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逆流而上，好在江夏到江城，水很平穩(wěn)，到了夜里，不用搖擼，老船工也可以歇歇。
離開江夏，這是闞澤，也是柳先生的想法，也不記得去江城，啥時候到都無所謂的。
老船工的船上還有個半大孩子，說是孫女，柳大先生看了，開始皺了眉頭，有些不喜。
老船工知道客人誤會了，這船上帶女子，就是花船，干的多是土窯子的生意。
紅樓夢里的史湘云，最后的下場，就是落到了船上，干了這種勾當。
比青樓還要下賤的，經常受到船工的虐待，不給吃飯，一不高興，非打即罵。
柳大先生是老江湖，這事他看了，能高興才怪了。
“客人誤會了，這是我親孫女，她父親是個潑皮，整日里不是閑耍，就是賭博。
前些年，她母親得了急癥去了，臨死前托付鄰居，讓我?guī)е@孩子。
不然，早晚被她爹，押上賭桌，小老兒也是無奈，只得把她帶在船上。”老船工一臉的褶子。
這年頭就是這樣，官法規(guī)定，有忤逆大罪，是要殺頭的那種。
只要父母，到衙門口，說我要告兒子忤逆不孝，或者兒媳欺辱公婆，當時就抓起來。
啥也不問，先打三十大板，給父母出氣，也不審問，就問還告不告了，如果堅持，就問清楚如何。
直接就判一個秋后問斬的罪，在古代，不孝等同于殺人的罪過。
法律上是這么定的，但是法外有人情，像船工老人家，帶著孫女，長住船上，飄蕩江中。
這樣躲避畜生般的兒子，也從來沒想過，去衙門口告他，這就是父母之愛。
也是法律上規(guī)定，只要父母告，就先打板子，如果不告了，就回家，相當于現(xiàn)在的民事調解。
小丫頭在船旁邊下了魚簍，提上來，有些小雜魚、蝦、螺的小玩意。
拿水沖洗干凈，一指長的小魚秧子，也不用刮鱗去腮的，魚蝦混著水螺一起煮。
拿水抄過一遍，又拿冷水泡，這邊準備了一些不知道的材料，看著應該是花椒、八角性質的東西。
放入一點豬油，這是殺豬的肚里取出的白色脂肪油，豬、羊都有，這也是這個時代貧民家的常見油。
用油不是為了抄菜，而是浸潤砂鍋，這個時代，普通人家用的都是陶器。
像什么陶釜，那就是常備品，像著名的《王寶釧薛平貴》，王寶釧等丈夫十八年，形容她可憐，說是破瓦寒窯。
說的就是家里有幾件陶器，這陶器不能拿猛火燒，容易炸裂，如果用猛火，就得放點油。
估計這就是后世炒菜的初始，先放油，之后把一小把草藥是的東西放進去，稍微干炒一下。
之后放入水，把雜魚什么都丟進去，這陶鍋不小，雜魚燉著，在鍋上貼餅子。
雜糧面的，這個時代沒有玉米、地瓜、土豆這種高產作物，但是不妨礙勤儉的女人。
翻來《詩經》，就會發(fā)現(xiàn)，經常出現(xiàn)的就就是采野菜，比祭祀出現(xiàn)的都頻繁。
中土世界也是這樣，水里有野菜，山上、田野里都是，曬干后，就是冬天的食物。
野菜混合一點面粉，當然不是小麥粉，那是北方的東西，南方是沒有的，但是有類似的。
比如栗子、水稻、小米，南方吃水稻的多，包括后世也差不多這樣。
把野菜餅子貼好，蓋上蓋子，如此這般，在做第二鍋，船上人比較多，一鍋不夠吃的。
還好有那種樹墩子樣的爐子，想來也是船上常備的，看著丫頭熟練的做法。
不得不感嘆，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小火慢燉，很快就有了香味，這種不是大塊魚肉的香，是江里的河鮮，與窮苦人家的簡單做法。
后世的天津衛(wèi)，還有這種菜，雜魚鍋子，可惜，魚已經不是雜魚，肉也多，調味料也多。
除了玉米餅子，吃著有骨子甘甜，也就沒什么好吃的了。
兩鍋魚煮好了，老船工招呼著，一人裝了一大碗，就著魚湯吃餅子，闞澤吃著，只有咸味。
看來是放了鹽，在古代，鹽是很珍貴的，船上有鹽，估計也是私鹽。
很多人搞不懂徽州的咸香，那也就是江淮人的歷史遺留了，是曾經巨富的象征。
鹽不是誰都能隨便吃的起的，鹽鐵之利，那是暴利，國家自己把持的東西。
當然了，后世的現(xiàn)在，也就那么回事了，吃鹽多了容易得病，對身體不好。
這不妨礙闞澤想到鹽神，這也是一個大有可為的存在，自從他看了“錢能通神”。
他對三足金蟾，就有了別樣的考慮，他一直尋找的金手指，差不多就是它了。
這玩意包含了他的道，是禱山術——魅靈，雖然他不知道怎么用，但是，這絕對不是普通玩意。
有了“錢能通神”，他就明白，他找到了打開大門的鑰匙，金蟾就是錢。
“這太好吃了，我還要一碗?！绷梓肱e著碗。
闞澤看著這小子，從別理的情緒中走出來了，他吃著也覺得不錯。
就自己動手，也添了一碗，味道實在是好，餅子都不夠吃的。
“有這手藝，你們不如開家小館子，生意一定好?！标R澤不由感嘆。
什么叫食物本身的味道，在沒有雞精、味精之前，食物的鮮美一個是考驗廚子的難題。
而調味品的匱乏，就更注重食材本身的味道，制作過程中，廚師手藝占一半，食材也占一半。
“這都沒什么的，江邊人家，都會這個，而且人家要吃，也更想吃魚肉?！毙⊙绢^怯羞羞的說。
闞澤不覺得啞然，對啊，人家吃這個，自己就做了，出來吃飯，當然是大魚大肉了。
想想“大魚大肉”，這個詞能流傳下來，也是人民的樸素愿望，只有生活條件好了，才會考慮，吃沒啥肉的骨頭。
“這會小哥，恐怕不知道，要開館子，要么請有手藝的師傅，要么拜師傅學手藝?！崩洗じ锌痪?。
同樣的，廚師在古代，叫做庖丁，也是一門行當，中土世界，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傳授。
要做餐飲，就必須用廚子，要么請人，要么自己學，沒傳授，就不能干，自有行會出面。
這就是行業(yè)的操控，闞澤聽到這里，突然覺得，這里的百姓，生活的也很苦，都是被剝削。
沒有科舉，斷絕了當官的路子，各行各業(yè)都是有規(guī)矩，要想進來，就得按規(guī)矩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