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遷,你說什么呢?”
“今日那杯莫名傾倒的茶,還有她忽然的困意,都是華朧你的惡作劇吧?
不知我徒兒何時得罪你了?”
露華朧并未承認,她站起背過身,方言。
“三百年,數(shù)不清的日夜,無論是晴日還是雨天,我心中的雨從未停過。”
“時而因為思念,時而因為寂寥,然而百般心緒,皆是因為你?!?p> “如今我終于歸來,想再像三百年前一樣,再次陳盡我對你的情意。而你身側(cè)卻已有新人,讓華朧傷心??v君薄幸,我仍想再問一遍三百年前的那個問題。
與我攜手,君可愿否?”
“華朧,拒霜不是什么新人,你也不是我的舊人。
三百年前我的答案是不,三百年后我的答案也是不?!?p> 露華朧明眸垂淚,她背向墨離遷,纖瘦妙曼的背影微微顫抖。
“我走了,改日再來叨擾?!?p> 墨離遷并不挽留,轉(zhuǎn)身便向后院走去。
——
他愈往后院走,那酒香愈濃烈,墨離遷不禁有些擔憂,步伐亦愈加輕快。
拒霜的房門虛掩,輕推便可入內(nèi),月光打在她如玉光潔的面龐,雙頰緋紅異常。
墨離遷伸手一探,拒霜的體溫如火灼燒,看到桌上擺著的酒釀已沒了大半,他便知道她是因為烈焰酒的害性而陷入昏迷狀態(tài)。
發(fā)間鮫綃閃著微光如月下白川,似是在解著毒瘴。
幸虧有武羅這一物庇護,否則她定修為大損,臥床難起。
墨離遷面上并無神色,只靜靜看著她的睡顏。
她如此蠢笨,如此弱小,若真的深陷險境,只怕是尸骨無存。
若是尸骨無存了...好像心中會有些疼。
他本是最怕麻煩與束縛的,卻為何自己主動攬上這個麻煩呢?
墨離遷輕嘆了口氣,將拒霜抱回榻上,輕導(dǎo)靈力為她舒緩不適,見她雙眉微展后,便打算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之人卻忽然呢喃斷續(xù)一句話語。
“幽國真的,存在嗎?”
——
翌日清晨,拒霜被從窗檐照進的日光喚醒,發(fā)現(xiàn)自己安好躺在床上,頓時醒悟昨夜定是墨離遷安頓好自己的。
她昨夜睡得很好,只是又夢見了木霜霜,但這次又有更多的不同。
她不僅以木霜霜的第一視角入夢,而且還稍微能自由活動了。
熟悉的深夜,熟悉的房間,刺客依舊闖入。
按照劇情,接下來她應(yīng)該說躲到衣箱里。
拒霜看著他黑紗拂面的模樣,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了一句“幽國真的存在嗎?”
刺客卻仿佛沒有聽見,依然按照劇情走了下去。
后來拒霜才發(fā)現(xiàn)無論自己想說任何什么其他的話,故事都不會改變。
最后她便放棄向夢中的人尋找答案,轉(zhuǎn)而想努力地看清是否有清晰的圖騰,然而卻毫無發(fā)現(xiàn)。
長夢一夜,她收回心緒?;叵胱蛞癸嬀凭故ヒ庾R,還讓墨離遷照顧了自己一回,她覺得非常丟臉,心中羞愧難當。
——
思緒回歸,拒霜三兩下清理好自己,便出門欲向墨離遷請罪。
庭院空寂寂,半個人影都沒有,玉案上的杯盤也收拾干凈。
拒霜疑惑地往前院竹林走去,欲問小黑墨離遷的去向。
沒走幾步,卻在竹影橫斜處看到小黑坐著發(fā)呆,手中似乎還在把玩著什么。
“小黑,你在做什么?”
他似乎太投入,都沒發(fā)現(xiàn)拒霜已經(jīng)走至他的身后,應(yīng)聲被嚇了一下,一個東西咕咚掉到了地上。
拒霜有些歉意地想去拾起那塊似玉一般的物件,卻被他搶先撿起收入了懷中。
“抱歉啊小黑,這是什么東西,沒摔壞吧?”
“沒事,你找我何事?”他冷冷回道,金眸微爍,并未看拒霜。
“啊,對了,我想問問師傅去哪了?”
“他昨深夜便出去了,一夜未歸,我也不知道?!?p> 拒霜聽罷,卻忽然心亂如麻。
他不會送華朧上神回去,然后就…一夜春宵了吧。
她感覺自己內(nèi)心酸澀澀的,那種煩躁的心情從昨日延續(xù)到今日,讓她喘不過氣來。
她告別了小黑,獨自回到庭院內(nèi),坐在云池旁,望著下邊的流云發(fā)呆。
自己只是因為從前太孤寂了吧?
難得如今身邊有了那么多朋友,便執(zhí)著地想要他們滿心滿眼的關(guān)注。
拒霜默默嘆了口氣,自我勸誡般喃喃道。
“拒霜,做樹可不能太貪心啊。師傅總是會娶妻的,到時候若是生下一男半女,我就更不會是他眼睛里第一個看到的人了,對吧?”
拒霜深呼吸,將自己內(nèi)心的五味雜陳壓回心底,卻總覺得還有一絲嫉妒飄飄蕩蕩。
她暗罵自己還是修行不夠,無論法力還是心胸怎地如此差勁!
此時門外傳來一婢女聲音,“拒霜仙子,我來要回鏡花宮的盛酒的水晶壺了?!?p> 拒霜應(yīng)了聲稍等,起身回自己屋里拿壺。
拎起壺,才想起自己昨夜并未喝完,里頭還有半壺烈焰酒。
她思索片刻,想著自己平安醒轉(zhuǎn),便證明這酒并無問題,決定立刻喝完立刻還。
但她還是低估了烈焰酒,而高估了自己。
酒水咕嚕咕嚕下肚,她感覺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zhuǎn)。
她拿著壺搖搖晃晃地向門口走,每走一步,她都感覺自己的溫度上升一點。
她看到侍女臉上奇怪的笑容,看著侍女拿著酒壺輕快地離開,她想強撐著走回房間,但走到竹林,就再也撐不住,倒在了地上。
“帝姬此招,甚妙!”
紫衣侍女見計得逞,不由得意一笑。
在迎霄看來,飲下一壺烈焰酒的拒霜必定體質(zhì)大損,日后修行也更加困難,以離遷嚴格的要求,這個身體殘損的樹仙,擔不起風神之徒的名號,很快就會變成棄子。
既是棄子,便威脅頓減。
如今她便能安心對付忽然歸來的大敵——露華朧。
而對于拒霜來講,鮫綃自然早解了毒瘴。她也只是昏迷灼燒一時半會,便是因禍得福,后來也過上了一段時間安生的日子。
——
昨夜趁著月色朦朧,墨離遷只身一人去千尋塔頂尋找浮于野。
當他如梁上君子翻進屋內(nèi)時,浮于野于昏暗中看著他,二人一時無語。
浮于野坐起身來,“喂,你可真是有禮?!?p> “狐貍,我有要事想你解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