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湘水到家后的第十二天,終于見到了原主的父親,大夏王朝的白丞相。
豆大的燈火在書房中搖曳,白相立在書桌前,手里拿著一支羊毫在紙上寫著什么,白湘水就站在一旁,不發(fā)一言。
“看看父親這字寫的怎么樣?”白相放下筆,拉著她走到書桌前。原主寫得一手好字,是以閑暇時,白相經(jīng)常會和六女兒一起品鑒書法。
白湘水盯著紙上的“忍”字看了半晌,敷衍的贊道:“父親的字,自然是極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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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聽出她的敷衍,輕嘆了一聲,終于說出今天談話的主題:“阿水,我知道你不滿意許家這門親事,哪怕你的母親,當(dāng)初也是極力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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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夫人也反對?想到白夫人對原主視若親女的態(tài)度,白湘水詫異的瞥了白相一眼,看來她想的沒錯,這樁親事真的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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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不欲讓你知道,可沒想到你......”白相拍了拍自家女兒的頭,“如今你已經(jīng)回來,我便把真相一并告知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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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六月,攝政王曾替他的小兒子求娶你?!?p> ?
攝政王?!大夏王朝的實際掌權(quán)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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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白湘水下意識拽住白相的衣袖,原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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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如今大夏有攝政王,太后,陛下三黨,可現(xiàn)下太后式微,陛下至今未曾親政,朝堂上說是攝政王一家獨大也不為過?!?p> ?
白湘水明白白相的意思,身為大夏的丞相,六部之首,白相統(tǒng)領(lǐng)百官,名下更有無數(shù)書生弟子,這樣的人攝政王怎么會不想拉攏。奈何白相只想做純臣,不結(jié)黨,不站隊,一心只為大夏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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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王爺是想替他的小兒子求娶你四姐,奈何當(dāng)時四丫頭正在議親,只差一步親事就能定下,他不好從中截胡。之后又嫌棄你三姐是庶出,自小養(yǎng)在姨娘身邊上不了臺面,最后就把主意打到你頭上?!?p> ?
雖然也是庶女,可白湘水自小由白夫人養(yǎng)大,起居住行皆是嫡女做派,也算是能配得上攝政王庶出的小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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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水:“那許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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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正了顏色繼續(xù)道:“我當(dāng)時也是出于無奈,你可知攝政王那個小兒子是什么貨色?正妻雖然沒娶,可是已經(jīng)有了個庶長子,后院妻妾更是無數(shù)。我的女兒哪能受這種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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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攝政王步步緊逼,我只能找你許伯伯幫忙。他和為父一樣,都不愿意和攝政王同流合污,再加上他的嫡次子身患頑疾,一直未曾定親,我就想著把你許給他?!?p> ?
說到這兒,白相目光堅毅的看向白湘水:“阿水,比起攝政王府這個火坑,爹寧愿讓你嫁給許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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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白湘水不知道該說什么,對于原主而言,無論是攝政王府還是許二公子,兩邊其實都算是火坑。嫁到攝政王府,就是和一幫小妾爭寵,嫁給許二公子,日后很有可能會成為寡婦,這兩種生活,還真不能隨意評判哪種好哪種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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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兒,白湘水輕皺眉頭有些奇怪,這一點白相應(yīng)該也明白才對,難道還有隱情?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灼灼的盯著白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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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了?”白相摸著胡須,欣慰的點頭,不愧是他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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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湘水有些激動,她盡量控制住自己的聲音,冷靜道:“是婚期,婚期對不對?我和許二公子的婚期還沒有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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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事雖然成了,可婚期卻始終沒有定下來,這也就意味著隨時都有退婚的可能,再往深一點想,白相其實就是在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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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白湘水和許二公子定親只是緩兵之計,白相已經(jīng)和許尚書說好,只要攝政王那位小兒子一成親,他們就可以在合適的時間找個借口把婚約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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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相也不怕攝政王跟他耗,畢竟白湘水如今尚未及笄,十七八歲再嫁人也不是不行,可攝政王那位小兒子就不一樣,再不娶個正妻回去,后院可就一堆庶子庶女了,到時候就更沒有好女子敢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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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白相的這一招直接踩中了攝政王的痛腳,不過為此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攝政王三天兩頭找他麻煩就是最好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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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白湘水完完全全的感受到了白相和白夫人對原主的愛,只可惜原主永遠(yuǎn)都沒有辦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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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束回憶,白湘水收起周嬤嬤送過來的請柬,又拿出自己之前抄完的小說。
原本她是打算讓清然直接將小說送到書局去刊印,可一想到白夫人的拳拳愛子之心,她就又改了主意,白湘水覺得,自己寫小說的事情,還是得告訴白夫人一聲。
“清月,隨我去一趟榮華院!”
榮華院內(nèi),白夫人正在教白湘瑩看賬本。雖然婚期未定,可白夫人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盡早接觸到這件事,原本她打算拉上白湘水,兩個女兒一起教,奈何白湘水不愿意學(xué)直接推了。
“夫人,六小姐過來了!”
“六妹妹來了?”白湘瑩愉快的放下讓她頭疼的賬本,起身就要往外跑,不想白夫人卻一把拉住她!
“你這幅做派,哪有點女兒家的樣子?”
“哎呀娘,我只是在家這樣,在外面的時候我可穩(wěn)重了!”
白夫人還想再訓(xùn)斥她幾句,那邊白湘水已經(jīng)進(jìn)屋了。
“母親,四姐姐!”
白夫人松開白湘瑩,目光慈愛的看向白湘水:“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可是有什么事?”
白湘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有點事想要拜托母親。”
“你說,只要娘辦得到!”
白湘水瞅了一眼旁邊的白湘瑩,猶豫了半晌:“女兒想寫書,還想讓更多人看到我寫的書!”
“寫書?”白夫人的眉頭狠狠地皺起,顯然是不同意,在她看來,寫書大多是窮酸文人為糊口不得已而為之,她家六丫頭怎么能成為這樣的人?不過白夫人也沒有明著拒絕,“阿水為何突然想寫書?”
白湘水蹲在白夫人身前,語氣極盡溫柔,“因為我想把我想到的故事和大家分享?!?p> “女兒這幾日看了很多書,也想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故事,但是這故事只有我一人看到實在是太無趣了?!?p> “所以你才希望讓更多人看到你的書?”白夫人眉頭舒展,接過白湘水的話頭。
見白夫人面色緩和,白湘水乘勝追擊拿出自己的絕招,撒嬌。只見她一邊抱著白夫人的一只手臂一邊道:“母親,你答不答應(yīng)嘛?”
白夫人面上雖是一片無奈,可心里卻是甜的很,她的六丫頭都多久沒和她這般了。
“行,回頭我給你指派個小廝,他經(jīng)常往外跑,知道哪家書局比較好,你到時候?qū)懙臅唤o他就可以了!”
“謝謝母親!”白湘水激動的抱住白夫人,然后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
“你這丫頭!”白夫人顯然是沒想到白湘水會來這一招,可臉上的喜色卻是怎么都遮不??!
一旁,看完整個過程的白湘瑩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子,她幾步走上前,在白夫人的另一邊臉頰上親了一口,“娘親,今天我不想看賬本了,可不可以休息一下?”
哪想到白夫人的臉直接拉的老長:“這都是誰教你的?女孩子要矜持,矜持!你把我交給你的都忘哪兒去了!”
白湘瑩:???剛剛六妹妹親你的時候,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回到清水院沒多久,白夫人說的那個小廝就過來了,他叫得福,是周媽媽的兒子,為人謹(jǐn)慎小心,就是不愛說話。現(xiàn)今他正穿著一身灰撲撲的下人裝,面色恭敬的立在下首。
白湘水將自己廢寢忘食抄的金鵬王朝鄭重的交到他手里,再三囑咐,“記住,寫書的人不是白湘水小姐,而是一個叫古龍的少爺。另外,這是我目前寫的全部,剩下幾章我過幾天才能寫完?!?p> 想了想,白湘水又補充道:“如果書店老板問起這字體,你就說這叫瘦金體。”
得福一一應(yīng)下,白湘水沒了吩咐,便讓他走了
看著漸漸遠(yuǎn)去的身影,白湘水有些忐忑,這是她到這個時代走出的第一步,成功與否就在此一搏了。
得福拿著白湘水寫的書,出了門就往東大街去。那里是京都文人聚集地,不少書局都會開在那里,他要去的無涯書局也在這條街上。
要說這無涯書局,可以說是京都最受歡迎的書局,這里不僅販賣書生學(xué)子春闈用的四書五經(jīng),還販賣各種雜書,如果你有錢,那些《春x圖》他也不是搞不到。
不過這兩年無涯書局有點走下坡路的趨勢,原因就在于目前市面上流行的那本《武林紀(jì)事》。
隔壁的文海書局也不知道請了哪位高人寫成這本《武林紀(jì)事》,一問世就得到了不少公子少爺?shù)南矚g,使無涯書局的客流量頓時少了一大半。見此,書局的夏老板是恨得咬牙切齒,奈何就是拿他沒辦法。
當(dāng)初為了爭客人,夏老板也曾雇人寫類似的武俠小說,可人家的套路基本都是照搬《武林紀(jì)事》。
說的都是某位大俠行俠仗義,然后哪位美女又對他情根深種了,客人買回去看了后直呼上當(dāng),害得無涯書局的客人又少了許多。
再這樣下去,京都最受歡迎書局這個稱號,可能就要讓給隔壁的文海書局了。
得福走進(jìn)書局的時候,夏老板正在柜臺前唉聲嘆氣,上個月的流水又少了三成,長此以往,他這書局離關(guān)門也不遠(yuǎn)了。不過,當(dāng)他看到得福走進(jìn)來的時候,依舊笑容滿面的迎了上去。
“這位小公子,是要替少爺買書嗎?我家剛進(jìn)了一批新書,不比那本《武林紀(jì)事》差!”
得福搖搖頭,從懷里拿出白湘水的手稿,“我家公子不買書,只寫書!”
夏老板的臉色當(dāng)時就冷淡下來,他之前雇的人就是這般自薦上門的,自那以后,他對這種人就沒了好臉色。
得福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又道:“我家公子說了,這書你可以先看幾回,若覺得可以,就把契約書簽了,如果不行我便去別家試試。”
見他這副信誓旦旦的模樣,夏老板到底還是接過了手稿,卻沒想到一看書名就愣住了。
只見那紙上,明晃晃的寫著陸小鳳傳奇之金鵬王朝幾個大字,旁邊還有作者名,古龍。
值得一提的是,這些字均由瘦金體寫成,它和現(xiàn)下人們所用的行楷完全不同。這種字體的筆跡瘦勁,至瘦卻又不失其肉,其大字尤可見風(fēng)姿綽約處,具有非常濃烈的個人特色。
夏老板的手顫抖著,眼神熠熠的盯著得福,“這,是何字體?我怎么從未見過?”
得福平靜答到,“我家公子說了,這叫瘦金體!”
“瘦金體?好!好名字!”夏老板忍不住連連稱贊,就沖這別具一格的字體,哪怕小說內(nèi)容不怎么樣,他也要和這位古龍簽契約書!
夏老板滿懷期待的翻到第一回,古龍筆下的寫意江湖慢慢在他面前展開。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雙目失明卻依舊熱愛生活的花滿樓,還有那位冷冰冰的劍神西門吹雪。
夏老板被這樣的江湖迷住了,看到最后還有些不愿意出來。
“結(jié)......結(jié)局呢?怎么沒有結(jié)局?”
夏老板激動的搶過剩下的手稿,可怎么翻都沒有見到結(jié)局。
“公子說這只是一部分,剩下的他還在寫,要過幾日才能拿過來!”
夏老板沒看到結(jié)局憋得渾身難受,語氣也更加急切:“具體是幾日?可否給我個準(zhǔn)確時間?”
他有預(yù)感,這本書定能讓無涯書局重回巔峰,他絕對不能讓這位古龍先生從他手里溜走。
“這個我家公子沒說!”得福的面色依舊平靜,“所以契約書要簽嗎?”
“簽,肯定簽!”夏老板激動的摸出紙筆,“我現(xiàn)在就擬契約書?!?p> 猶豫了一下,他又問到:“這瘦金體?”如果能用這種字體印出陸小鳳傳奇,他相信書的銷量肯定會更多!
“我家公子說了,這字體你可以用?!?p> “好!好!好!”夏老板又是一陣激動,他的書局有一批專門的印刷工匠,只要連日趕工,做一批瘦金體的木活字出來完全不是問題。
擬好契約書,夏老板將其中一份遞給了得福,臉上溢滿了笑容:“勞煩你家公子趕緊把結(jié)局寫出來,這樣我的木活字一做好,書就能賣!”
得福不應(yīng)他,只是將契約書收到懷里,他一個下人哪有本事催自家小姐,“我家公子還吩咐了,這些書稿暫時放在你這里,如果他寫不出來結(jié)局,您也可以先把這些書稿印出來應(yīng)急。”
回到相府的清水院,得福奉上契約書,又將白日的情形重復(fù)一遍,白湘水接過契約書,賞了他一個冰鎮(zhèn)西瓜,就讓他下去了。
如此一來,她這第一步算是穩(wěn)穩(wěn)的邁出去了??僧?dāng)白湘水看到契約書的時候才意識到,這步子哪里是邁,分明是跨出去了好嗎?
這位無涯書局的夏老板,竟然提出了四六分成。書局四,白湘水六!
不得不說,為了留住這位“古龍先生”夏老板是真的狠得下心,不過他也有條件,那就是五年內(nèi)白湘水的所有著作均需交給無涯書局。如有違約,按所得雙倍賠償書局。
白湘水盯著這份契約書看了半晌,最終用瘦金體寫下了“古龍”二字!
簽下契約書后,白湘水緊趕慢趕將剩下幾章抄完,并著契約書一塊兒讓得福送到了無涯書局。
夏老板收到后樂得不行,直接翻到了結(jié)局,這幾天他是吃不好睡不好,就惦記這結(jié)局了!
七月中旬,京都發(fā)生了兩件比較大的事兒。一件是鎮(zhèn)安王又“死”了!是的你沒有聽錯,就是又!
大夏鎮(zhèn)安王莊書玨,字和玉,年二十,乃是今上的胞弟,平生唯愛一樣?xùn)|西,錢!
小時候在宮內(nèi),就各種哄騙長輩賜給他金銀,十八歲出宮建府后更是變本加厲的斂財。喪禮就是他斂財手段的其中一種。
一直以來,民間都有紅白喜事的說法,不管家里有喜事還是喪事,按慣例都要宴請客人,而客人上門時手里也得帶著禮。
也不知道這位鎮(zhèn)安王是怎么知道這個習(xí)俗的,自從出了宮,就開始每個月給自己辦喪禮,還規(guī)定所有臣子都要參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無非就是要錢。
除了給自己辦,這位鎮(zhèn)安王還熱衷于給自家下人辦喪事,根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鎮(zhèn)安王府里有頭有臉的掌事基本上都“死”過一遍,王爺身邊的那個護衛(wèi)據(jù)說都“死”三回了。
然而朝臣愿意給王爺面子,不代表還愿意給王府下人面子,鎮(zhèn)安王發(fā)現(xiàn)“死”下人撈不到多少錢后,便又開始親身上陣了。
關(guān)于鎮(zhèn)安王的荒唐行為,朝臣彈劾的折子不知道寫了多少,奈何皇帝是他哥,攝政王是他伯伯,有這兩人撐腰,莊書玨每月的喪事都如期而至,甚至還有擴大規(guī)模的趨勢。
朝臣微笑臉:好氣哦,可還是要給他送錢!
不過,鎮(zhèn)安王的喪事每月都有,如今已不算什么新鮮事了。
比起這個,現(xiàn)下人們談?wù)撟疃嗟?,還是無涯書局推出的新書《陸小鳳傳奇》,以及那種極具個性的字體,瘦金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