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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

第十二章 春風拂檻

像雍正爺這樣的漢子 小樂即安 3896 2020-01-26 06:16:00

  往事耐人回味。

  我知道,在回味的過程中,我太過于沉浸在傾訴我自己的情緒當中。我對周圍景象的描畫,對具體事件的敘述,都顯得過于單薄和模糊。我僅著重于將那些曾經(jīng)撼動我心的感受,一遍一遍地反復描摹,以投喂我自己的心——我知道,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的這篇文字是頗為自私的。

   我也有些擔心,這樣大段大段地記錄一個小女生的囈語,對讀者你來說,應該會覺得讀得有點悶了吧!那么好吧,我就遵照你的想法,盡我之力來描述一下那個冬春之交的自然景觀和主要事件。

  太陽東升西落,季節(jié)冬去春來。轉眼之間,數(shù)九寒冬已被陽春三月取代。乾清宮中,宮人們換上了輕薄的春裝。御花園內(nèi),姹紫嫣紅,花香四溢,中有三五麗人,踏青而行。

  抱歉。無論紫禁城里的每一個日出日落是如何動人心魄地美麗,在我的記憶中,關于自然景觀,也只能這樣三言兩語地概述了。

  我常常感概時間過得太快。

  我最喜歡而又讀來最為惆悵的句子,恰恰是雍正爺所不喜歡的詩仙大人的句子——“朝如青絲暮成雪”。是的,這個句子盡管動人,但詩仙大人也確實太過殘酷了一點。這大概是雍正爺不喜此句的原因吧。

  雖然我總是感嘆,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我也不是就沒有機會去感受,自鳴鐘有時又偏偏走得太慢的感覺。黃昏時分,當我面對雍正爺?shù)廊f福退下的時候,我總會惆悵黑夜的到來。我會想到,我還要再等上好幾個時辰,才能再一次看見他的身影。

  每當這種惆悵襲擊我的時候,我的腦海中,會閃現(xiàn)出一些以前偶然讀到的句子。

  “你干嘛在這里,用兩種方法計時?”

  “這只慢的,給分處兩地的人們計時。另一只快的,給相聚一地的人們計時?!?p>  當然,如果讓我自欺欺人地以為,雍正爺他也是像我這般的碧海青天夜夜心,那我就真的成了那只將頭埋入沙堆的鴕鳥了。

  那年初春,翊坤宮內(nèi)傳來喜訊。年貴妃再次有妊。

  這個消息讓我變得有些沉默。雖然我努力要求自己,盡量同往常一樣與雍正爺相處。但是,我投向這位爺?shù)哪抗?,不受自控地有所減少。而我看向窗外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有所增加了。

  情緒消沉了幾日之后,我又感覺稍微好受了一些。他正當盛年,如果能再多一個孩子,也是好事啊。我告訴自己。

  讀者,看在我會如此認真地聽從你的建議的份上,就請不要在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時候,再來詢問我,這是不是就是傳聞中所謂的圣母之心?那樣,我可能就會真的覺得很難過了。

  總之,在做了若干努力之后,我終于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重新又去迎接那位爺?shù)哪抗饬?。而在那幾天里,他的情緒似乎也相伴相隨地、隨著我看向他的頻率變化,從似乎略顯暴躁,到再次平靜如常。這種變化,我感覺應該不僅僅是我的幻覺。因為明顯地,那幾天蘇公公也從有些愁眉苦臉,漸漸平復到佩戴起他慣有的笑容。

  有一天,等我起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雍正爺已經(jīng)出宮去了。蘇公公說,他帶著他的侍衛(wèi)們,去京郊的一家皇家圍欄狩獵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閑。

  當然我是說對我而言。對雍正爺而言,我不知道騎馬打獵算不算得上悠閑。想來總會有一點危險的吧?他們偶爾也會狩獵猛獸。不過,我好像又不用去過分擔憂他個人的安危。因為以這幫人既往的成績來說,獵場里生活的那些猛獸才更需要擔心自己的安危吧。

  一邊這么想著的時候,我已經(jīng)將御書房里的桌臺書架全都擦抹了一遍,將各類書籍奏折整理歸置。對于雍正爺?shù)淖嗾?,我還是懷著一種很復雜的心態(tài)。一方面,我覺得我最好還是敬而遠之。雖然這位爺現(xiàn)在不在宮內(nèi),但他上次給我的陰影還未完全消除。我當然明白,他們這里的人是非常不喜歡女子去了解政事的。

  我將翻開的奏折小心合攏,疊放在一處。凝視著它們的時候,我怔怔地想,如果我能被他允許,可以看看他的朱批的話,是不是我就可以真正地走進他的內(nèi)心世界?

  我可不可以只看一本?一本就好。

  正在我鬼使神差地顫著手向那疊奏折伸去的時候,一名內(nèi)廷小官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他蹲下身說,

  “阿諾姑姑,貴妃娘娘有請?!?p>  我一驚。年貴妃要叫我去問話?為什么?難道她要詢問萬歲爺?shù)纳钇鹁??不對,這種事她去問蘇公公,會說得比我清楚多了。

  自從雍正爺寫過那張讓我沉醉的大字之后,每晚一到掌燈時分,他便用眼神示意我可以退下了。所以從那天以后,我再也沒見過他翻綠頭牌的樣子。那樣的信息對年貴妃才是更有用的吧?也不對。這種事她直接去問敬事房,或者直接去看起居錄就是了。

  難道她終于還是聽說了宮里的小道消息,說萬歲爺最近對我青眼有加?

  不管如何,我都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一趟了。而且,她來叫我去,我敢不去嗎?好像也不太可能。我整理了一下衣物,匆匆跟著那名小官走出門去。

  亭臺樓閣,兜兜轉轉。翊坤宮的大門再一次在我眼前緩緩敞開。

  我想起上一次見到這扇宮門的時候,那晚皎潔的月光,心中微微一痛。轉眼間我又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是啊,因為那位爺?shù)膼垡?,因為上蒼的憐憫,我如今的心境比之當日,已經(jīng)是天上地下的區(qū)別了。

  翊坤宮內(nèi),異香撲鼻。我無意中想起了后世的那個流言,關于雍正爺賜予年貴妃的香料里,有著避孕的成效一事。而在這里的現(xiàn)實里,年貴妃每每有妊,極易滑胎。生子四人,盡皆夭折。倒是與后世的傳聞不謀而合。

  我突然又覺得有些傷感。終于,我也要去面對這樣一位可憐的母親,與她爭奪她的夫君雍正爺?shù)膶檺哿藛??我又將要去扮演一個怎樣卑劣的角色呢?

  可是讓人無奈的是,情場之慘烈,直猶如戰(zhàn)場。我又有什么資格去懷抱所謂的圣母之心,去“可憐”我的情敵呢?或許我憐憫的目光尚未抵達,便會被佳人手持倚天之劍、一招斬于劍下了吧?

  說到修煉圣母之心,我覺得這可能與我在此地的經(jīng)歷有關。小時候,因為阿瑪額娘帶著阿兄在邊關打仗,而阿瑪是孤兒,所以幼年的我便被家人交托于此地的外祖父母家中度日。雖然外祖父本人對我極是疼愛,但是,身處異姓門庭,還是讓小小的我學會了察言觀色,凡事委屈求全。

  誠然,靈魂里21世紀所受的教育和觀念并未磨滅,其志已不可奪。但是,十幾年的此地培育,南橘北枳,適者生存,原先的一些觀念也難免出現(xiàn)了一點點的偏移。

  這段幼年時的生活經(jīng)歷,讓生存和安全感成為我的第一需要。遇事先罪己,力求一團和氣,讓所有的人都開心和滿意,成為我首要的人生目標。有時候?qū)ξ襾碚f,取得敵人的諒解,與取得朋友的情誼比較,它們似乎是同樣的重要。

  如果年貴妃不是逼人太甚的話,我也希望能與她好好相處。畢竟,雍正爺是她正經(jīng)的夫婿。而我的角色,在道德層面似乎更難以立足。而且,所謂情敵關系之成立,其原因并非在于我與她,而是因為她的夫君雍正爺本人。不是嗎?

  我在這一片異香之中,靜靜地想著。

  因為這撲鼻的異香,我重新又思索起那后世的流言。雍正爺對年貴妃似乎是情深似海,他也親口向我表明,其情正如長恨歌所述。那么,年貴妃的遭遇,又怎么會是他本人的示意和安排呢?如果他真是那樣可怕的一個人,那么他所寫下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還能去相信嗎?我所深愛的這位爺,真的可能會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嗎?想到這些,我的心情有點低落。

  很快,我被人領到了內(nèi)廳。

  內(nèi)廳正中的雕花木椅上,坐著一位三十來歲的盛裝麗人。雪膚花貌,形容難描難畫。旁邊侍立的幾位少女,也俱是嬌艷可人。我想,這應該就是年貴妃了。

  見我進來,椅上的那人站了起來,朝我微微一笑,抬手示意我坐。

  我一驚。以我宮女的身份,我哪敢直接坐下?這會是這位貴妃娘娘設立的第一個陷阱嗎?

  我深蹲了一個萬福,向她拜道,“奴才瓜爾佳.成諾,拜見貴妃娘娘。恭祝娘娘鳳體安康,腹中麟兒祥和安穩(wěn)?!?p>  她走上前來,扶我站起。再執(zhí)我之手,將我送至一旁的椅中坐下。

  她笑著說道,“旁人形容道,林中水仙,風姿綽約。本宮亦是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才知傳聞差矣?!?p>  她頓了頓,又朝我笑道,“依本宮所言,竟不似吾之塵世中人!所謂謫仙人兒,出塵脫俗,本宮今日算是眼見為實了?!?p>  我一聽此話,心中警鈴大作。我低下頭去,又慎重地行了一禮。

  “貴妃娘娘慧眼如炬。奴才到底是謫仙還是一介俗人,貴妃娘娘必定心中有數(shù)。您這么說,奴才倒是體面了,只怕要有損娘娘眼光的清譽了。”

  她溫婉地笑了起來。

  “阿諾姑娘,如有可能,本宮很想向萬歲爺將你討來翊坤宮,陪在本宮身邊,時常陪本宮說說話,想來一定非常開心。本宮見了姑娘,便如同見到了一株忘憂之草?!?p>  我再次覺得心驚。

  她接著拍了拍我的手背,“本宮也知曉,這是一個不太現(xiàn)實的想法?!?p>  “你留在萬歲爺?shù)纳磉叄绱松鹾?。”過了片刻,她加了一句。

  看來,這位貴妃娘娘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做,挑明了將我當作她的情敵了。猛然面對這種狀況,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話。無論我回答愿不愿意來翊坤宮,似乎都可以指向我不識抬舉,或者自愿落入虎口這兩個結果之一。

  見我怔愣,她又拿起我的手說,

  “本宮聽說,萬歲爺與你整日間形影不離。自從得你相伴,本宮覺著,萬歲爺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弱冠之年?!彼僖淮涡σ饕鞯卣f。她的目光迷離,如煙似霧。

  這話可就是太明目張膽了!我的心砰砰的跳著,感覺十分緊張。

  我能低頭認罪嗎?自然不能。下一刻她恐怕就會翻臉無情,指著我大喊,狐媚惑主的東西!來啊,給本宮拉出去重重有打,打死了事!

  但是,我就這樣任憑她一句接一句地殺過來,毫無招架之力嗎?她會不會一轉眼又指著我說,本宮問話,你卻裝聾作啞,這般不識抬舉!

  今天這趟翊坤宮之行,比我原先料想的,要棘手多了。我漸漸感覺額頭見汗。

  一瞬間,我想起了早晨在布庫室練劍的事。我常常才從劍鞘里艱難地將劍拔出,還未將之舉起,挽一個裝模做樣的劍花,雍正爺就已經(jīng)一招襲來,將我手中的劍打落。我撿起來,他又再打落,反復如是。常常直到我氣得滿臉緋紅,幾欲落淚,他才會收起逗弄我的心思,準許我好好地將劍執(zhí)起。

  如今這位貴妃娘娘,也要來夫唱婦隨,行這貓戲老鼠之事了嗎?

   雍正爺來戲弄我,總是讓人既生氣又甜蜜,之后我也不會怪他。這位貴妃娘娘來戲弄我,卻是真的為了要把我當作她的早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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