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一手抱著東西,另一只手伸出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封陽左手的石膏:“有沒有被擠到?”
封陽搖了兩下頭,格外自然地抬手幫杜蘅擦了下額頭上的汗。
杜蘅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得身后的貨架“哐”的一聲。
小賣部里面沒有設(shè)置空調(diào),一大堆人擠在里面這么久,不是一般的熱。
會出汗很正常,但是封陽幫她擦汗就不是很正常了。
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在封陽那無比無辜的眼神中,將臉扭到了一邊。
封陽以為她生氣了,癟了下嘴,從包里掏了顆糖出來遞給她。
杜蘅看了一眼,接了過去,也不吃,就這么攥在手上。
臉估計很紅很燙,不過沒關(guān)系,可以說是熱的。
這么鬧了一出,剛好就排到了他們。
杜蘅松了口氣,將東西放到收營臺上,等著付錢。
……
兩人回到教室的時候,剛好打上課鈴。
杜蘅沒管太多,給了陳捷一包辣條,然后自己開了包薯片放到她和封陽的桌子中間。
陳捷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杜蘅會給他帶東西。
虧他剛才還一直煩他們兩個人一塊兒去了小賣部。
“怎么……”
杜蘅笑了笑:“你不是昨天晚上請了我一杯奶茶嗎,我用辣條還你,可不是五毛的啊,好歹還是這么四五六塊呢?!?p> 陳捷應(yīng)了一聲,將辣條塞進了抽屜里。
上課睡覺可能不是所有人都干過,但是上課吃東西這件事情應(yīng)該是每個學生的校園記憶。
而在二中,這樣的行為就更普遍了,別說是吃零食,啃包子和嗦方便面的都不少。
老師們對于這種情況也是保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只要不是在教室里面涮火鍋吃燒烤,其他的差不多都能接受。
學生們在下面吃著東西,老師在上面端著茶杯講課,愿意聽的就邊吃邊聽,不愿意聽的就專心吃東西,誰都不影響誰。
杜蘅一邊記筆記,一邊把剩下的兩包辣條放進抽屜里。
“你嘴還沒好,不能吃這些辛辣的東西。
話,是對封陽說得。
畢竟她一直看到他對著陳捷抽屜里露出一角來的辣條包裝袋愣神。
“實在忍不住你就吃糖?!?p> 封陽癟了下嘴,小小地嗯了一聲,好像不是太高興。
杜蘅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么,就被李平忍無可忍地叫了起來。
“你個班長,上課吃東西我都忍了,但是你是在后面開茶話會嗎?要不然這節(jié)課咱們不上了,你每個人發(fā)點兒零食,咱們坐在一塊兒聊天好了?!”
杜蘅尬笑了一下,站著沒動。
李平也不想太為難她,拍了拍黑板上那個句子:“翻譯,分析?!?p> 她也不含糊,大致看了一下之后就說出了那句子的意思和大概結(jié)構(gòu)。
李平點了下頭:“收斂一點兒啊!”
杜蘅應(yīng)了一聲,坐了下來,心里明白李平是因為他們班那兩個學生的事兒煩心。
要知道年級通報之后,他們班也是會被扣分的,也算是間接扣了他這個班主任的工資。
這里本就是個小地方,學校在外面也排不上號,自然老師的工資也是少的,這一扣,剩下的怕是也沒有多少。
……
下午第一節(jié)課,全年級被占用了10分鐘的時間聽廣播會。
“下面,我們開始進行年級通報批評!”
聽得出來張主任心情很不好,畢竟他們那一推差點造成事故不說,這一下整棟樓的欄桿多要換,是筆不少的費用。
“高三8班的李陵同學和王輝同學,惡意針對同學,將人推到了欄桿上,使得欄桿垮塌差點造成嚴重事故,經(jīng)過學校商議,給予這兩名學生校級警告處分?!?p> 正兒八經(jīng)地裝了一會兒之后,張主任就忍不住了。
反正該說的已經(jīng)說完了。
他清了兩下嗓子,開口:“兩個混崽子,我特么在二中待的時候你們兩個還不曉得在哪里呢,跟老子在這里混,是覺得畢業(yè)證太好拿了是嗎?剩下這一年你們每個人最好給我老老實實呆著,不然我敢保證你們最后一年的日子不會好過?!?p> 許多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停地議論著。
杜蘅嘆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封陽,卻不想他正好也在看自己。
“怎么了?”杜蘅輕聲問道。
封陽搖了兩下頭,微微牽了下嘴角:“好看?!?p> “!?。 甭勓?,杜蘅愣是被自己的口水嗆得咳紅了臉,好半天才緩過勁兒來,“夠了,你別說了,我自己長成什么樣子我還是清楚的,我不瞎?!?p> 封陽固執(zhí)地看著她,目光真誠。
杜蘅不再好意思看著他。
那眼神太干凈了。
見杜蘅移開目光,封陽便沒再看她,只是在轉(zhuǎn)開頭前,格外認真地夸了一句:“真的……好看的?!?p> 杜蘅深呼吸了一下,把臉埋到手上,不說話了。
忽然,她整個人抖了一下,她猛地抬頭,剛想吼就意識到教室里還有老師。
她壓低了聲音,瞪著封陽:“你摸我耳朵干什么?!”
封陽見她反應(yīng)這么大,下意識地把手背到背后藏起來,嚇得嘴張了幾下卻一個字都沒有吐出來。
眼里盡是慌亂。
“我……”他眼神四處看,但就是不看杜蘅,“對……對不起?!?p> 杜蘅被他這道歉給整蒙了,還沒回過神呢,就已經(jīng)拍了拍他的肩表示沒事。
得,都成條件反射了。
“沒事兒,你……道什么歉???”
她剛才又那么兇?
封陽搖著頭,用力把手抽了回去,他抱著頭,縮成一團:“對不起,對不起……”
杜蘅皺了眉,感覺到他情況不太對,拉著他就跑出了教室,不管身后老師的招呼,一路跑到了醫(yī)務(wù)室并關(guān)上了門。
醫(yī)務(wù)室里一般除了老方,沒有其他人。
老方看到兩個人沖進來,煙直接從嘴里掉到地上。
“你們兩個怎么回事?”老方嘖了一聲,重新點了根煙,“一天天的往這兒跑,覺得這兒好玩兒是吧?”
杜蘅沒有作聲,只是轉(zhuǎn)身看向狀況并不好的封陽,有些擔心。
封陽渾身都在發(fā)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還在微微發(fā)抖。
他一直垂著頭看自己的腳尖,左手攥著自己的衣角,整個人就這么僵直地站著。
杜蘅皺了下眉,讓他坐到了病床上,拉上簾子將他們和老方隔開。
她伸手將他的頭抬了起來,想要讓他看著自己,但他卻閉上了眼睛,睫毛一直在顫。
“封陽,乖,看著我?!彼p聲開口,手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臉,“別怕,看著我?!?p> 封陽用力把頭撇到一邊,整個人縮著躺到了床上,背對著她,肩膀一抽一抽的。
杜蘅嘆了口氣,坐到了床上,輕輕拍著他的背,許久之后,才開口:“不愿意和我說嗎?”
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語氣里滿是失落和沮喪。
封陽很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猶豫了片刻之后,還是轉(zhuǎn)過身坐了起來。
“可以和我說嗎?”杜蘅看著他,目光柔和:“剛才怎么了,為什么要說對不起?”
封陽咽了口唾沫,看著杜蘅的眼睛,抿了下嘴:“因為……杜蘅不喜歡被我碰。”
“我……”杜蘅瞪大了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不是……沒有?!?p> 她將頭轉(zhuǎn)到一邊,不太自然地捏緊了拳。
她自己都能感覺到自己臉是燙的。
封陽目光一直都沒有離開過她,看著她的反應(yīng),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所以才……才說對不起,為……早上的事,和剛才的事。”
“你是真的蠢啊?!倍呸刻痤^來看他,眉頭皺得很緊,“要是換成別人,我早就動手了?!?p> 聞言,封陽愣了一下,眼中滿是差異,顯然沒有明白杜蘅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杜蘅攥緊拳頭,過了一會兒又松開了。
她認命地嘆了口氣,開口:“還記得我早上說什么嗎?我說了我不討厭……但是也不是喜歡……你也不用給我道歉,你……”
她深吸一口氣:“你在我面前不用小心翼翼的,我不會嫌棄你或者怎么樣,你沒必要擔驚受怕的。”
杜蘅每說一個字,封陽的眸子就會亮這么一點,等到杜蘅說完的時候,他猛地抓住了她的手:“那你會……不要我嗎?你會不會……會不會走?”
杜蘅猶豫了一下,反握住他:“我現(xiàn)在不是在這兒嗎?你想我走哪兒去?”
“不……不是!”
杜蘅應(yīng)了一聲,沒有再接話。
她當然知道封陽的意思是什么。
你會不會走,不是問現(xiàn)在,是問的以后。
可是她不能做保證,因為她很早之前就下定決心要離開這里,而封陽這個樣子,哪怕是考出去了,他家里那位同意的可能性也不大。
她不喜歡騙人,也不會騙人,所以她現(xiàn)在不可能告訴他不走。
封陽見她不再應(yīng)聲,也就不再問了,只是將她的手握緊了些,眸中閃過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傷感。
就……讓他貪心一點吧。
不管以后,只看現(xiàn)在。
他想待在杜蘅身邊,不去想趙良穆,也不去想自己,只想著待在她身邊。
哪怕只有高三這一年,對他來說也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