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碩人又道:“而且賬簿上每一筆進賬、支出、哪怕是給雜役的工錢、每次進菜、買東西的數目的以及價錢等等的都記錄的很詳細。”
趙清鸞接著點頭。
“無疑,理論上,這冊上所記錄的是很詳細、很完美的賬目了,不過……”
“楊小姐但說無妨。”
楊碩人點了點頭,方又道:“如我所說,只是理論上罷了,不看理論,我們來看世故,恩人請看這里...”
楊碩人指著賬簿上的記錄,是某日的收支情況,其中一次進菜中的支出里,記錄的白菜兩百斤,銀兩有六兩七文三錢,有零有整的。
趙清鸞微微探頭過去,細看了半晌兒,又沉思了起來,口中呢喃:“世故...世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瞬間抬起頭看向楊碩人。
臉前輕紗微晃。
楊碩人知道她大致猜到了,便開口提點道:“市價上,一斤白菜約為十文錢。”
趙清鸞心算了一下,折合一兩錢約有一千文,再加上這還只是市價,若大批購買,價錢只會更低,于是開口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動手腳的地方不是在大的賬目上,而是在于‘日積月累’。”
楊碩人點頭。
“原來如此?!壁w清鸞恍然大悟,隨即又道:“多謝楊小姐了,楊小姐竟也會關注市場市價這些,是在下才疏學淺了。”趙清鸞心悅誠服,她確實沒注意過這些個事物的單價,錢掌柜估計就是料定她這種“深閨小姐”是不會在意市價這種東西,才敢這樣放心將賬簿給她看了,不過他倒也沒料錯。
楊碩人淺淺一笑,道:“恩人說笑了,小女也只是因為家父的官職所在,所以會多注意這些罷了?!?p> 正在此時,有人敲門。
相思推門進來,說有來人找一位姓楊的姑娘,是一位男子。
說到這,楊碩人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要起身。
趙清鸞看出她的躊躇,當下對她開口,道:“既然楊小姐有朋友來找,就讓他進來吧,在這里說話也方便些,還安全一點。”
楊碩人想了下方才的場景,當下也就同意了,對著趙清鸞表達謝意。
趙清鸞打開門走了出去,門口一男子迎面走來,他們與之擦身而過,男子目不斜視,略顯焦急的推門進了包間。
趙清鸞走向柜臺,錢掌柜迎了出來,笑嘻嘻地對她恭迎問候,趙清鸞并未多做表現,只對謝文鰩交待了一下包房里的事情,就帶著相思出去了。
回了王府。
著了幾個得力的心腹,叮囑他們去盯著錢掌柜。
日子倒也相安無事的過了幾天。
這日,趙清鸞聽了心腹的回話,思量了片刻后,著了男裝出門去了。
束起高高的馬尾髻,稍加易容,活脫脫一個誰家剛到束發(fā)之年嬌俏少年郎。
拿起一把折扇,就悠哉悠哉出了府。
在繁華街市中晃蕩了幾圈兒,想擠進人群里中看會兒熱鬧,人群中蹲下狀似拂過靴上的灰塵。
良久過去,和送還是沒看到趙清鸞站起來,才發(fā)覺不對,等三兩下摸過去,鬧市的人群中哪兒還有趙清鸞的影子。
人又跟丟了。
自從王爺出門,讓她跟著王妃后,和送就經常這樣,跟著趙清鸞出門——被趙清鸞甩開——再找到趙清鸞跟著她回府,期間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雖然和送覺得王妃有這等本事也不需要她跟著,可領了王爺的命,她也不敢玩忽職守,于是只能這樣整日重復著一件事情,只怕要等著王爺回來后自行領罰了。
這邊趙清鸞甩掉和送后,進了最近的一條巷子,七拐八拐后,又從一處院墻翻身進去,摸到二樓,推了一間門進去。
進了門,便大喇喇地往貴妃椅上一躺,不過多時,便有人推門進來。
來人一襲黛色羅裙,繚姿鑲銀絲邊際,水色紗帶曼佻腰際,身姿更顯窈窕,身上薄紗輕披,轉身之際,衣衫隨風而動迤邐不已。
掀開胭脂色的紗幔,眉眼輕抬。
“呀!”身體一頓。
來人似是被驚住了,但不過是片刻便又活絡了起來。
“好你個死丫頭,一消失就是一個多月,我還當你是被發(fā)賣了呢?!边呎f邊往前走,直到坐在貴妃椅旁的梳妝凳上。
趙清鸞笑嘻嘻地伸出手,挽著來人的的手臂。
“我這不是來了嘛,大美人兒?!闭f完還輕佻地挑了一下來人的下巴。
美人兒抬眼似嗔似怒地瞪了她一眼,眉眼間風情萬種,怎是一個媚字了得。
來人正是渭水樓的頭牌——桑落。
“說吧,找我來又是什么事兒。”桑落抱著手臂斜眼瞅著趙清鸞。
趙清鸞半躺在貴妃椅上,毫不見外地拿起桌子上的茶盞,掀開杯蓋抿了口茶水,才開口道:“姐姐說的什么話,沒有事情我還不能來找你聊聊天嘛。”
“哼。”桑落嬌嗔一聲。“你哪次來不是有事兒求我,要不然好好的一個黃花閨女跑到這等秦樓楚館來干什么?!不過,你倒也真不怕被人看到宣揚出去,被你那王爺夫家知道?!?p> 趙清鸞歪了下頭,“姐姐怎么知道這事兒?”
“這陣仗這么大,恐怕全昭京都知道吧,怎么?!還想瞞著你姐姐我不成?”
“哪兒能??!我這不就是來告知姐姐的嘛~”
桑落擰了一下趙清鸞的臉蛋。
“你呀,成家了還這么不穩(wěn)重。”
“嘿嘿,今天來嘛,確實呢,還有一件事情...還請姐姐……”
“呵...我就知道,說給姐姐聽聽,是跟你內王爺有什么不和諧的地方還是想要……”桑落說著靠近了趙清鸞的耳邊,輕聲道。
趙清鸞愣怔片刻,隨即扭頭抓了抓頭發(fā)道:“???!姐姐你說什么呢?!”
耳尖微微泛紅。
“哈哈哈哈哈...好了,不跟你調笑了,說吧,到底什么事兒?!”
趙清鸞這才起身正色道:“是這樣的……”
...
……
約摸一個時辰后,趙清鸞翻窗而出,天色稍暗。
夜色漸涼,渭水樓里燈火通明,桃蹊柳曲,光可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