色微紅，又不知哪里出錯(cuò)，不住地打量自己，又引得兩人輕笑不止。

　　片刻后，才止住笑聲，慕云珰珰就問他，從何處而來。

　　文鵬回道，好像是京都客棧周遭，記得那里有許多賣小吃的街?jǐn)偂?p>　　慕云珰珰思慮片刻，說道：“你說得是城南的市肆區(qū)，我等剛好路過那里，不妨帶你返回?！?p>　　文鵬聽罷，滿是喜悅，不住道謝。三人一路上，有說有笑，文鵬看她二人像是本地人，就向她們打聽，何處有客?？梢酝端?？

　　慕云丫，想想回道：“逢科考之時(shí)，城中大小客棧，皆會(huì)客滿，許多趕考的書生，都會(huì)提前一、兩個(gè)月，甚至還早幾個(gè)月，前來投宿。此時(shí)，除卻西面的秦淮河附近，城東之地，或有空房外，恐再難找尋。這秦淮河周遭呢，要么是達(dá)官顯貴所住之地，要么為煙花巷柳之所，一來房租貴，二來呢，也離貢院稍遠(yuǎn)，路途不便。不妨在城東找尋，試試運(yùn)氣?！?p>　　慕云丫的一番細(xì)說，令文鵬喜出望外，又是連連道謝?；蚴鞘熘耍盘寡韵喔鎯扇嗣M，在武當(dāng)山修行，文鵬亦坦言相待。

　　一盞茶的工夫，三人來到先前的客棧前，文鵬見幾人還在那里等待，急忙與眾人打招呼。

　　慕云丫兩人向文鵬道別后，向南面走去。

　　賈貴道：“兄弟啊，下次遇到此事，別追了。丟就丟吧，人命關(guān)天啊。小弟我真是追不上你。再者，逼急了，那些亡命之徒，可是要跟你拼命的?！?p>　　孫明德也是關(guān)心道：“是呀，剛才我二人追半天，一眨眼，不見你的人影，還在為你擔(dān)心受怕呢，生怕你出些狀況。不得已，只好退回來等待。若是再看不到你，我等就要報(bào)官了。”

　　文鵬拿出銀子，塞入賈貴懷中，說道：“財(cái)不外露，還是你多當(dāng)心。倒也沒吃虧，幸好有剛才那兩位女俠相助，將那竊賊逮住。”

　　賈貴道：“你艷福不淺啊，又遇到美人？在哪里？哎，可惜了，我怎沒遇到？”說罷，望著遠(yuǎn)去的背影發(fā)呆。

　　幾人吃過飯食，依慕云丫之言，前往城東，尋找客棧投宿。

　　詢問幾家后，終是找到一家客棧。這里人煙較少，頗為幽靜。雖周遭也有數(shù)家青樓，倒也不影響讀書。

　　離鄉(xiāng)試開考，尚有十幾日，這些學(xué)子們，除去吃飯，整日里待在房中，刻苦攻讀，好做足準(zhǔn)備。只有賈貴除外，在房中待上一日，便再也坐不住，在城中四處閑逛，不時(shí)，捎些好吃的東西回來，分與眾人。

　　客棧投宿的士子越來越多，他倒不忘與人結(jié)識(shí)，問長問短。只不過，久了，眾人皆各自閉門不出。

　　賈貴閑來無事，經(jīng)過青樓之時(shí)，獵艷之心大增，臨街?jǐn)埧偷难呐?，勾起他的歪念。不成想，卻平白無故招來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