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凌風堅持了半個小時后,胃部不適感終于是慢慢消退。
外面開始刮風下雨,老舊的窗戶時不時碰撞發(fā)出聲響,風穿過縫隙伴著嗚嗚的聲音,像是厲鬼嚎叫,在夜晚聽著格外的瘆人。
補課的時候,林初夏似乎一直很緊張,時不時扭頭看看窗外,眼神飄飄忽忽,好像在怕什么。
天上的烏云黑沉沉的,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兩人的狀態(tài)都不好,補課提前結(jié)束,九點半兩人就各自回屋了。
路凌風從箱底翻出相冊,坐在床邊細細的看,時不時在上面撫摸。
外面雨越下越大,后來就伴著閃電和雷聲。
他余光突然瞥見一個反光的東西,伸手拿了出來,那是一條銀質(zhì)項鏈,掛墜半弧狀,像一顆尖牙。
這是陳凡在高一入學(xué)時就送給他的,一人一半,兩個合起來可以組成一個完整的圓形。
當時陳凡還十分認真的跟他說這是兄弟間的信物,是感情的見證,要好好保管,方便以后相認。
他當時覺得有些好笑,畢竟都什么年代了,還靠信物這種東西,實在是多此一舉。就算以后時隔多年,他們互相會不認識嗎?
而現(xiàn)在,很明顯他錯了。
他們真的會有不認識對方的一天。
路凌風正對著手心的掛墜出神,突然門被人敲響,聲音很微弱,如果不是他聽力好,恐怕那聲音會被雷聲和雨聲完全淹沒。
他把相冊和項鏈放回箱子,起身去開門。
打開門,林初夏手里抱著一個半身高的毛茸茸的小熊,低頭咬著嘴唇。
“怎么了?”路凌風把她渾身上下掃了一遍,看到那雙光著的腳丫時皺了皺眉?!霸趺床淮┬??”
林初夏仍是低著頭,抱著小熊的手更加用力了,就是不說話。
路凌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默默的等她。
“你...你...”林初夏支支吾吾的吐出兩個音節(jié),聲音細不可聞。路凌風微微躬身,低下頭想要聽清她說什么。
“你今晚可不可以睡到我房間?”林初夏憋了半天,終是鼓起全部勇氣抬頭說出這句話。
路凌風一怔,隨后轉(zhuǎn)頭看了眼自己的床,想了想,看著她說:“你想睡在我的房間?”
林初夏眨眨眼,頭又低下去,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是,不是。”
“不是?”路凌風不明所以。
“不是換房,是我想你睡到我房間來?!绷殖跸挠痔ь^看他,眼睛純凈的沒有一絲陰霾。
路凌風盯著她的眼睛,勾了勾唇角:“林初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你在半夜要一個男生進自己房間,還邀請他一起睡覺。
“不可以嗎?”林初夏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撇撇嘴,水汪汪的眼睛對著他眨啊眨,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路凌風腦補了下和她同床共枕的畫面,面上燙了燙。
“為什么?”路凌風問。
林初夏垂下頭,像是在思考回答。
窗外突然亮起一道閃電,隨后一個炸雷響起,爆炸一般,整個房屋好像都被震的搖晃。
林初夏像是受了驚的小動物,緊緊閉著眼睛,把頭埋進小熊的毛發(fā)里,雙手用力,身子輕輕顫動了兩下。
過了幾秒,她才緩緩抬起頭,耷拉著嘴角,鹿眼里像是含著眼淚,眉毛微微靠攏,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我怕......”她小聲的說,聲音有些打顫,尾音拖得長長的,又像是在撒嬌。
路凌風心臟狂跳了兩下,愣了愣,再低頭看她時,桃花眼里滿滿的都是溫柔。
林初夏面上紅撲撲的,這次她完完全全對路凌風示弱了,她本不不該這樣的,可實在是太害怕了,雨下那么大,雷聲那么響,恐懼和不安漸漸占滿了她的內(nèi)心。
“我知道了?!甭妨栾L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把自己的被子枕頭包成一團抱起來走到門口。
看著粉粉的充滿少女味的房間,他舔了舔嘴唇,沒動。
林初夏站在房間中央,示意他進去。
路凌風這才慢步走進去,顯得十分拘謹,他不是第一次進來,但之前只是把林初夏送進來,也沒注意那么多,而現(xiàn)在,他要在這躺上一晚。
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在地上,稍微打量了下整個房間。
林初夏的房間布置很溫馨,暖色調(diào)為主,墻上貼了淡粉的印花貼墻紙,地上還鋪了一張很大的粉色毛毯,還有十來個大大小小的娃娃。
房間里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若有若無,卻又無處不在。
整個房間都暖暖的,路凌風光是站在那里都感覺自己被暖意包裹。
“你睡地上嗎?”林初夏站在旁邊看路凌風把被子鋪在地上,問了一個有些多余的問題。
路凌風鋪好被子,站起身,朝她走近,唇角微彎,漆黑的眸子凝視著她:“如果你想讓我和你睡一張床,我也沒有意見。”
林初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雙手放在胸前,仰著頭看他,有種小白兔遇上大灰狼的感覺。
可她背后就是墻壁,根本無處可逃。
他的眼神好危險,而且還一步一步向自己逼近,呼出的氣息都已經(jīng)掃到她臉上了,她感覺自己下一秒就會被他吃掉。
林初夏臉頰通紅,雙手放在胸前,眼珠左右滑動,根本不敢直視路凌風,最后索性閉上眼。
過了會,那種壓迫感消失了,她把眼睛睜開一條縫,路凌風已經(jīng)走到門口,一只手覆在燈的開關(guān)上。
“趕緊上床躺好,這么晚了?!甭妨栾L沉聲催促道。
林初夏如蒙大赦,非常聽話的一骨碌爬上床,蒙上被子,只露出一雙大眼還在外面眨巴眨巴。
路凌風關(guān)了燈,摸索著躺下來,閉上眼,全是剛才林初夏縮在墻角時的模樣,他本來只想逗逗她,沒想到竟然差點沒控制住自己。
林初夏閉著眼也許不知道,但路凌風清楚剛才兩人的距離,再往前幾個厘米,他就會親到她。
她紅紅的臉頰,水嫩嫩的唇讓他情不自禁的靠近,好在最后一刻還是理智回歸占了上風,不然他就要犯罪了。
暴風雨越來越猛,閃電劃過時亮如白晝,雷聲轟鳴。
他聽到林初夏翻來覆去,還有她細細的、急促的喘息聲。
這么害怕打雷嗎?
路凌風不敢想象,之前她一個人遇到這種天氣時,該有多么無助多么恐懼。
他心臟仿佛都漏了兩拍,胸口像壓了塊石頭。
林初夏翻身朝向路凌風這邊,身子縮成一團,整個人都在發(fā)抖。
路凌風看著她放在床邊,攥著拳頭,微微顫抖的手,挪了挪身子,讓自己更靠近她一些。
猶豫了幾秒。
他伸手,把那只柔軟細小的手緊緊包住。
林初夏還在害怕時,突然感覺到一只手抓上她的手,那只大手是那么溫柔,一點點、慢慢的把她的手包在手心,生怕弄疼她,生怕嚇到她。
她像是在無盡的深淵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顆惶恐不安的心有了依靠。
“我在?!甭妨栾L磁性的聲音響起。
林初夏不知怎么,淚水自己就跑了出來,順著臉流下來,滴在枕頭上。
她貪戀那一點溫柔,手往后縮了縮,又張開,迎上去,掌心相對,十指相扣。
路凌風在她五指抓上來時有一瞬的訝異,隨即也做出回應(yīng),握住她冰涼的手。
林初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著的,只知道早晨睜開眼睛時陽光十分刺眼,地鋪已經(jīng)撤掉,路凌風也不見蹤影。
直覺告訴她,已經(jīng)很晚了。
她速度穿上拖鞋,飛也似的跑出臥室沖下樓,然后,呆滯地定在那里。
路凌風正站在茶幾邊上,手里端著飯碗用勺子攪拌,動作慢條斯理的。見她來了,偏過頭,挑了挑眉:“醒了?”
林初夏抓抓頭發(fā),邁著小步走過去,掃了眼茶幾上盤子里的面包和火腿腸,試試探探的問:“幾點了?”
“九點半?!甭妨栾L把泡好的牛奶放在桌上,動作從容。
林初夏呆若木雞,眼角抽了抽,難以置信。
“幾點?”林初夏懷疑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
“九點半。”路凌風微笑,耐心地又回答一遍。
“啊?!”林初夏捂臉驚呼,二話不說就要往回跑。路凌風抬手抓住她睡衣的帽子把她扯了回來。
路凌風:“先吃飯。”
林初夏一臉疑惑:“可是,都已經(jīng)這么晚了?!?p> “你今天不用上課都沒關(guān)系了?!?p> 林初夏眼睛睜大了一點:“啊?。繛槭裁??”
路凌風一手搭上她的肩讓她在沙發(fā)上坐下,又邊把盤子端給她一邊說:“你生病了?!?p> 林初夏用手摸了摸額頭,又試著咳了兩下,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啊。
“我沒生病啊?”林初夏不解道。
路凌風:“我跟班主任說,你昨天淋了雨生病了,去不了學(xué)校?!?p> 林初夏目瞪口呆,路凌風蹲下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要覺得不合適,下次換我感冒?”
林初夏甩甩頭,著急道:“不是不是,那就算我是感冒了,那你怎么也不去學(xué)校?。俊?p> 路凌風一手撐著頭,笑的有點狡猾:“路上碰到了發(fā)燒的林同學(xué),陪她去醫(yī)院。”
林初夏:“......”
姚老師你別怪我,這一切都是路凌風的主意。
路凌風起身背起書包準備出門,林初夏叫住他,遲疑了會道:“可是,我不去學(xué)校的話,今天的課怎么辦?”
路凌風回頭,自信滿滿地說:“有我在,你還怕少了那兩節(jié)課不成?!?p> 林初夏咬著面包,不說話了。
關(guān)門前,路凌風還溫馨提示道:“你真要去上課也最好是下午晚點再去,畢竟,我把你的感冒說的挺嚴重的,不打幾個小時的針好不了的那種。”
林初夏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抬頭看了眼掛鐘。
算了,她還是好好的當個病人吧。
她這樣想著,然后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