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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顧首

第五十一回 一日會三客三客不留人

四顧首 道三川 3328 2020-02-29 19:30:38

  同一個巷子,同一堵高墻,同一個身影,月光將他的倒影狹長地打在了巷子中。扎眼到讓與打鬧回家中的兩人一下就注意到了。那人帶著斗笠,罩著黑紗,懷里抱著一柄斷劍,蕭瑟的身影,讓顧晨想到了俠客行,也認出了來人是誰。月光下的介休只有一個黑影,像是融在了夜幕之中,哪怕知道他就站在那,緊盯之下偶爾又會覺得那里空無一人,看了來如果不是他愿意,任何人都是發(fā)現(xiàn)不了他的。

  “你是來殺我的?”顧晨腹誹大晚上抱把利刃站在墻頭裝憂郁嚇人,總不能是至尊寶會仙子吧。記得那日介休曾說過有人請他來殺自己,莫不是今天又來一次?

  顧晨緊了緊身子,剛想提醒安幼魚小心。她已經(jīng)拔出長劍橫在了身前戒備,感受墻上人影的氣息,眼神一凝。傍晚時分對氣息特別敏感的安幼魚就感受到顧府附近有股強大而又危險的氣息窺視,才會擔憂顧晨安危來街口等候?,F(xiàn)在看到墻頭的那個男人,她就知道自己的直覺沒錯,這股氣息果然是沖顧晨來的。

  人影杵立許久未動,對顧晨的問話也沒有回應,氣氛一下子變得更緊張了。顧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了幾步,確認了那人手中的斷刃,確實是介休無疑。心里再次感慨今天真是接客的好日子,只不過一個比一個難纏,眼前這個一反常態(tài)的介休讓他心里沒底,不由又喊道:“說又不說,殺又不殺,你再沒動靜我可回家睡覺去了。”

  話音剛落,只見巷子中忽然陰暗了下,原來是正好有一朵烏云將天上的月光遮擋住住了。只這一瞬間,高墻上的身影動了。只見他單腳輕點,從高墻上落下,手中的斷刃在前,如同一只獵鷹撲食,無聲無息卻飽含殺意地向顧晨滑來。

  顧晨見識過介休的輕功,卻沒感受過他的殺意,此刻他仿佛可以看到一股冰冷的氣息隔著那層黑紗籠罩全身,四肢像是被冰冷的鐵鏈鎖住一般想動卻動不了,只有喉間不停滾動吞咽著口水。

  安幼魚此刻正攔在顧晨身前,更是首當其沖。眼前這人很厲害,但她卻不害怕,因為她見過一位殺氣比他還厲害的男人。

  眨眼間斷刃在前,安幼魚眉頭微皺不退反進,寒光閃過,她手中的長劍揮出,正好與介休手中的斷刃交織在一起,金石交擊下有火花四濺,閃亮兩人的方寸之間,顧晨再次看清那柄熟悉的斷刃,叫道:“介休,你搞什么鬼?”

  不過纏斗中的兩人都沒有分神說話,安幼魚更是打起來十二萬分的精神應對眼前的神秘劍客,交手之后,她更加確定,對方比自己厲害許多。雖然以前師傅告訴過她,發(fā)現(xiàn)對方比自己厲害,第一時間就要跑,只有活下來才會成為天下第一。只是此刻守在顧晨身前的她卻一步也不想退,她就像變成了一條真正的小魚,手中的長劍就是魚尾,靈動中帶著殺機,手臂翻轉(zhuǎn)利劍纏著斷刃而上,讓神秘人一往無前的殺勢為之一頓,不得不橫拍身旁的墻壁借力后退,黑紗下的目光凝重。

  眼前這個神秘人正是介休,被安幼魚一招逼退,也不再著急進攻,如同發(fā)現(xiàn)了趣事,黑紗下隱約露出的嘴角可以看出他正在發(fā)笑。一寸長一寸強,眼前這位姑娘一眼就瞧出他手中斷刃的劣勢,如此以傷換傷的招式他片刻間全無辦法。畢竟他的斷刃還未刺到對方的身子,手臂就已經(jīng)被那柄長劍削斷。剛剛這一下如不是在巷中正好有墻壁借力,只怕他持劍的右手就要廢了。他認得這一招,看出眼前女子功夫不弱,只是沒想到故人殺招會從她手中使出。低沉的嗓音贊許道:“魚袖善舞?用的不錯!”

  顧晨也已經(jīng)看呆了,不管是聽來的還是看到的介休都是他印象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沒想到小丫頭竟能一劍逼退對方,而且……

  “你不是說你師傅沒教你劍法嗎?”還把自己送她的寶劍給馮嬸切菜。

  安幼魚橫劍在前擺了個守勢,說話還不忘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是沒教呀,都是我偷學的?!睅煾悼傉f他的劍法不適合女孩子,可偏偏這些劍招的名字都取得十分柔美,讓她光聽名字就很想學,于是就……

  “你怎么知道這招的名字?你認識我?guī)煾担俊卑灿佐~心里的疑問更多,暗想師傅又騙人,他明明說過見過他劍招的人都死翹翹了。不過下一刻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因為對面那個神秘人抖了抖手中斷刃,竟然使出了與她相同的劍法。

  魚龍舞!靈巧的招式與介休的身形以及那柄斷刃都顯得格格不入,安幼魚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師傅的絕招,額間浸出冷汗,隨即長劍搖擺同樣的魚龍舞迎上。

  如果說安幼魚使起這些劍招來就像一只靈巧的金魚,那介休則遞招輕盈,接招兇狠,猶如那就要化為蛟龍的鯉魚,靈巧之間時時透露出逼人的氣勢。不消片刻,安幼魚就已經(jīng)落入下風。隨著一陣粘搭撩挑的交錯,手中的長劍就被對方借力撥開,脫手落到了地上,安幼魚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敢相信偷學而來的劍招,不如一個陌生劍客更具神意。

  “你到底是誰?!”安幼魚大聲質(zhì)問,只不過下一刻劍客已經(jīng)丟下她向顧晨滑去,手中的斷刃帶起一道寒光。

  “不要傷他!”她大叫一聲,情急之下回身朝劍客身后就是全力一掌。只不過介休視若未見,只是突然停住,站在原地用肩膀生生受下這一掌,然后又輕輕反震,就將她震退一丈多元,而同時他腳下的石板也寸寸龜裂,一招就將安幼魚的力道退一半再卸了一半。

  這招借力卸力顧晨也見過,只是那日在隨心苑里使出來的震撼遠沒今日這般大??粗詈笏菹氯ビ邪朊咨畹那嗍澹彀痛髲?,感嘆真是神仙打架!

  震退安幼魚的介休上前一步將斷刃輕輕點了一下顧晨心口就回劍歸入他的后背之中,笑道:“你不怕?”

  “剛開始有點怕?!鳖櫝啃α诵Φ溃骸艾F(xiàn)在不怕了。你若真想殺我,怕也沒用不是嗎?”他的目光還時不時瞥向那片塌陷的青石板,此刻震撼多過于驚嚇。

  介休點點頭,黑紗下面的嘴角上揚說道:“你果然與眾不同,我說過在洛邑只會對你出手一次?!?p>  “那剛剛這是?”顧晨心里吐槽這次算是出腳嗎?

  “我要走了,回魯國。原本想過來告訴你,不要死在別人手上,不過現(xiàn)在看來是不必當心了?!苯樾菖ゎ^看了眼依然戒備地瞪著他的安幼魚,輕笑道:“有她在,洛邑應該沒有誰能輕易傷到你了?!彼褚钩鍪忠彩且驗橐姷搅税灿佐~,一時興起有心試探之舉。

  顧晨已經(jīng)習慣了他說話云山霧罩的樣子,反正每一句都聽得出說什么,但連起來就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只是問道:“是因為要打戰(zhàn)了嗎?”

  打戰(zhàn)二字讓介休語氣有些低沉,沉寂片刻說道:“只是其中之一?!睕]有告訴顧晨,因為私自做主在洛邑放他一馬,作為交換條件而答應了更為苛刻的任務。

  “我應該不會再來洛邑了,所以希望我們不要再見。因為再見之日就是殺你之時?!苯樾莸恼Z氣歸于平淡,從腰間解下一塊腰牌丟給顧晨:“欠你的人情,你若有需要,可拿著這塊腰牌去天下任何一處的聽風閣,他們會幫你做任何事。”

  聽風閣這處地方還是他第一次聽說,至少在洛邑他是沒見過有這樣的一處地方。顧晨把玩著手里的這塊非金非銅的腰牌,見上面只是浮刻著一圈像是麥穗的花紋,花紋中間兩邊有殘缺的大圈套著一個小圈,再插了一根豎線。他只看一眼就覺得這個圖案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想著介休把它說得這么厲害,不由調(diào)侃道:“任何事?當王也行嗎?”

  介休一怔,竟然點頭道:“雖然有些困難,但小國的郡王還是能辦到的,所以你的要求就是要當王?”

  “這么厲害!”顧晨只是看不慣他每次都波瀾不驚的樣子,想要逗逗他,卻沒想到這牌子的作用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將牌子塞到懷里,訕訕道:“還是不用了,當王又不是什么好事?!?p>  “隨你?!苯樾莞糁诩喛搭櫝?,欲言又止,猶豫了許久說道:“顧小子……”一聲顧小子,后面想說的話卻沒說出來,他想起了幾日前與姬老相見時的對話……

  隨心苑中,那棵老樹上,介休燕雀般點在細樹杈上,枝杈的韌勁輕微上下浮動,他上來就開門見山說道:“有人讓我殺了顧晨?!?p>  閣樓上的姬老沉靜了許久,才有淡淡聲起:“你若是想殺他就不會來告訴我了,你想讓我阻止你?”

  介休沒有說話,似是默認了老者所說。

  “我不會出手的?!奔Ю暇従徴f道:“這世間我能改變的只有這三丈之間,外面的事我不想管,也不能管?!?p>  “周滅咒滅!你真的如傳說中那般,要周滅才會出手?那你為何又將玉玨交于他?”介休的氣勢波動內(nèi)息不穩(wěn),令腳下的樹枝也跟隨著大幅擺動,發(fā)出艱難的吱呀聲。

  姬老長嘆:“他和她很像,她說過她沒做完的事,有人會替她完成,她所描繪的那些也都會一一實現(xiàn)?!?p>  “可你覺得那樣的世界真的會存在嗎?”介休對姬老口中的她不甚了解,只知道她的一些只言片語的傳說,但他口中說的那些描繪在他師傅那也有著詳細的記載,他一度以為那些全都只是夢幻,只是人們的臆想。只是這些從姬老口中說出來,令他所認為的不可能也有了些動搖。耳邊只有姬老那句:“我相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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