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失敗是一件尋常事

　　“我小時候，其實(shí)也弄錯上學(xué)時間過。怎么說呢，和春游前睡不著覺、運(yùn)動會起不來床一樣正常?！?p>　　莫知說笑著，挪開了兩人之間遮擋視線的書本。

　　坐在椅子上，輕輕敲打著桌子。

　　艾艾沒有回答，于是莫知繼續(xù)問道：

　　“我們班叫做特型教育示范班，所以很不尋常，你知道嗎？”

　　艾艾聽了，不加思索的打字回復(fù)。

　　【艾艾：知道，但不清楚?！?p>　　就如同其他學(xué)生一樣，艾艾也是知道班級有所不同，但不知道具體不同在哪里。

　　因此莫知再度向他解釋了原委，收到雙一流大學(xué)的特別錄取的一批錄取學(xué)生中，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學(xué)生’。

　　因各種原因荒廢學(xué)業(yè)，中考失利。

　　因此被推到了這個特型教育示范班，簡稱特型班。

　　“……所以說，我想了解一下，你為什么出現(xiàn)中考失利的問題。

　　我注意到你的數(shù)學(xué)、英語都是滿分，但是語文、歷史等等，全部都不及格，也就是說有嚴(yán)重的偏科。

　　原因是……

　　你從初二開始，就在研究各種世界級數(shù)學(xué)難題？”

　　莫知說了很多話，艾艾一直在傾聽著，表情不變，但眼眸中的光彩時而明亮?xí)r而黯淡。

　　他沒有打字，而是在草稿紙上手寫——

　　“對?！?p>　　莫知追問道：“那么研究出結(jié)果了嗎？”

　　對于這個問題，他十分期待。

　　第一次聽說艾艾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的時候，他不屑一顧——

　　15歲能研究出什么？

　　但是后來他知道，這可是未來的大科學(xué)家艾教授！

　　天賦可能還在高斯之上！

　　那么一切就都有可能！

　　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研究出來了？

　　莫知很期待。

　　看到莫知期待的眼神，艾艾猶豫了一下。

　　【艾艾：你相信我能研究出結(jié)果？】

　　“當(dāng)然相信了！”

　　艾艾抬了抬眼鏡，心里有些酸澀滋味。

　　對于他研究這些數(shù)學(xué)難題，以往只有一個人支持他，那就是他臥病在床的母親。但那是一種母愛的寬慰，并非是真正的理解。

　　而莫知……

　　他的笑容告訴艾艾，他是真的相信艾艾能夠解出答案。

　　艾艾打開書包，掏出了一疊雜亂的紙張。

　　第一次受到如此期待……

　　可是只能給出令人失望的結(jié)果……

　　他將紙張遞給莫知，神色不再樂觀。

　　“這是……”

　　【艾艾：哥德巴赫猜想，解了四個月，沒有答案】

　　失敗了。

　　但這也在莫知的意料當(dāng)中。

　　他捏過厚厚一疊紙張，看著上面書寫各種公式的筆跡，不由得驚嘆夸贊。

　　“哇，寫這么多?！?p>　　翻動著紙張，一個個公式、一串串?dāng)?shù)字從莫知的眼前轉(zhuǎn)過，莫知不懂?dāng)?shù)學(xué)，所以只能看得頭暈眼花，也看不出結(jié)果。

　　莫知問道：“給懂?dāng)?shù)學(xué)的人看過了嗎？”

　　問這話莫知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

　　要是給別的懂?dāng)?shù)學(xué)的教授看了，教授發(fā)現(xiàn)艾艾是個天才，就把他拐走了怎么辦？

　　艾艾的回復(fù)讓莫知有些意想不到。

　　【艾艾：沒必要，我現(xiàn)在也覺得是一堆廢紙】

　　“是嗎？”

　　【艾艾：不夠嚴(yán)謹(jǐn)】

　　“哦。既然如此，就送給我吧?！?p>　　莫知突然壞笑一聲，把這堆稿紙理得整整齊齊，藏在了身后。

　　他打算等過個五年八年的，等艾艾成了知名數(shù)學(xué)家，拿了菲爾茨獎、諾貝爾獎之后再把這個手稿拿出來。

　　別說賣了，就算是展覽，都能收錢收到手軟。

　　艾艾沒有回絕，只是看著莫知。鏡片后的眼睛里充滿不解。

　　莫知既然知道艾艾已經(jīng)失敗，為了讓他不至于失望，便向他灌起了雞湯。

　　“你知道什么是成功嗎？”

　　艾艾點(diǎn)頭。

　　“那你知道什么是失敗嗎？”

　　艾艾伸手，指向莫知藏在背后的稿紙。

　　莫知搖了搖頭，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硬幣。

　　“我把硬幣往上丟，正面就是成功，反面就是失敗。那么成功和失敗的幾率是一半一半對吧?！?p>　　他拋起硬幣，硬幣落在了桌上，是正面。再度拋起，又是反面朝上。

　　艾艾繼續(xù)看著莫知，他在紙張上寫到——

　　“還有豎起的可能。”

　　“好的，還有細(xì)微的豎起可能。但是！”莫知加重了聲音，開口說道：“但是成功和失敗都是很常見的現(xiàn)象。

　　就像吃飯喝水一樣，很常見?！?p>　　莫知把硬幣遞給艾艾，他沒有拋投，而是左右看著硬幣的兩面。還有些沒理解莫知說的話。

　　莫知告訴他：“所以說，用平常心來看待，失敗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在我們的人生中，失敗只是一種很平常的事情?！?p>　　艾艾點(diǎn)著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時李云依已經(jīng)怒氣沖沖的站在了窗前，緊盯著莫知，一副想要?dú)⑷说哪印?p>　　莫知笑出聲來：“你看，門口那個漂亮女老師很受人歡迎。經(jīng)常被人告白，雖然全部拒絕了，但是告白的人依舊絡(luò)繹不絕。

　　那些人是聰明的，他們向往成功，但也敢于面對失敗。

　　老師我也一樣，我知道待會兒我有可能會被打，但是要是沒被打，我就賺大了。

　　有時候失敗只是失敗，但成功不只是成功?！?p>　　艾艾輕輕點(diǎn)著頭，把話記在了腦海里。

　　失敗只是失敗，但成功不只是成功……

　　莫老師很有哲理……

　　很成熟很聰明。

　　他手指飛快地在手機(jī)上點(diǎn)著。

　　【艾艾：謝謝老師的教導(dǎo)】

　　這也是一個很聽話，很尊師重道的孩子。莫知心中十分欣慰。

　　灌完雞湯之后，他告訴艾艾：“所以，把這茬拋在腦后。你現(xiàn)在做不出來，不代表以后做不出來。老師我沒法教你數(shù)學(xué)，但我可以教你怎樣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科學(xué)家。對于這點(diǎn)，全世界都知道我超自信！”

　　艾艾聽了，臉色突然變了一變。

　　【艾艾：真的嗎？】

　　莫知豎起大拇指，燦爛一笑。

　　【艾艾：那……】

　　“那？”

　　【艾艾：求預(yù)支部分獎金d(′ω｀*)】

　　“呃……”

　　【艾艾：等我證明了哥德巴赫猜想還你(*?ω<)】

　　莫知沒想到突然會來這么一出。

　　仔細(xì)看著艾艾，他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朝莫知伸出了手，臉色開始泛紅。

　　莫知想到了朗豪，那是一個自尊心特別強(qiáng)的‘男子漢’，不愿意接受一點(diǎn)施舍和同情。

　　而艾艾……

　　不論是體型還是性格都和他正相反。

　　也許是生活所迫吧，畢竟艾艾以往都是依靠各種資助，養(yǎng)活了自己和臥病在床的母親。像這樣的孩子，臉皮是要厚一點(diǎn)。

　　于是，另一個莫知很疑惑的問題迎刃而解……

　　“你之所以會想要解開哥德巴赫猜想，是為了獲得獎金，治療你媽媽的病癥是嗎？”

　　艾艾臉上的紅潤退去，他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露出一絲淡笑。

　　這笑容里有自不量力的羞愧，也有勇于奮斗的自豪。

　　莫知也笑了，讓他給二維碼，直接給他轉(zhuǎn)賬。

　　艾艾看到這一幕，心里頭又激動又感動。

　　莫老師，真的是個好老師。

　　第一次見面，就愿意借錢。

　　能給多少錢呢？

　　會不會上千……

　　“支付寶到賬，十萬元?！?p>　　艾艾愣住了。

　　十萬……

　　他揉了揉眼睛，拿起眼鏡后湊到手機(jī)屏幕前仔細(xì)看了一眼。

　　五個零！

　　真的是……

　　十萬！

　　他驚訝的合不攏嘴，抬頭看向莫知。

　　莫知伸出手幫他戴好眼鏡，指尖在鏡腿的裂縫敲了敲。

　　“去換個眼鏡吧，我給你報銷?！?p>　　艾艾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忍不住脫口而出：“謝謝老師。真的……謝謝你?！?p>　　他的聲音沙啞、低沉、含糊、缺乏力量。

　　“不能說話就不要說話。以后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老師向你保證?！?p>　　“嗯。”

　　莫知起身，把凳子放回原位，對艾艾說道：“我還有事，先去忙了。你有任何事情，都可以聯(lián)系我，任何事情！”

　　“嗯！”

　　看著莫知帶著稿紙轉(zhuǎn)身離去，艾艾感覺自己眼眶有點(diǎn)熱。

　　可能已經(jīng)紅了。

　　但終究是沒有流淚。

　　前些年他哭得太多，眼淚已經(jīng)不大夠用了。

　　看著莫知離開教室，被女老師一本書砸在頭上，然后轉(zhuǎn)身逃開。兩人打鬧著消失在窗前。

　　他目送著莫知的身影消失不見。

　　在步入高中之前，他和母親得知了他被編入一個特殊班級的消息。當(dāng)時他們都有些擔(dān)憂，害怕這是個不好的班級，害怕同學(xué)、老師會影響他，甚至欺負(fù)他。

　　那種擔(dān)憂一直如同月夜窗邊的樹影，時不時的出現(xiàn)，在床頭搖晃著，揮之不去。

　　但如今，他覺得自己的高中將會是一片明媚晴空。

　　感覺心里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