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五來到廢棄大宅之前,從大門縫隙向里窺去,院中只有一棵大柳樹,武五翻過院墻,落入天井。一落地武五便輕聲呼喊:“柳員外,有客來訪。”
連喊幾聲,除了引起四鄰犬吠再無響應。走至柳樹前,抬手敲擊樹干,發(fā)出“空空”之聲,樹干中空。
見呼喊無用,武五從懷中掏出三支香,插于地上,拜了三拜。
“柳員外,我敬你是個愛書之人,今日你借書一事,咱們就此帶過,你看如何”?
言畢一陣清風拂過,武五屏氣凝神,等了好一會兒,卻未見柳藏經出現(xiàn)。又勸了一刻時間,柳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終于武五火了,他舉起斧子用斧刃在樹皮蹭上幾個來回威脅道:”柳藏經,快快出來,我已知道你是何來路。”
武五見說完還是沒有回應,又罵了一句:“別怪爺爺心狠手辣。”
同時雙手攥緊斧炳,抬臂轉腰,左腿向前下弓蹬緊地面,右腿撤一步降低重心,以腰帶臂,用盡全身力氣砍向柳樹。
“鐺”一陣巨大的金鐵相碰之聲穿出,武五雙手戶口發(fā)麻一個不穩(wěn),斧子飛出去一丈多遠,撿起再看斧刃坑坑洼洼卷曲的不成樣子,已然是不能再用。
這巨大的聲音也引得四鄰雞飛狗叫,被驚醒了街坊四鄰紛紛點燈查看。武五恐被人發(fā)覺,便躡輕了腳步摸到柳樹前,低頭看向刀口,頓時一驚,只見剛被斧子砍過的地方,此刻居然“汩汩”地涌出鮮血。
這樹木流血,一般人肯定會心中發(fā)毛,可武五卻嘿嘿怪笑:“柳藏經,爺爺那本《鬼怪拾遺》中早有記載,你們草木精怪這些唬人的法子可嚇不到爺爺。”
等了一會還是沒有回聲,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酒葫蘆,擰開蓋子,一股濃濃的火油味傳出。
武五一點一點的把火油倒在樹干再拽過一把枯草,接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火折子:“本來我是不想用這個,畢竟我書還在你肚子里??晌铱茨阌望}不進,不得不如此。爺爺最后數(shù)三聲,你再不出來,你就帶著你那些破書投胎去吧?!?p> “三...二..”
“小兄弟先請停手!”話到一半,老柳樹樹干上化出一張人臉,叫停了他。這人臉款額大口,和白天的柳員外一模一樣。
武五嘿嘿一笑說道:“你還是出來了!柳藏經白天我可是沒有一絲慢待于你。你這一言不合就搶我東西,是不是不和道理?”
聽武五質問,柳樹樹皮居然微微發(fā)紅:“小兄弟,非我不講道理,起初我毫無惡意,覺得你這書是本奇書,世人杜撰鬼神之事以言物??珊髞砦曳揭黄读亟洝?,詳細讀完,竟把我類寫的如此通透。再看這書,哪里還是書,簡直是精怪的天災九難,如果有一天你這書大行于世,我精怪之類必將遭到滅頂之災,所以最后我才出手搶奪?!?p> 武五聽柳藏經解釋,明白了他當天為何突然暴起搶書,可接著聽下去,武五臉色越來越冷:“柳藏經,天下即有害人的鬼怪,就不能有除鬼的手段?”
“這...這...!”柳藏經聽武五所問,一時語塞。
“再者我已將《鬼怪拾遺》倒背如流,你要想此書內容不外泄,光奪書恐怕不行,你還需心狠手辣一些。”
武五停頓一下,看向柳藏經,見此刻柳樹在微風之中顫顫巍巍,顯得十分慌張,武五心中便有了數(shù)。
武五火星吹亮一些,繼續(xù)說道:“柳藏經,目前看來有你我只能活一人,要不我點火了你,然后我再抄寫出這書。要不你殺了我,也就不用擔心書中內容傳世。”
武五越走越近,柳藏經看向武五只覺得這少年雙眼閃閃發(fā)光,就如同傳說中的照妖鏡一般,晃得自己頭暈目眩,瑟瑟發(fā)抖。
柳藏經咬咬牙嘆息一聲:“小哥好手段,知我下不去手,你還一步一步威脅于我?!?p> “不錯!書中所記來看,你類精怪死前要和知己訣別,是重情重義之類,所以我才步步相逼。如若你真兇狠,此刻我怕是早已沒了性命?!?p> 柳藏經又嘆息一聲:“哎,這就是此書可怕之處,洞悉了鬼怪弱點行為,有心之人稍加利用,就能無往不利。”
“那么……到底是還書還是殺了我???!”本來一人一妖正在低聲交談,可武五突然一聲暴喝,震的樹枝樹梢一陣晃動。
柳藏經毫無準備,此時被武五一喝,如同被攝去了渾身膽氣,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人好生兇厲!....把書還給他!...”
此念頭一出,整株柳樹擺動不已,樹枝相互碰撞,發(fā)出一陣陣“莎莎”之響。
武五一聲大喝之后,腳步更重,一手火折子一手枯草,眼神冷冽,一步一步走向柳藏經。
快到近前時,武五發(fā)狠,抬起一腳重重踹在柳藏經臉上,柳藏經吃痛嘴巴張開,隨著一陣嘔吐的聲音,一本書掉在了地上。
武五一個箭步竄到近前,撿起一看,果然是《鬼怪拾遺》,心中大喜。
耳邊卻聽見柳藏經說道:“小兄弟,今日還書于你,老朽另外想提醒一句,日后其他兇惡鬼怪見了此書,定會心生歹念,免不了書毀人亡之事,還可能禍及家人,所以往后還要記住財不露白這句話。”
武五一聽這柳藏經雖然心中藏有一些小心思,但總體還是善言,又一想今日自己看他心善,如此逼迫于他,實在不是君子所為。
朝著柳藏經拱拱手:“柳員外教訓的是,往日小子單純,從未想過這一點,今日得君提醒,頓覺之前所為不智,得以活命至今實屬僥幸,為表今日提醒之恩,我定將此書謄寫一份贈予員外?!?p> 柳藏經聽武五如此說,由愁轉喜:“一言為定!一言為定!”
拜別了柳藏經,武五回了醫(yī)館,躺在床上心中細想今日之事不免感嘆,于是提筆在書中批道:“精怪亦有守仁道者,贏州柳藏經,心地善良,酷愛藏書,有古之君子之風,實乃良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