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三大壇老酒喝干,被夏風熏的人困酒醉,三兄弟七躺八歪,隨口扯著閑篇。
牛文章睡眼惺忪,抬眼一看,半空中一彎半殘弦月,月影朦朧透著昏黃,遠處悠悠的飄來一片黑云。
“今月亮真奇怪,怕不是要下雨吧?”牛文章酒喝多了,說話大舌頭的厲害。
三大壇老酒都是黃酒,并不容易醉人,特意拿燙過在喝,這熱酒順著腸胃暖心脾,喝著也舒服,就是后勁大。
“還別說,真挺怪的。
看這昏黃色,要鬧妖拉?!辫F石頭也看了兩眼,漫不經心的說。
中土人妖雜居久了,普通老百姓,都能認的幾種妖禍月相,像昏黃月相就是最常見的一種,只要出現必定要鬧妖禍。
“妖禍啥時候才能終結。
禹王鼎定九州,放逐群妖,也沒能根除。”柳麒麟也不抬頭,拍著大腿嘆息道。
妖禍已成人族頑疾,無法徹底根除,就像割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總也沒個盡頭。
牛文章神思漫游之際,就聽鏘鏘咣咣一聲巨響,一個恍惚驚到他,屁股沒坐穩(wěn),直接摔在地上,疼的直咧嘴。
“驚妖銅鑼怎么響了?”牛文章爬起來揉著尾椎,滿是驚訝。
驚妖銅鑼乃是鎮(zhèn)世醒器,專為示警、驚妖用,與安定山河的鎮(zhèn)器一般,都是人族鎮(zhèn)器,庇護一方的寶貝。
“銅鑼響如雞鳴,這是三境以上的妖精來了。
咱們這是遇上妖禍了?”鐵石頭瞬間酒醒,腿如彈簧一樣站起來。
驚妖銅鑼遇上一二境小妖,只會輕響驅逐,唯有三境才會雞鳴示警,一響接著一響,催促鄉(xiāng)人趕緊逃難。
“慌什么,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呢。
妖禍襲來,必定修行者來援,何況許家也非普通老百姓,乃是世傳義儒,族中必有高手坐鎮(zhèn)。
與抱頭鼠竄,不如靜待時機,也免的驚擾了內宅女眷?!绷梓肟粗鴥扇嘶爬锘艔埖模χ雎暫浅獾?。
妖禍這種事,大都是只聽過、沒見過,一時間驚慌失措,被柳麒麟這么一說,穩(wěn)了穩(wěn)心神,沒有那么慌亂了。
牛文章忙找來五窮旗桿,鐵石頭掄起一對大錘,柳麒麟也把花槍攥在手中,這時候唯有如此,才覺得心里踏實點。
牛文章暗中摸了下腰間兜袋,摸到網中的雷珠,這才徹底踏實下來,這些威力堪比手榴彈的雷珠,是他保命的最后手段。
隨著一陣此起彼伏的喊叫聲,王五帶著人來到他們小院。
“你們仨快些跟我走,一起到義學避難?!蓖跷迨掷锬弥粡埰烀娌?,說完話急忙忙往外跑,身后跟著一大串人。
牛文章三兄弟各拿兵刃也跟上,一行人急匆匆的走在,不斷有許家人跟上,隊伍是眼見的臃腫起來。
就聽人群中有人說。
“真倒霉,老鱉灣的黿妖又上岸了?!?p> “別擔心了,許大財主帶人去了,黿妖鬧不起來?!?p> 牛文章半蒙半猜知道個大概,老鱉灣里鎮(zhèn)了一頭黿,這黿活五百歲成了妖,每隔幾年就要離水上岸。
許家村人都習以為常了,看的牛文章目瞪口呆。
只見守村人敲著響器,挨家挨戶的叫門,組織村民趕緊出來躲避妖禍。
村民們氣定神閑的,有點像后世的防火演習,兒童們更是個個帶笑臉,也不像妖禍,更像是做游戲。
“咱們是不是有點大驚小怪了?”牛文章有點不好意思的問道。
“小心駛得萬年船,遇上妖禍謹慎點總是不會錯?!辫F石頭拎著一對錘,絲毫覺得尷尬。
牛文章也不在說什么,只默默的跟著大部隊,很快就到了義學所在。
許家義學看著非常簡陋,四面搭茅草屋,在中間圈出一片空地,此時空地已經站了不少村民。
“你們跟著我來,去給許家老夫人見個禮?!蓖跷灏哑烀姘肱谏砩希谇懊嬷敢较?。
一行三人在王五帶領下,朝著北邊最大的一間茅草屋去了,只見門口一群穿著青衫紗罩儒服的小蘿卜頭,大的看著十三、四,小的也不過七八歲。
為首的正在分發(fā)書卷,個個小蘿卜頭翹首以盼,等到人手一本后,就呼呼啦啦四散開來,給人感覺不像妖禍來了,更像是去郊游。
走進屋里,猛的眼前一亮的感覺,又見三位黑灰長衫的儒生,埋頭案頭奮筆疾書,全然不顧屋里來了人。
原本講師所在的地方,坐一位老夫人,穿一身紫黑色鍛衣,頭上不戴金銀首飾,懷抱一個紅木匣子,身后各站一男一女。
“許老夫人安?!蓖跷迳锨肮硇卸Y。
許老夫人滿臉慈祥的笑笑,坐在椅子上紋絲不動。
“想必三位就是黃大俠一起的貴客,老身要主持防護,也不跟你們客套了。
外間亂糟糟的,你們都不要出去了。
天下俠義不分家,你們隨意些就可?!痹S老夫人說話非常爽朗,給人一種灑脫感。
牛文章、柳麒麟、鐵石頭點頭答應,各自找地方坐下,透過門窗看到外間。
就見小蘿卜頭們三五成群,站在人群中捧著書,搖頭晃腦的念書,看著就像小學生晨讀一樣。
“他們在干什么?”牛文章趴到柳麒麟跟前,小聲的耳語道。
“這是文道的手段,頌圣人言,與道教的符劾鬼神是一個道理,可以驅除妖鬼。”柳麒麟同樣小聲的說。
牛文章眼盯著外面看了一會,發(fā)現頌圣人言,跟和尚念經差不多,都是誦讀圣人說說的話,借用圣人話中的力量。
他在多羅寺待了八年,每天都能見到,相比之下和尚念經效果不大,梵教祖師——龍迦,大雪山傳道后就坐化了,被世人戲稱一閃祖師。
文道祖師就不同了,乃是七大圣之一的文圣,別看鎮(zhèn)壓天極不能離開,門人弟子頌圣還是可以借來很強的力量。
隨著朗朗讀書聲響起,一股令人耳目一新的力量,無形中彌漫開來,凡是聽到讀書聲的人,瞬間安靜下來。
牛文章突然有種回到多羅寺,那是他最輕松的時光,讓人覺得渾身松弛、沒壓力,一種發(fā)自心底的干凈、無憂愁感。
可惜這種寧靜并沒有保持太久,就被一聲狼嘯長鳴打破,緊接著,比小馬駒還大的野狼沖了過來。
它們三五成群的朝著人群逼近,遠遠的看著得有三四十條,一個個眼睛通紅,咧著大嘴露出獠牙。
“不好了,都是沒有開智的野狼,圣人言對它們沒用?!绷梓脒屌鸬馈?p> 埋頭抄書的先生一時被驚到,三人齊齊的停筆往外看,只見狼群在南面散開,擺出一個扇形隊伍,領頭的頭狼朝天狂嘯。
“不是黿妖上岸嗎?哪里來的野狼?”其中一位先生疑惑不解。
“這下可麻煩了,都是吃過人的血狼,不是村民能對付的。
咱們還是先出去救人吧?!绷硪粋€先摩拳擦掌,又有些擔憂道。
“都慌什么?輕重緩急分不清了嗎?”許老夫人穩(wěn)坐不動,忙出聲呵斥。
三個先生都不敢出聲反駁,一個人垂手聽訓,擺出孺子模樣,好似學童稚子。
“還愣著干嘛,筆不能停,這必定是有狼妖暗中搗鬼。
沒有了圣人言庇護,狼妖就要直接殺人害命?!痹S老夫人一副大家長的口吻,很是威嚴的說道。
“三位先生莫要擔心。
這遭了瘟的野狼,就交給咱老五了。
保準它們今天又來無回?!蓖跷逭f完,一把扯下身上的旗面布,飛也似的沖了過去。
“他有什么本事?不怕被狼撕了?”鐵石頭朝著牛文章問道。
“王五哥人很厲害,本事也很大。
精通古彩戲法、旗門遁法,江湖人送踩旗子王五。”牛文章想了想說道。
他也見過王五使旗門遁、三仙歸洞,都很十分厲害,像他這種肉體凡胎,如山岳一般都能搬運,可見本領高強。
就見的王五沖向狼群,邊走邊從旗面布底下掏東西,像雞腿、鴨腿、豬蹄一類,就像不要錢是的沖著狼群里丟。
“這是想喂飽狼群,省的吃人嗎?”鐵石頭被王五的舉動逗笑了。
狼群似乎被訓練過,只聞了聞味道,并沒有吃王五丟過去的東西,領頭的幾頭狼死死的盯著他,伺機尋找下手的機會。
王五見這一招沒奏效,也不氣餒,把旗面布拿在手里抖了抖,朝著狼群輕輕一拋。
就見這布就像撒漁網一樣,拋出去變成好大一張,直接把狼群蓋在下面。
“肉不吃,竟然想吃人,那就別怪咋心狠手辣了?!蓖跷鍚汉莺莸恼f。
只見他一把扯起旗面布,幾十條狼全沒了蹤影,只剩一地的狼皮,這些狼皮都有頭有尾的。
“這是彩行的殺技——謀皮術,可不留一絲痕跡的剝皮。
是三百六十五行當里,最厲害的五種剝皮手法之一。”柳麒麟看的眼珠子都直了。
他家傳唱戲的,在三百六十五行中屬于柳行,靠的是一把嗓子吃飯,最佩服的就行當高人,
“這是怎么做到的?也太厲害了吧?”鐵石頭都看傻眼了。
這彩行糅合了戲法、遁術、幻術,常有出人意料的效果,每次施展,總會看的人目瞪口呆。
凌西安
重寫了兩回,又修了一遍,終于寫成了,心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