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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荒塵衍

第六章 相思明月 誰家今夜扁舟(上)

大荒塵衍 吾郷 2680 2020-03-02 23:12:20

  永明城分湖西區(qū)與湖東區(qū),船樓在湖西,衣鋪、脂粉鋪和法緣客棧皆在湖東。中間相隔的與月澤浩淼無涯,兩地來往只能靠艄公渡送。

  湖畔??恐蟠笮⌒〉拇划嬼?,鱗次櫛比的挨著,遠(yuǎn)望去如同一片臨水商鋪。那姑娘挑了一艘畫舫,二人登上,迤邐而行。

  仲夏靜夜,湖面上涼風(fēng)習(xí)習(xí)。離岸不遠(yuǎn)時還能聞見別家船只上的笑聲曲聲,還能看見遙相輝映的船燈渝燈。離岸遠(yuǎn)了便萬籟俱寂,天上地下只剩月光星光。

  寒凌江沒在船篷里坐著,而是抱著個酒壇立在甲板上,漲紅著臉,一只腳蹬在舟頭,風(fēng)拂面過,月遺人影。他提壇飲酒,說不清的爽朗舒意,醉意濃厚已至九分。

  好久好久,他都快要忘記江湖是什么模樣了。

  靖瑤伏在舟側(cè),挽起袖子露出一只皓臂如玉,月下生輝。她垂下手,指間劃過湖水,劃過滿天星漢。翩翩畫舫如行在水,如行在天。她瞧得出神,不知從哪飛來一只螢火蟲,點(diǎn)過湖水,停在她掌背,又轉(zhuǎn)而高飛。

  她急忙起身去捉,卻見月色下寒凌江把壇高擲,酒壇脫手而出,升到最高處恰恰遮住了那輪天上明月。在最高處,壇口旋向下方,寒凌江一個飛身正好橫臥在壇口下方,然后瓊漿傾倒,盡入其口。下一刻,他旋身落回船頭,酒壇則直直落下。

  入水的瞬間,星漢破碎,鷗鷺群起,正是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靖瑤怔了不止片刻,回過神時再不見螢火蟲蹤影。前頭又傳來寒凌江發(fā)瘋似的大笑,心中惱極,捧起一盈冰涼的湖水潑之過去,喝道:“誰許你亂扔?xùn)|西了!”

  寒凌江也不惱,猶自大笑,笑完問道:“艄公,離湖東還有多遠(yuǎn)?”

  艄公笑道:“與月澤大的很,還早兩三個時辰嘞??凸倬驼堊?,最好睡上一覺,酒醒后啊也就到啦?!?p>  寒凌江咕噥道:“兩三個時辰?這可不行,要是回去晚了,師兄找不著可就生事了。”

  遂轉(zhuǎn)向一旁嬉水的靖瑤,攬起她一只手,腳下一蹬舟頭,人已躍出五丈遠(yuǎn),靈炁順著手臂貫通女子腳下,二人穩(wěn)穩(wěn)落在湖面,他再一點(diǎn)湖水又躍出十丈遠(yuǎn)。

  靖瑤被他出奇不意抓住,又是驚又是怒,喝道:“小流氓,你想干嘛!”

  風(fēng)聲從耳邊劃過,寒凌江仍未酒醒,只道:“這樣來的快些?!闭f罷提氣御風(fēng),幾個呼吸就將畫舫遠(yuǎn)遠(yuǎn)別之身后……

  這世上很少有事是靖瑤想不到的,很少有人是靖瑤覺得有趣的。在靖瑤眼里,寒凌江絕對是個有趣的人,但他的有趣來源于他的呆笨,來源于大多數(shù)人眼中的無趣。

  她此時尚且分不清兩者有何不同,僅單純地認(rèn)為有趣即是有趣。因?yàn)榕c他在一起,總會發(fā)生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說眼下這件。

  到岸后她被寒凌江拉到一座山上,因?yàn)檫@里有一家遠(yuǎn)近聞名的布莊,名叫錦云。她被推給一個小裁縫,要量體裁衣,為的是給一個身材和自己相近的人訂做服飾。

  小裁縫讓她雙臂攤平,測臂展,測身高,竟還要測她腰圍。不過這些尚能容忍,最令她氣惱不過的還是那醉鬼的眼光,實(shí)令她不敢恭維。他選的布料極差、顏色極差、款式極差,還偏偏說她不合衣裳,令之氣結(jié)。

  寒凌江再讓小裁縫多拿幾款,在靖瑤身上試個不停,看去一副土財主模樣。實(shí)際上他還真有些銀兩,是盧子俊提前就給他準(zhǔn)備好的。

  靖瑤終是忍無可忍,推了小裁縫一個趔趄,氣道:“不用試了!去拿冰玉山的云霧紗,要天霜原色,留沁雪印,改對襟半臂仙裙?!?p>  小裁縫吃了一驚,沒承想這位生有三顆大黑痣的女子居然是個行家。擔(dān)心這兩位是個大主,遂去叫了他師傅,一個老裁縫過來主事。

  老裁縫聽了緣由,撫須道:“這位小姐,您太看得起我們錦云莊了。冰玉山產(chǎn)的云霧紗那可是珍稀料子,而且您還要天霜原色,這更是稀有中的稀有。

  您也應(yīng)知曉,云霧紗產(chǎn)自高山雪峰,一旦運(yùn)下山就易走色,要保持天霜原色,造價實(shí)在太大。這種貴重物品多是宮廷貢品,小店確實(shí)沒有。再說,沁雪印的工藝也不簡單,要做的話花費(fèi)不小?!?p>  靖瑤哼道:“別處沒有我還相信,錦云莊沒有卻萬不可能。我這有兩片金葉子作為訂金,你們在三日內(nèi)按我說的做出一套,事成后我再給三片?!闭f罷,從衣袖里摸出兩張一尺長寬的金片,扔給老裁縫。

  這時寒凌江打住了,猛地比出手掌,醉道:“一套不夠,要五套,不,十套,十套不帶重樣的!不然,小爺、小爺不給錢哦?!?p>  此言一處,靖瑤和老裁縫齊刷刷看向寒凌江,俱是一臉錯愕,而后者紅著臉,重重打了個嗝,酒味熏人,兩人立即蒙鼻轉(zhuǎn)了過去。

  老裁縫尷尬地看向靖瑤,靖瑤怒道:“看什么看,沒聽見嗎?說是十套就十套,一套都不能少!”

  老裁縫如遭雷擊,慌道:“不瞞小姐,本店確實(shí)有這料子,不過都是要入宮的貢物。您趕快將這金葉子收回去,換個料子,別說十套,就是一百套,莊里定當(dāng)竭力趕制?!?p>  靖瑤嘟了嘟嘴,心里知道老裁縫說的句句屬實(shí),可她既然說要就一定要要,不能不要。于是又摸出三張金葉子,扔給老裁縫:“訂金五片,事成后再給五片。你要是還推辭,小心本姑娘讓你的錦云莊再也開不下去?!?p>  這時寒凌江又打住了,再一伸手,掌中多了個腰牌,鑲金綴玉,鐫有一個盧字:“你且看看這是什么?”

  老裁縫接過細(xì)瞧,驚道:“原來是上面的大人!小人有眼不識泰山?jīng)_撞了少爺,小人該死,小人這就下單,三日后定將十套衣裙準(zhǔn)備妥當(dāng)。”

  這腰牌本是盧子俊的,事先交予寒凌江,說錦云莊店大,一般的生意不做,要想拿些上等的料子更不容易。他們盧家是這莊子的大客,常年在這購置衣服,管事的都認(rèn)得這牌子。若是遇到麻煩,取出來亮亮即可。

  一旁靖瑤奪過腰牌,隨手翻了翻:“我倒看看是什么牌子,這么威風(fēng)?!?p>  “沒想到這野小子竟然是盧家的人,倒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看本姑娘以后不治他個輕薄侮慢之罪?!庇钟行獾溃骸俺鲩T在外,爹爹給的牌子真是沒用。十個人里有九個人不識貨。以后出來倒不如把那四族的牌子一樣拿一個,看看誰還敢慢待了本姑娘。”

  想罷,把牌子扔還給寒凌江,喝道:“有牌子不早點(diǎn)拿出來,害得本姑娘跟那老裁縫繞舌根!”又嘀咕:“那老頭子也忒死心眼了,反正都是給本姑娘用,有什么好為難的?!?p>  寒凌江聽清了上半句,沒聽清下半句,生怕對方也聽不清似的,沖著靖瑤耳朵大喊道:“你說什么?”

  靖瑤惱極,反手給了他個腦瓜崩。瓊鼻一哼大步走開,不想理他。寒凌江嗷的一叫,咕噥道:“怎么都喜歡給栗子吃……”揉了揉腦袋,快步追上。

  距錦云莊不遠(yuǎn)就有一家胭脂鋪,靖瑤雖不愿意,卻還是被寒凌江請了進(jìn)去。但當(dāng)二人從鋪?zhàn)永锍鰜頃r,她面色卻是難看到極點(diǎn)。

  無論寒凌江如何陪笑,她都不屑一顧。無論聊起什么話題,她都不搭腔。一路上要么趨步遠(yuǎn)離,要么把頭偏向一邊,就是不肯理他。寒凌江酒也醒的差不多了,對之前的無禮行為深深自責(zé)。可自責(zé)歸自責(zé),生氣還是生氣。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遠(yuǎn)近沒有燈光火燭,兩邊是黑漆漆的林子,寒凌江正思忖著該如何道歉才能獲得前面那位姑娘的原諒。

  忽地,他靈臺一顫似被針扎,立時驚醒過來。腳下只挪了一步,但見一把冒著寒光的利劍從他腰旁刺過,跟著便是一個帶著面具的黑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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