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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杯酒意氣長

第九十三章 進退

少年杯酒意氣長 發(fā)呆向日葵 2127 2020-03-30 12:00:00

  落筆略有停頓,墨汁便濃了。

  眼見一幅好字毀了,李平卻頗為欣喜。父親扔掉不要的廢品,拿出去可是能賣上不菲的高價的。

  只是如今李平的關(guān)注點并不全在即將落袋的金餅子上,“父親此前說過,此次是扶蘇公子趁勢問鼎太子之位的最好機會,只要他不為韓非求情,即可再進一步?!?p>  父親微微搖頭,不知是在可惜字帖還是在可惜扶蘇,李平想了想,繼續(xù)道:“那么公子此舉,是否稍顯不智?”

  “扶蘇這一跪,跪沒了太子之位,今后想要染指此位便是難上之難。故而此事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愚不可及?!崩钏构粚⒔z絹扔掉,重新鋪開一張。

  “只是,丟掉那個可有可無的位子,以換取士民人心,并不吃虧。”

  李平略有不解,卻沒有急著發(fā)問,雖然才思遠不及其兄,他也不是如何愚笨。

  過了片刻,眼看父親已重新落筆三字,李平才稍微想通了一點,“扶蘇公子此時地位并不下于太子,太子位對他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的虛名而已,實際所得有限,不如以此換來世人更多敬愛?!?p>  李斯頭也未抬,雖然對這個兒子的愚笨稍有不滿,但對方能想到這里也算有進步了,畢竟其母不過是個婢女出身,因此并未責(zé)怪,反而接著話為其解釋。

  “更何況,太子可立也可廢,不過大王一言決之而已。此時進太子位,看似得以踏進關(guān)鍵一步,實則地位更加不穩(wěn),更會成為眾矢之的?!?p>  其實有一點,只是涉及了始皇,故而李斯還是隱去了沒說。

  以嬴政的權(quán)力欲,李斯這個丞相都做得如同橡皮圖章,一個可以合理合法分昭王治權(quán)的太子,要如何才能不引起昭王不滿?

  參詳軍機、倡導(dǎo)改革、改良昭法?這些事想也不要去想的好。

  兵權(quán)這樣的敏感地帶,更是最好碰也不要去碰。

  這樣一個束手束腳的太子,不如不做。

  今日二公子與三公子陪跪章臺宮一事早已傳開。

  如今兩人各自落了一個義名之余,也給扶蘇的賢名中又加了一個“孝悌”。

  試想一下,如果扶蘇“聰明”到眼睜睜看著授業(yè)恩師去死而無動于衷,以此換一個太子之位,這兩人還會冒著大風(fēng)險一起去陪扶蘇跪著嗎?

  恐怕扶蘇今日登太子之位,明日就立刻成了孤家寡人。

  宮里宮外,除了那些本就與他綁在一起的“太子黨”,恐怕再無外援。

  其余兄弟的嫉恨不必多說,扶蘇此前表演也好真心也罷的“仁義”,豈不是都成了作秀之舉?好不容易養(yǎng)望多年而來的人心,豈不一朝喪盡?

  李斯又稍稍有些好奇了。

  不過五六年而已,一介腐儒如何就成了如今這個所舉必有深意、法儒皆通,甚至還具備了連李斯都不得不贊嘆的治國之能的大才?

  韓非子教導(dǎo)學(xué)生的能力,真有了能化腐朽為神奇之功?

  想到這個終于要去死的同門大才,李斯心中并無波瀾。

  這一次,即便扶蘇用太子之位去換,韓非也不得不死,這三年多出來的時光,只是向上天借來的而已,到底還是要還的。

  這與李斯如何想無關(guān),甚至與昭王如何想都已無關(guān),這是大勢所趨。

  代表六國反叛勢力的韓非,李斯找不到其任何不死的理由。

  這一點,想必扶蘇也是心知肚明的。

  李斯嘴角略有嘲諷,這個“賢公子”作秀的本事是越來越好了。

  李斯猜錯了。

  扶蘇此來求情,與老師所教的“大仁之術(shù)”無關(guān),與什么收攏士民人心無關(guān),也與所謂的以退為進的聰明之舉更毫無關(guān)聯(lián)。

  他只想救下那個將他教導(dǎo)成才的恩師,即便全天下,包括老師自己都要韓非去死,扶蘇也要救下老師。

  但是飯還是要吃的。

  狼吞虎咽吃完面前的飯食,更多喝了一爵酒,扶蘇才覺得自己又恢復(fù)了生氣。

  始皇并未多用,早早就隨意吃完了飯食,此時正在批閱奏章。

  不說別的,只勤政這一點,此后前年的帝王,就沒有能與之爭鋒的。

  耐心等了很久,始皇終于想起了扶蘇,隨意問道:“飽了?”

  “回父王,飽了。”

  “飽了就回去吧?!?p>  在始皇看來,這場表演也該落下帷幕了,他多忙的人,肯抽空給扶蘇當(dāng)個配角,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了。

  趙高命人撤下飯食,就要請公子出門。

  扶蘇卻長身而起,直愣愣跪在了始皇身前。

  扶蘇進殿以來,始皇終于第一次正眼看這個長子了。

  直到扶蘇再次請命,始皇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

  這個兒子骨子里的那股迂腐氣還是沒有消去。

  可惜了。

  可惜自己曾以為他已經(jīng)變了,還想將帝國交付他手。

  原本以為不過是一場心照不宣的,給世人的表演而已。嬴政并不反感自己成為對方名望更上一層的踏板。

  甚至以嬴政的心思,扶蘇若有了這樣的膽子,才更合他胃口。

  扶蘇這次,是真的把始皇惹惱了。

  “孤第一次阻你入殿,你就該知道孤的心思了?!奔幢闶⑴灰?,始皇的語氣仍毫無起伏,“為何當(dāng)日不跪,卻在今日長跪?”

  雖然迂腐,但這個兒子的聰慧早已讓嬴政正視,甚至驚訝過不少次。若說對方看不出自己的意思,嬴政自己就第一個不信。

  這也讓嬴政有一些疑惑。于是在做出那個決定前,嬴政決定再聽一聽扶蘇的說法,也算是給對方最后一個自辯的機會。

  身后的趙高深知始皇心性,驚訝不已。

  若是以往,扶蘇的這般違逆,早已身陷雷霆之怒了。

  不知是扶蘇這些年來的優(yōu)異表現(xiàn),還是那兩個“愚人”的慨然赴死,給了扶蘇這么一個機會。

  扶蘇并不知道自己在萬丈深淵前打了個來回,只是老實回答:“當(dāng)日,扶蘇的確已明了父王之意,只是扶蘇那時并未絕望,還希望老師能夠愿意自救?!?p>  扶蘇嘴角苦澀,“然而老師已無生意,這才只能來懇求父王。扶蘇愿以此次爵功,以及承國君之名換老師一命。只盼父王能看在韓師多年辛苦教導(dǎo)扶蘇的份上,饒過老師?!?p>  “哼,百年昭法的賞罰分明,是你想換就換得的?”

  扶蘇埋首更低,不敢多言。

  “為何定要救下韓非?”

  扶蘇心中大定。

  終于等到始皇問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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