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普瓦圖大街小巷貼滿波西-羅賓遜通緝令的時候，肖恩的馬車從旁邊駛過。
肖恩今天要去普瓦圖大學，這是他履行作為校長職責的頭一天。至于捉拿波西，肖恩也只能無奈地寄希望于巡警和秘密警察。
對于他的新職位，普瓦圖大學的教員們并沒有太多的反對意見。他皇家科學協(xié)會會員的資歷，讓這些人即便有些不服也只能憋在心里。
在教員們看來，校長一職除了個人必須擁有一定的學術資歷之外，還要有籌款能力，因為除了拖欠的薪水和校舍年久失修都需要大筆的錢外，支持學者們的研究也是一大筆錢。
顯然那些潛在的有志于領導一所大學的教授們認為，在目前政府財政狀況不佳的情形下，籌集足夠的資金是一件難以做到的事，政府承諾的拔款也只能滿足基本需求而已。
這還是穆尼埃之死換來的。
如果讓一個擁有皇家科學協(xié)會會員頭銜的貴族來領導，或許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這就是肖恩赴任沒有受到公開阻撓的原因所在。
康氏消毒法或滅菌法，以及與此有關的對于細菌的認識，正運用于許多食品行業(yè)，每年給帝國帶來數(shù)以百萬的收入。
這是一個自然科學正處于大爆發(fā)的年代，曲頸瓶已經(jīng)成為每一所大學標配的試驗儀器，醫(yī)生們則探討如何在外科手術中運用這種消毒法，以減少細菌感染，他們更是對人體輸血有著極大的興趣。
醫(yī)生們的行動，每年讓許多人免于死亡。
當肖恩出現(xiàn)在普瓦圖大學，教員們?nèi)匀惑@訝于他的年輕。
普瓦圖大學已經(jīng)有一百年的歷史，它的許多建筑本就很破舊了，雖然歷任校長努力維持，但它仍然抵抗不住一場大地震的打擊。
肖恩手中掌握著錢，所以那些教員們眼巴巴地看著他，有太多的支票需要肖恩簽署。
教員的薪水和校舍的維修，肖恩全都痛快地付款了，他甚至還讓副校長里維埃給經(jīng)濟狀況不佳的教員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
這讓肖恩立刻贏得不少人的好感。
但這還不夠讓肖恩成為普瓦圖大學的權威，尤其是當各種預算送到肖恩的案頭上時，肖恩必須有所取舍。
比如，他不可能花錢去支持某個神學教授關于如何尋找上帝的研究項目。
肖恩花了兩天時間，才理清一個頭緒，他準備放幾把火，當然他是有的放矢，不能不懂裝懂，否則就會鬧笑話。
于是，許多教員排隊等候校長辦公室前。
排在第一個的是一個名叫杰克-拉瓦第的講師。
這位之所以能排在一幫教授或副教授的前面，不是因為他天還未亮就來到校長辦公室前排隊，而是因為肖恩認為自己可以給他“最專業(yè)”的指導。
這是一個送分題，送給自己，也送給杰克-拉瓦第。
“拉瓦第先生是吧？”肖恩頭也沒抬，裝作很忙碌的樣子。
“是的，子爵大人?！崩叩诤苁蔷o張，他僅僅是一個講師，連薪水都是教授的的五分之一。
“不，這間屋子只有校長和教員，沒有什么別的不相干的人。”肖恩道。
“是，校長先生。”拉瓦第的腰稍稍抬了下。
肖恩“終于”從一堆文件中找出所需要文件：
“拉瓦第先生，你在申請報告中說，你申請一筆300金路易的資金，用于電磁方面的研究？”
“是的，校長先生?！碧岬綄I(yè)，這位拉瓦第講師的腰又抬了一分，“我一直堅信電與磁之間一定有某種關系，電一定可以轉化為磁，而磁也可以轉為電。不久前我有幸讀到了圣城大學的杰菲遜教授所作的《關于磁針上電流碰撞的實驗》的論文，這篇論文讓我更加堅信我的觀點?！?p> “那你想重復實驗？”肖恩問。
“不、不?！崩叩谶B忙搖頭，“我不僅認為應有電的磁效應，磁也應該有電流效應，因此我不想重復別人的實驗?！?p> “所以，你需要300金路易？”
“如果校方覺得我有些貪心了，200也行。只是這樣的話，我所需的材料恐怕就可能不太寬裕。”拉瓦第小心地看著肖恩的眼色。
肖恩這時坐直了身子，道：
“拉瓦第先生，我對你實驗提一個小小的建議，而且你大約現(xiàn)在就可以去做，不需校方另付1個金路易。如果1個小時后你有什么發(fā)現(xiàn)，就來告訴我。這個實驗……”
“校長先生，請說?！崩叩诓幻魉浴?p> “這個實驗我七歲時候就做過。相信你能完成的更好?！毙ざ鞯脑拰嵲诖驌羧?，拉瓦第臉紅了。
但這個人顯然是一個十分內(nèi)向甚至有些懦弱的家伙，甚至不敢反抗。
“那么現(xiàn)在去做你的實驗吧?！毙ざ鲝某閷现谐槌鲆粡埣?，他事先就準備好了一個極簡單的實驗設計，并且強調地說道，“這是一位皇家科學協(xié)會會員的要求?；蛟S不久你也會成為當中的一員?！?p> 這一次，拉瓦第的臉更紅了，一個年輕的小小講師，薪水剛剛夠養(yǎng)自己，從來沒有人這么鼓勵自己。
“去吧，我很看好你，記住，你只有1個小時的時間！”肖恩揮揮手，把他給趕走。
這樣的送分題，如果1個小時還沒有得到肖恩預料到的結果，那么這個講師實在沒什么天份了，應該開除。
排在第二位的是查爾斯-諾蘭，他是醫(yī)學院教授，也是普瓦圖最著名的醫(yī)生，肖恩跟他算是很熟了，因為前不久他們還成為某件大事的主角之二。
“校長先生，哦不，子爵大人！”
盡管社會地位很高，諾蘭還是稍有些拘謹。
“諾蘭教授，這里只有校長和教授。”肖恩笑道，“請坐！”
“謝謝！”
“要不要來點茶？”肖恩問。
諾蘭聞言笑道：“那太好了，茶現(xiàn)在是搶手貨，它尤其適合我們這些需要運用腦力的學者?！?p> 普瓦圖大學為校長安排了一位秘書和一位仆人，替客人倒茶當然不用肖恩親自動手。
與拉瓦第相比，諾蘭教授社交極廣，往來多是達官貴人，性格也圓滑的多：
“自從校長先生設計了曲頸瓶實驗，讓細菌自然發(fā)生說名聲掃地，這是一個偉大的實驗，它掃清了我們對一些微小生物在認識上的障礙。我也很榮幸能在您的領導下展開研究工作?！?p> “我也很榮幸?！毙ざ魅〕鰧儆谥Z蘭的那份課題申請，“諾蘭教授你想開展有關血液循環(huán)方面的研究？”
“是的，校長先生。”諾蘭謹慎地措辭，“自從您天才般的有關血型的設想，現(xiàn)在研究人類自身的血液循環(huán)已經(jīng)成了顯學，許多學者都開展了相關的研究，再加上我們對細胞的認識，我認為可以進一步的深入……”
肖恩道：“諾蘭教授，我不否認血液研究是個比較好的課題，在過去這是一項禁忌，現(xiàn)在則是一門連皇家都重視的學問。但眼下還有一項給普瓦圖大學，以及你本人帶來更大威望和無數(shù)名譽的課題，需要你來研究。”
肖恩裝作沒看到諾蘭失望的表情，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
“你需要500金路易，我認為太少了，你應該需要2000金路易才能配得上我所要說的研究。如果成功，我擔心你會被圣城大學挖走了，他們總是干這種事。這讓身為普瓦圖大學校長的我，必須仔細斟酌對你的投資，我害怕這么一大筆錢打了水漂?！?p> 諾蘭本來頗感失望，他以為憑自己跟肖恩的“交情”應該可以輕松獲得資助，然而就在失望至極的時候，肖恩來了個傲嬌的反轉，把他捧的極高，讓他莫名驚詫。
“什么研究？校長先生?！敝Z蘭好奇地問。
“我的教授，你是位高明的醫(yī)生，可是你無法治好你臉上的麻子，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毙ざ餍Φ?。
諾蘭頗生氣道：“校長先生，我認為這不好笑?！?p> 話說完，諾蘭回過神來：“難道你要讓我去對付天花？我臉上有麻點，那是因為我小時候得了天花，上帝保佑，我活了下來。”
“如果你能預防天花，這難道不值得一枚皇家科學協(xié)會會員的徽章嗎？”肖恩反問。
“當然能！因為這會挽救數(shù)以萬計的人?！敝Z蘭點頭，“在這方面許多醫(yī)生和相關學者在研究，根據(jù)現(xiàn)有的資料，我們可以確定天花是由一種天花病毒引起，但能有效對付這種病毒的手段還沒有，死亡率極高?！?p> 肖恩道：“我從北疆南下時，曾在三個草原行省游歷過一段時間。我發(fā)現(xiàn)有些曾經(jīng)得過牛痘的擠奶姑娘，有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她們從未得過天花?！?p> 這也是一個送分題。肖恩的暗示，讓諾蘭眼前一亮：
“對，像我這樣得過天花的人，再也不會得天花。您的意思是說，像我這樣的人，自身會產(chǎn)生一種抵抗力？”
肖恩神秘一笑：“可不可能？我把這稱之為‘免疫力’?！?p> 肖恩之所以想到這個為突破口，是因為他偶然從報紙上看到有關某地爆發(fā)天花的報道，據(jù)說全歐羅巴每年因天花而死亡的人數(shù)以十萬計，這是一個很可怕的數(shù)字。
肖恩聯(lián)想到自己這具身體還沒得過天花，這實在不保險，萬一呢？
諾蘭不得不承認：“的確很有可能，那么……”
“重新修改你的課題，我會給你拔款！你或許會開創(chuàng)一門大有可為的新興科學。”
“我馬上就改！”諾蘭興沖沖地離開。
他剛走到門口，有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撞了個滿懷，連尼爾森這樣的壯漢都無法攔住來人。
“校長先生，大人，我發(fā)現(xiàn)了，我發(fā)現(xiàn)了！”
拉瓦第興奮地呼喊著，他被尼爾森攔腰抱起，腳朝上，臉朝下，現(xiàn)場頗為滑稽。
門口排除的教員們則面面相覷。
“克拉克，放下他。”肖恩心里樂開了花，“那么，拉瓦第先生，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
“校長先生，您真是天才。我敢說您是全國最聰明的人，您真是一位巫師！”
拉瓦第給肖恩送上高帽，看上去興奮極了。
“不，我只是有些靈感。這么說你發(fā)現(xiàn)了……”
“對，磁鐵確實可以產(chǎn)生電，我連做了五遍，這真是個簡單而完美的實驗。偉大的發(fā)現(xiàn)！”拉瓦第大喊大叫，恨不得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說什么。
肖恩又找出拉瓦第的申請，簽下自己的大名：
“現(xiàn)在，你可以繼續(xù)做你的實驗。但不要忘了寫好論文，我希望在下一期普瓦圖大學學報上看到你的論文?！?p> “是，校長先生。”拉瓦第接過申請報告。
門口的教授們圍在拉瓦第的周圍，紛紛打聽內(nèi)情，于是肖恩的權威性一下子升高了不少。
剛剛得到啟發(fā)的諾蘭教授，更是躊躇滿志，連腳步也輕快了不少。
作為一個學者，往往不經(jīng)意間的一項發(fā)現(xiàn)，甚至可以讓他享譽一生，眼前的校長先生也是如此，康氏消毒法可以讓肖恩吹一輩子。
其實肖恩的“發(fā)現(xiàn)”，在歷史上有很多學者無限接近那一步，但……就像隔著一層薄紙而已。
或許就像肖恩曾說的過的那樣，天才就等于1%的靈感加99%的汗水，而前者更加重要。
而化學教授亞歷山大-福斯，拘謹?shù)卣驹谛ざ鞯霓k公桌前。
與別人不同，他甚至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