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簽訂紹興和議之后,秦檜的勢力開始急速擴(kuò)張。
四年來,他不斷打壓主戰(zhàn)派,提拔黨羽,排除異己,獨霸朝綱,無人敢與之交惡。
特別是朝野上下,看到權(quán)相趙鼎的下場后,那些所謂憂國憂民的忠臣良將,齊齊低眉順眼,閉口不語。
此等局勢下,敢招惹秦檜的,只有這個愣頭青趙璩了。
所以秦檜果斷出手,即便他也不能肯定韓世忠就是趙璩背后指點之人,但是收拾人,有懷疑就夠了,而牽出恩平王府教授尹正,這也是秦檜早已謀劃的,即便是沒有那些書信證據(jù),尹正也必須被牽連。
趙璩一個人躺在書房的藤椅上,旁邊是一頂小火爐。
他苦思良久,示弱是當(dāng)下最好的對策,可安能摧眉折腰事秦檜?難道自己穿越時空回到近九百年的南宋,就是為了討好秦檜?
他做不到。
這時門子來報,說是監(jiān)察御史汪勃跪在王府門口請罪。
趙璩此刻也想起來了歷史記載中的汪勃,此人倒不是秦檜的人,不過之前也在秦檜授意下,彈劾過李文會,但一直也在跟秦檜保持距離。
后來好像做了什么事情,受到高宗賞識,做了御史中丞,應(yīng)該就是紹興十五年,也就是馬上要發(fā)生的事情。
之后還做到了簽書樞密院事兼任參知政事,副宰相級別的高官。
但是因為汪勃一直與秦檜保持距離,不愿為伍,受到秦檜排擠,最后貶謫,秦檜死后,才重新啟用,在湖州做官。
之所以趙璩記得這么多,是因為后世去湖州游玩,見過此人雕像,在雕像下面就有生平。
所以,汪勃是一個可以重點拉攏的對象,特別是現(xiàn)在他還沒有受到重用前的拉攏,更能把握住一個人,再者,已經(jīng)和秦檜撕破臉,那遲早要正面剛的,汪勃雖然自己不是秦檜的對手,但是卻能是趙璩手中的一柄利劍。
趙璩想了想,吩咐門子先別去理會,隨他跪著。
既然汪勃這么重要,為何不見呢?
因為趙璩深知,恩威并施,才是御下之道,汪勃沖撞王府在先,正是施威的好時機(jī)。
不多時,寧喜回來了。
趙璩安排寧喜出去,是打探自己那個便宜哥哥,普安郡王趙瑋的事情,趙璩篤定,趙瑋必當(dāng)有所動作。
果然,趙瑋上疏為韓世忠求情。
趙璩得知后,笑的很開心,至于為何,寧喜卻是不知其中奧妙,自然趙璩也不會跟他解釋。
正好寧喜回來,可以代筆寫謝恩表了。
不管是皇帝罰你還是獎賞你,只要是圣旨下了,就要上表謝恩的。
前一次皇帝下旨,是尹正代筆,昨天下的圣旨,本來準(zhǔn)備今天聽學(xué)結(jié)束上表的,沒曾想發(fā)生了這么一檔子事,所以就還沒寫。
正好寧喜回來了,可以代筆上表。
趙璩雖然繼承了之前的記憶,可這毛筆字卻無法繼承,所以他從未寫過字。
不過今后這件事情,一定要提上日程,這毛筆字可還是要苦練的。
謝恩表怎么寫,趙璩已有腹稿。
他先是狠狠的夸了一陣官家立朝以來的文治武功,然后又寫了自己不知檢點,釀成大錯,幸陛下仁德,今后一定會好好跟著恩師尹正學(xué)習(xí),大致就是這些。
接著,他又寫了一道上疏,其內(nèi)容是怒斥韓世忠不念皇恩,竟然私下里污蔑朝廷,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不忠不孝之事,希望陛下彰顯國法如山,削去韓世忠王爵,貶出臨安,已絕朝野不臣之心,如韓世忠再犯,應(yīng)斬之!
一道謝恩表,一道上疏,一前一后送到了皇宮。
趙官家此時正在垂拱殿處理政務(wù),伺候在邊上的是內(nèi)侍押班趙轍。
官家看著普安郡王趙瑋的上疏,言辭懇切,為韓世忠求情開脫,只是搖了搖頭,就丟在了一邊。
這時,趙璩的一道謝恩表先是被呈了上來。
官家看完之后,面色不變,同樣丟在了一邊,趙押班連忙在收拾。
不多時,趙璩的上疏又被呈了上來,一般臣子的上疏,先是宰相處理,但是各方大員以及郡王親王的上疏,由中書舍人過目一遍之后,會立刻轉(zhuǎn)呈道御前。
趙官家看到這份上疏,眉目間倒是露出了一絲絲的喜悅。
“把恩平的謝表給朕拿來!”
趙押班聽了吩咐之后,趕忙找了出來,趙官家一手拿上疏,一手拿著謝表,微微一笑。
……
且說恩平郡王府外,汪勃已經(jīng)跪了大半個時辰,郡王卻理都未曾理會他。
畢竟汪勃已近花甲之年,身體就算再好,也經(jīng)不住這么折騰。
而就在這時,郡王府門終于開了。
走出來的是太監(jiān)寧喜。
“汪大人,殿下召見!”
聽到這話,汪勃心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不管召見的結(jié)果如何,總之不用在外面跪著了,再跪下去,這把老骨頭就要散架了。
直接被帶到了書房,趙璩坐在藤椅上看書,背對著汪勃。
汪勃正要行大禮,趙璩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一樣,道:“還沒跪夠嗎?免了吧!”
汪勃腹誹,孫子才沒跪夠!
“多謝郡王殿下!”
不過召見是召見了,但是郡王一直背對著自己看書,這也不是個事,汪勃已經(jīng)幾次欲言又止了,畢竟不敢打擾郡王,最后把心一沉,還是老實待著吧。
過了好一會兒,趙璩似乎終于看夠了,起身伸了個懶腰,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寧喜和侍女道:“你們先下去吧!”
趙璩慢條斯理的坐在書桌后面,喝了一口茶,然后平靜的盯著汪勃。
雖然汪勃已年近花甲,在官場也混跡了十多年,不知為何,這十五六歲的郡王爺,那一雙平靜的眼睛,似乎像是看穿了自己,這感覺讓汪勃背脊有些發(fā)冷。
不是聽說郡王不學(xué)無術(shù),是個庸才嗎?
“你對秦相怎么看?”趙璩這時候說話了,而且開口就是這么尖銳的問題。
“秦相乃當(dāng)朝宰相,下官不敢妄語!”
“你們這些御史言官,不就是做這個的么?”
“這...秦相勤于國事,為國操勞,乃社稷股肱之臣,是我等百官楷模....”
這時,趙璩竟毫無征兆的霍然站了起來,鎖眉厲聲道:“屁話,本王知你想說的是秦檜把持朝政,戕害忠良,結(jié)黨營私,禍國殃民,乃古往今來第一大奸賊也!”
“下官惶恐!”汪勃跪倒在地喊道。
“哼,惶恐嗎?難道不是你心中所想?”
“下官斷不敢作此想!”
沉默了!
片晌之后,趙璩坐了下來,又喝了一口茶,語調(diào)淡然的道:“若爾未做此想,就滾出去吧,今后也不得再踏足我府半步!”
汪勃不語,只磕頭不止。
“滾吧,別讓本王再看見你!”趙璩道。
汪勃此時卻沒有任何動作,止沉默不語,趙璩亦然,空氣中的沉默再度凝結(jié)。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汪勃才道:“郡王殿下請恕罪,下官先行告退!”
說罷躬身退走,一瘸一拐的,走出書房。
趙璩嘆了一口氣,自己還是太年輕,不足以讓人信服,再者秦檜權(quán)傾朝野,觸怒之下,不止要搭上自己性命,甚至禍及家人。
可汪勃走出趙璩書房后,又折返了回來,不過并未到趙璩近前,只是在門口處躬身作揖,道:“若是郡王不嫌下官淺薄,今后若有差遣,勃必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說完轉(zhuǎn)身離開王府。
趙璩心里是開心的,他沒有看錯汪勃,歷史也沒有記錯汪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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