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花絲在半空飛舞旋轉(zhuǎn),形成一股狂而有力的血紅的光柱,光柱發(fā)出極為妖異的光,幾乎將整個暗黑的世界照亮。慢慢的,這股光柱凝結(jié)成人形,幻化成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她一襲紅紗從空中緩緩飄落下來,衣袂翻飛間有股仙人之姿,舉手投足間是令人難以抵抗的魅惑之意。
女子足尖觸地,在地面旋轉(zhuǎn)一圈,低頭看看自己幻化的身形,唇角含笑,似是極為滿意。一股黑色的颶風(fēng)旋轉(zhuǎn)而來,在女子面前停住,黑煙所幻化出的竟是玄岸的模樣。
“你是誰?”女子對來人并無怯意,甚至輕移腳步,來到玄岸面前。
“這里的執(zhí)事者。”玄岸后退一步,與女子拉開距離,臉上是往常那副冷靜淡漠的模樣。
“執(zhí)事……那是什么?”女子大膽上前一步,湊到玄岸面前道。
玄岸再次后退一步,面不改色道:“執(zhí)事就是掌管這里的一切事物?!?p> “是不是也包括我?”女子淺笑,這一笑若是放在塵世,足以魅惑眾生。女子又上前一步,纖細(xì)的手臂挽住玄岸的胳膊,道了句:“我初來此地,什么都不知道,你生的這么好看,不如我和你走吧?!?p>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玄岸的表情,就被一種外來的力量拉醒過來。睜開眼睛看見的不是何奈,正是玄岸那張面無表情,冷靜異常的臉,我所在的地方也不再是仁愛院,而是一片草地上?我睜開眼睛,這應(yīng)該是山里,天上星辰稀少,一輪金黃的圓月掛于正空,格外明亮。
“玄岸?”我試探性地叫了一句,方才女子與玄岸相遇的地方是地宮外那片曼珠沙華花海,我應(yīng)該不是穿越到夢里。
“嗯?!彼麘?yīng)了一聲,見我并無異常,在身旁的草地上坐下,我倏地坐起身來。
“我怎么在這?”周圍是模糊不清的山的輪廓,據(jù)清陽市最近的山也要兩個小時的路程,我應(yīng)該至少昏迷了小半天。
“你不應(yīng)該再回到人世?!毙秱?cè)過頭看向我,并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他的眼睛沒有在地宮時那樣的幽藍(lán),看起來與常人無異。平淡的有語調(diào)里,聽不出語氣,卻隱約有一種責(zé)怪之意。
“我已經(jīng)回來了。”我倔強(qiáng)的堅持道。記得二十五年前,我逃離地宮的時候,玄岸因?yàn)槲业脑蜃孕惺芰P了二十五年,而如今……我猶豫著問道:“我擅自出地宮,你會不會受到牽連?”
清風(fēng)吹過,掃動玄岸細(xì)碎的短發(fā),出來之前他本是一副古人的裝扮,外加一頭長發(fā),不過短短幾天,竟變成現(xiàn)代人的模樣。只是他那種陳腐的性格,不曉得生活在這人世會不會吃虧。
“不會。”玄岸收回目光,默默地看向遠(yuǎn)方。這種逃避我眼神的行為,多半是在說謊。
“真的?”我站起身,擋在他的面前,借著夜光,看他的眼睛,那里波瀾不驚,猶如一潭死水。
“那二十五年前,為什么會受罰?”
“那次,是輪回。”他道。
輪回就是一切的重新開始,甚至,幾乎拋棄過去的一切。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樣下了那么大的決心,但看玄岸的樣子,他似乎并不是沒有感觸的。或許,在他那個位置,輪回有著更為特殊的意義。
我突然想起昏迷中看到的那幅畫面,那個女子是誰?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顯然有些沉重,索性換一個話題。
“你找到原因了么?”
“找到了,但人間的事我無權(quán)插手?!彼哪抗獠贿^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的臉,眸子好像比天空中的星辰還要明亮。如此,我不知為何,心底莫名滋生一種奇怪的感覺。
“可以告訴我嗎?”玄岸既已知曉原因,必定會知道幕后黑手,若是能從他這里打探出消息,行動起來則會事半功倍。誰料我這句話剛說出口,玄岸猛地站起身來,這一下如同帶起一陣旋風(fēng),我一個不穩(wěn)差點(diǎn)向后摔過去。剛站直身子,就聽他道:“你無能為力,最好不要去冒險?!?p> 他就離我?guī)坠值木嚯x,如此的距離甚至能感覺到他周身散發(fā)出那種冰冷的氣息。能讓玄岸如此緊張的人,必定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角色。不過這件事,我不能不管,仁愛院的孩子都是我的親人,我沒辦法棄她們于不顧。
“對不起,我不能聽你的?!蔽彝撕笠徊剑硨π?,抬頭望向夜空。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有他特定的目的與使命,玄岸的使命是執(zhí)管忘川,我雖然還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義,但這件事是關(guān)系到我無數(shù)親人的事,沒得推辭與選擇。
“不行,你已經(jīng)不屬于這里,必須要和我回去?!毙渡碛百康爻霈F(xiàn)在我面前,他的臉依舊冷酷淡漠,卻是近似命令的語氣。我心知與他硬碰硬勝算不大,索性轉(zhuǎn)換思維。
“玄岸,你有沒有在乎過一個人?”
玄岸顯然被我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周身冰冷凌厲的氣息漸消,他的眸子低垂,似是陷入思考。良久,才抬起頭,對上我的眼睛。
“是有過那么一個人,她……我找了很久?!彼坪跸萑肷钏迹恢遣皇清e覺,剛才,有那么一瞬,他的嘴唇是含笑的。
“如果,你在乎的這個人,正處于一種極其危險的地步,你會怎么做?”按這種思維方式,再有兩句對話,他一定會被我說服。
“我會在她陷入危險之前及時阻止她。”他倏地上前一步,毫不溫柔地扯過我的手腕,“婳兒,我已經(jīng)失去你一次,同樣的事情,我不會讓它再發(fā)生第二次?!?p> 這句話,來得如此親昵。婳兒?從小到大,有人叫我沙婳,長輩們大多叫小婳,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稱呼我婳兒,我以為,將來會有那個人,他陪我度過余生,親切地叫著我的乳名,卻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會是玄岸,這顯然有些反常。
“我?開什么玩笑?”我不可置信地問道。我曾不止一次猜測過與玄岸的關(guān)系,但大多時候,他都是一種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也很少有過照面。這句話并非他的風(fēng)格。
“你可知道這二十五年,我過得有多漫長?在忘川生存那么長的時間,人間都發(fā)生巨大的變化,可這一切,都比不上你不在來的煎熬?!?p> “夠了?!睋Q做往常,如此相貌英俊的一個人,說出這番感人肺腑的情話,不感動,才算異常。但以我的了解,這樣的話不像玄岸那種老古董能說出來的。
“呵,真夠冷血,這么動聽的情話都感動不了你,這還是傳說中那個妖惑眾生的人嗎?”‘玄岸’搖身一變,換做何奈的模樣。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時間開玩笑?!焙文蔚某霈F(xiàn)我并沒有很吃驚,許是這幾天與他走得近,他身上有一股特別的味道,一但靠近一定的距離,這味道便會若隱若現(xiàn)。不過他這次的偽裝也算完美,至少,在那句婳兒稱呼之前,我還處于半信半疑的階段。
“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吃驚?”何奈不解地問道。
“玄岸那個老古董,怎么可能舍得剪掉他的頭發(fā),連碰到他一下都會躲得遠(yuǎn)遠(yuǎn)地?!蔽覞M不在乎道。
“你把他……不過他的確是那個樣子?!焙文巫灶櫟攸c(diǎn)點(diǎn)頭。
“你可真夠無聊的。對了,我怎么會在這?”好好地床不躺,這荒郊野地的也不怕著涼。好吧,可能何奈壓根就沒把我當(dāng)人來看待。
“在仁愛院時,有人跟蹤我們?!焙文问掌鸬鮾豪僧?dāng)?shù)哪?,一本正?jīng)道。
“跟蹤?”我與何奈不過回到人世短短兩天的時間,接觸的人并不多,怎么……
“可知道是誰?”
“暫時不確定,不過想知道也不難?!焙文螌ξ艺姓惺郑疽馕铱窟^去些。他湊在我的耳邊緩緩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