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劍生陪著宋玉一馬當先,范素素與莊猛緊隨其后,一百多人的隊伍在山洞里排成一字長蛇陣,聽說去搬運財寶,大家都是熱情似火,心潮澎湃,走得是腳下生風,心急火燎。很快,他們就到了第三道門前,秋劍生對宋玉道:“宋護法,陰姑娘說了,你和莊夫人先進去,弟兄們先在外稍候片刻?!?p> 宋玉愣了愣,道:“為什么?”嘴上說著,還是跟著他進了鐵門,莊猛待母親進入后,回頭對眾人道:“陰姑娘說了,叫你們稍等片刻。”然后叫母親與他一起將鐵門關(guān)上。秋劍生指了指頭頂?shù)牧严叮瑢λ斡竦溃骸八巫o法,你看上面?!彼斡耥樦氖种缚慈ィ灰娨坏缼r縫足有幾十丈高,不知他究竟叫自己看個什么,回頭正想詢問,突然脅下一麻,陡覺不對,趕忙暴退,那知腿腳竟然不聽使喚,踉蹌一步,摔倒在地。范素素一見,驚詫萬分,正想發(fā)作,莊猛拉著她的手道:“娘,你別管?!?p> 宋玉目中噴出火來,厲聲問道:“姓秋的,你要干什么?”從他懷里摸出“云黃”來,秋劍生笑道:“石子臺說你身上可能有顆‘云黃’,我還不信,不想竟是真的。同是護法,為何你有,而我卻沒有?”
“石子臺?”宋玉怒火沖天,道:“你也是花五姑的奸細?”
秋劍生搖搖頭,道:“秋某只是戴罪立功而已。”
范素素望著莊猛,道:“猛兒,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莊猛嘆了口氣,道:“娘,陰姑娘已經(jīng)被擒。她的一眾手下,盡皆著了人家道兒?!?p> 范素素滿臉關(guān)切地道:“你呢?威兒呢?”
莊猛垂下頭,低聲道:“我與弟弟與秋護法、朱祭酒棄暗投明?!?p> 范素素已經(jīng)明白過來,黯然一嘆道:“威兒在哪?”
莊猛道:“前面洞里。他和朱祭酒被陰姑娘擲向石子臺,撞在門柵之上,傷得不輕。若非石子臺出手幫助,我也與他們一樣。”
心中一緊,范素素道:“走,我們?nèi)タ纯赐??!?p> 秋劍生聞言,笑道:“莊夫人,稍安勿躁,那道鐵柵門,我們都打它不開,若夫人要見威少爺,須得先讓老夫點了穴道?!?p> 范素素目中冷芒暴射,叱道:“你敢!”
秋劍生哈哈一笑,道:“莊夫人不知佩戴‘云黃’也無?”
范素素螓首輕搖,道:“沒有。”
秋劍生道:“若夫人無‘云黃’護身,恐怕現(xiàn)在不要妄動真氣為好。夫人不信,可以運功試試?!?p> 范素素依言調(diào)動真氣,卻是氣滯不暢,驚得瞠目結(jié)舌,方知已中了人家道兒。心中氣苦,恨恨地盯了莊猛一眼,默默無語。
莊猛見狀開解道:“娘,我們依附諸神殿,也是被逼無奈?,F(xiàn)在陰姑娘已然成人家砧板之肉,諸神殿精銳被一網(wǎng)打盡,陰神主氣數(shù)已盡,咱們神仙宮還不趕緊脫身,仍然執(zhí)迷不悟的話,恐怕結(jié)局不堪設想?!?p> 范素素沉吟片刻,道:“娘所作所為,都是為了你和威兒。事到如今,娘也知你言之在理,但是這口氣,娘實在咽不下去。”
秋劍生道:“莊夫人,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事已至此,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多替兩位小莊公子想想,徒逞一時意氣,又有何用?況且挨磨些時辰,毒發(fā)后,夫人一樣只有束手就擒,難道還有其他什么路子可走?”
此刻宋玉在地上嚷道:“莊夫人,陰神主待你不薄,兩位小莊公子走岔經(jīng)脈,全仗神主傳了‘太一紫霞’方才免了走火入魔之難。莊夫人,這‘太一紫霞’,可是諸神殿不傳之秘,神主如此待你,夫人可要三思啊!夫人,不如殺了姓秋的叛徒,救了宋某,打開鐵門,把諸位弟兄放進來,救了陰姑娘。夫人于諸神殿,可就是天大的恩情,不比做那無情無義、反復無常的小人強過百倍嗎?”
范素素怦然心動,莊猛見她躊躇不決,蹙眉道:“娘,你不可受他蠱惑。陰姑娘幾十個人,尚且一觸即潰,宋護法不自量力,還在那兒做清秋大夢??v使如他所言,制住了秋護法,放了余下的弟兄進來,但他們個個都已中毒,就算宋護法得陰神主偏愛,賜予‘云黃’護身,但以他的功力,和花神主、江公子比,還不是砍瓜切菜,毫無還手之力。”
聽他絲絲入扣的分析,連宋玉都是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范素素尚在猶豫,秋劍生道:“莊少爺所言極是。這樣吧,老夫知道夫人一言九鼎,不會拿兩位莊少爺?shù)男悦半U,老夫就打個包票,把老夫這顆項上人頭也賭上,就不用為難夫人了?!?p> 范素素聽他言下之意,不會點自己穴道,氣一下平順不少,目光柔和許多,輕聲道:“多謝秋護法?!鼻f猛在旁也面露喜色,道:“多謝秋前輩成全?!?p> 宋玉見木已成舟,黯然神傷,默默地閉上眼睛。
這時,鐵柵門開處,石子臺和莊威走了出來。沖范素素拱拱手,他笑容滿面地道:“莊夫人,石某有禮了?!狈端厮貙擂蔚匦π?,還了一禮,道:“不敢當,石供奉客氣了?!鼻f威走到她的身邊,低聲叫道:“娘,你也來了?!币娝^破血流,臉腫起老高,她憐愛地朝他螓首輕頜。
石子臺道:“聽花神主說起小寨被伏擊后,蒙江公子撥刀相助,正岌岌可危之時,令兄范無色挺身而出,不但為她們解了圍,而且還只身冒險,遲滯追來的陰柔她們?;ㄉ裰鞲卸鞔鞯?,吩咐屬下絕不可為難莊夫人與兩位小莊少爺。神主還說,二十年前,夫人與令兄就曾有大恩于她,她一直無以為報,等此間事畢,她會親自把全部的‘太一紫霞’傳給二位少爺,令他們永絕走火入魔之患?!?p> 聞言,范素素心中大定,蛾眉之上浮出一絲喜色,嘆息一聲道:“哎,老身也是為著兩個兒子的事,病急亂投醫(yī),和姓陰的與虎謀皮,倒不是真的要與花神主為敵。今日既蒙花神主大人大量,不計前嫌,老身敢不幡然悔悟,與那姓陰的一刀兩斷么?!”
石子臺豎起拇指贊道:“莊夫人做事干凈利落,真女中丈夫也!”
范素素面上一紅,忙道:“石供奉謬贊,羞煞老身也?!?p> 這時第三道鐵門“吱呀呀”開了,鐵奇、肥王、燕衣、藍妮、花漸鴻、雷大力、燕北斗、朱可蒂、枯竹、寒梅、路高、無命郎、狼哥等二十余人魚貫而入,雙方熱情地打過招呼,鐵奇對石子臺道:“外面諸神殿的余孽已經(jīng)料理干凈,正押往船上。石兄弟,陰柔已經(jīng)就擒了吧?”
石子臺又興奮又激動地道:“在里面,手銬腳蹽都戴上了?!闭f著,鐵柵門開了,萬芳負著陰柔當先出來,后面跟著幾十個垂頭喪氣、失魂落魄的俘虜。乾十五見龔玉死心塌地替陰柔賣命,怕他醒來鬧出麻煩,就沒解開他和柳九妹的穴道和迷香,讓兩個身強力壯的俘虜背著,跟在后面。他自己和鼻青臉腫的朱君,最后出來。
范素素看見萎靡不振的方漸青,側(cè)目對莊猛道:“你去問問他,當年碧暇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莊猛躬身道:“娘,我去?!?p> 方漸青正隨著人流,惶恐不安地走著,莊猛來到他的身旁,輕聲道:“方兄,娘讓我來問問你,當年碧暇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漸青心亂如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聞言前后看了看,冗長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往事不堪回首。唉,當時陰師妹初來乍到,人地兩生,常常一個人獨自悶悶不樂。我見了頗為憐惜,就有事無事找她說話逗趣,這一來二往,耳鬢廝磨,她變得對我十分依戀,后來就做出了不恥之事。師父管教甚嚴,我二人作賊心虛,整日里驚惶不安。終于有一天,正當我倆在竹林深處行茍且之事時,碧暇找貓兒也到了林中,撞破了我倆的奸情。她驚慌失措跑了之后,陰師妹怕師父知道,驚恐萬狀。最后我倆商量除掉碧暇,于是我趕忙穿好衣服去找她,在荷塘邊正巧見她抱著貍貓走過,忙追上點了她的穴道,把她抱到林中,本待立刻殺了她,陰師妹抱著我淚流滿面地說,師父的侍女里面,碧暇最漂亮,我為她甘冒危險,她愿意讓我……讓我對碧暇作那、作那不恥之事。我當時把持不住,就依了陰師妹。正在這時,陰師妹見慕容姥姥東張西望地朝林中走來,原來姥姥遠遠望見我抱著碧暇走入林中,跟了過來。我慌忙叫陰師妹先走,然后對碧暇下了毒手,這時慕容姥姥已經(jīng)走了過來,我對她謊稱碧暇受了傷,趁她去看碧暇之時,趕忙逃了。”
“你二人作了禽獸之事,事后二師姐卻散布謠言,說看見碧暇與你平日里勾勾搭搭、眉來眼去,讓大家以為你是奸情敗露,殺人滅口。這個陰姑娘,當時不過十四五歲,就已經(jīng)臨危不亂,心機深沉,唉,我娘真是看走眼了?!鼻f猛嘆息一聲。
方漸青冷笑道:“你以為師父沒有懷疑過么?師父悉心調(diào)教陰師妹,叫她去創(chuàng)立‘青蓮會’,都是你二舅范無聲的主意。我投靠你二舅,師父明明知道,為何不理不問?因為她們之間,藕斷絲連,不像外間傳言那樣,不相往來?!?p> “什么?”莊猛不敢相信:“這么多年來,母親與二舅確實毫無來往。我只是在大舅處,見過二舅兩次?!?p> 方漸青道:“你以為師父依附諸神殿,僅僅是因為你和威少爺走岔經(jīng)脈這么簡單,那就大錯特錯了。我聽陰師妹說,陰神主與你二舅有約在先,他助陰神主重返諸神殿,陰神主助他霸占冷血堡。陰神主大功告成,而且勢力越來越大,師父以為,你二舅入主冷血堡指日可待,才不惜從幕后跑
到前臺,助你二舅早日達成所愿?!?p> 見他說得有板有眼,莊猛不由得不信。忽然之間,他覺得平日熟悉萬分的母親瞬間變得陌生起來,心里五味雜陳,有頃方道:“陰姑娘慣是指鹿為馬,搬弄是非,她的話,又怎可為憑?”
方漸青冷笑道:“現(xiàn)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不知何時就死,我還有什么好隱瞞的?只是你與威少爺,和師父一樣,慣會見風使舵,今日臨陣倒戈,自然又是大功一件,這榮華富貴、錦衣玉食,還不得一切照舊。唉,只可憐我們這一幫一無背景,二無錢財,只憑一點本事賣命之人,最終落得個命歸黃土,人財兩空!”
見他對母親不恭,莊猛反唇相譏道:“方兄,你落到今日之局,一點也不冤枉,想那碧暇,只是無意間撞破了你們的丑事,你們竟然非得殺她滅口。姑且不論她是否真的會告訴家慈,就算她告訴了,又會怎樣,最多也就責罰你們一頓,逐出師門,終不會要了性命。你倆可好,平白無故的,就把人家一個花季少女,害得香消玉殞,簡直是毫無人性,禽獸不如!”
方漸青輕蔑地道:“是,我們禽獸不如。師父何以又眼巴巴領(lǐng)著神仙宮附逆呢?人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莫非她老人家和我們也是彼此彼此?”
莊猛被說得啞口無言,半晌方道:“與姓陰的,莊某一直羞與為伍!”
方漸青冷然一哂,道:“那么今日你怎么又和師父一道,緊巴巴跟在陰姑娘屁股后面,到這藏寶洞來?還不是想借機打秋風,撈些好處!既當婊子,又想立貞節(jié)牌坊,我呸!”痛快淋漓把話說完,他感到心里說不出的舒暢,這么多年壓抑在心里的憤懣,一下子發(fā)泄得一干二凈。雖然他也知道范素素對他的追殺令,只是做做樣子,糊弄神仙宮的人。但它由此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折磨了他整整十余年。
莊猛氣得臉色發(fā)紫,冷哼一聲,快步向前,不再理他。
…………
…………
極樂島。
朱府南院客廳里。
藍妮樂不可支地望著對面的江小辰,旁邊朱憐梅、路高、鐵鵑鵑、紫竹、殷小鳳、小可憐、狼哥均是喜氣洋洋,眉花眼笑。好一會兒,她方嬌聲道:“江公子,你怎么會想到這個法子,把陰柔一伙一網(wǎng)打盡呢?”
江小辰很久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開心過了,鬼喊嶼一役,殺得對方落花流水,元氣大傷。他再也不用整日里提心吊膽,擔憂極樂島的安危。聞言笑道:“此一役,杜幫主居功厥偉。錯非杜幫主告訴了我鬼喊嶼寶藏的秘密,在下與花神主再怎么絞盡腦汁,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p> 藍妮呡了口茶,丹唇逐笑開:“這次真是委屈杜幫主了,重傷未愈之下,為了你和花神主這瞞天過海之計,居然心甘情愿在牢房里關(guān)了兩個多月。若非他這兩個多月演得滴水不漏,騙過了申無敗,要想引得陰柔上當,卻是千難萬難?!?p> 紫竹正在逗著朱憐梅懷里的孩兒,聞言笑道:“只要杜幫主不出大的紕漏,陰柔上當,是肯定的事?!?p> 朱憐梅望著她,問道:“紫竹妹子,何以見得?”
紫竹腆腆地一笑,道:“這偌大的一筆財富,對誰來說都是巨大的誘惑,對陰柔更是如此。恐怕尤天放一告訴她,她就已經(jīng)鐵了心要得到這筆寶藏。申無敗只是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而已。”
朱憐梅深以為然,道:“陰姑娘從小過那顛沛流離的生活,對財富和權(quán)力的欲望是普通人無法想象,所以紫竹妹子所言極是?!?p> 鐵鵑鵑也笑道:“肯定如此。以陰柔貪得無厭的性格,這樣一大筆財富,她不舍生忘死去得到它,絕不可能?!?p> 路高感到不解,望著辰兒道:“既然如此,江公子和花神主何必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辰兒滿面春風地笑道:“你們猜猜看?!?p> 殷小鳳想了想,道:“幫陰柔下決心?!?p> 小可憐道:“就是。這樣免得她拖拖拉拉,等得老大心煩?!?p> 紫竹望著藍妮,含笑道:“藍姐姐以為呢?”
藍妮略一思忖,咯咯嬌笑道:“你是女中諸葛,又與江公子心靈相通,他打的什么主意,你自然知道,何必要我當眾出丑呢?”話音一落又起:“以小女子愚見,江公子與花神主自然不樂于讓她們大張旗鼓、像無頭蒼蠅到處亂闖,萬一走漏了消息,節(jié)外生枝,讓官府知道,徒增麻煩?!?p> 鐵鵑鵑吃吃笑道:“藍大先生心思縝密,不輸紫竹姑娘。你倆半斤八兩,都是巾幗不讓須眉?!?p> 狼哥道:“恐怕老大不止是不想讓官府知道,而是不想讓任何局外人知道。這消息一泄露出去,江湖中怕不聞風而動,各路人馬蜂涌而至,那極樂島,怕不永無寧日了?!?p> 朱憐梅點點頭道:“萬一倭寇知道,也不得了?!?p> 殷小鳳笑道:“這批財寶,極樂島坐吃山空,怕也得吃上好幾百年。”
朱憐梅聞言“卟嗤”一笑,道:“盡想美事。難道你姐夫沒有告訴你,這筆財富,杜幫主占了一份,花神主重建諸神殿需要一份,路堡主的冷血堡百廢待興,需要一份,藍姐姐的青衣社同樣需要一份,剩下的留在極樂島,夠你吃上幾輩子咯。”說完一陣嬌笑。
藍妮蹙眉道:“我可說過,陰柔已然就擒,‘青衣社’便不用再恢復了。我這一份吧,就留給極樂島,作為我和媽媽以后長住極樂島的開銷?!?p> 鐵娟娟甜美一笑,捉狹道:“那藍大先生可得趕緊和江公子多生些孩兒,不然那么多的財富,何時能夠開銷得完?紫竹姑娘,也不可落于人后,多子多福,幫著藍大先生拚命花銷,才是正理?!?p> 朱憐梅聽得心花怒放,笑盈盈地道:“這個自然。藍姐姐這么豐厚的嫁妝,我和紫竹妹子不多生些孩兒,幫著她大把大把的花銷,怎么對得起她的厚愛?我聽肥姊說,還有一個岑大小姐,和藍姐姐、紫竹妹子早就約定,要一同嫁入江家。夫君日不暇給,這些事情奴家只得勉為其難,幫他張羅操心咯。”
藍妮和紫竹聽了,均是面如朝霞,羞態(tài)可掬。辰兒也是面如敷粉,眉目含羞。鐵鵑鵑一陣清脆的嬌笑,道:“前幾日聽肥姊說,憐梅妹妹大包大辦,替江公子定下了三門親事,我還不信,今日方才知道,妹妹秀外慧中,賢淑馨香,也是女中諸葛也!”
朱憐梅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柔情似水地瞥了辰兒一眼,道:“鐵姐姐,岑大小姐妹妹至今無緣一見,不過花神主已經(jīng)答應代為緩頰,還不知道人家意下如何呢?”
紫竹莞爾一笑,道:“岑小姐自然滿心歡喜?!?p> 辰兒轉(zhuǎn)移話題,對藍妮道:“陰柔的‘青蓮會’覆滅,藍姑娘的‘青衣社’也偃旗息鼓,就獨剩莫大小姐‘大房子’一枝獨秀。依江某愚見,藍姑娘不如把‘青衣社’交給藍尚,讓他繼承乃父衣缽,在江湖中也干出一番事業(yè)來。”
藍妮尚未開口,鐵鵑鵑笑道:“江公子,這藍姑娘,可不是你該叫的。”朱憐梅也跟著打走趣道:“叫藍妹或者藍妹妹,方是本份?!弊现裨谂缘溃骸芭率且兴{姐姐吧?”
藍妮不理她們,望著辰兒笑道:“堂兄素無大志,叫他經(jīng)營‘青衣社’,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干的。江公子,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神仙宮救出你來之人是誰嗎?”
辰兒見她住口不言,只拿似笑非笑的湛湛明眸看著他,忙問:“是誰?莫非就是莫小玥?”
微一頜首,藍妮笑靨如花,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莫小玥為什么與你熟識嗎?楊州城中,九重天的如意就是她?!?p> 吃了一驚,辰兒道:“她怎么會在九重天那種地方?”
藍妮咯咯嬌笑道:“你一口一句小師父的如意,竟然就是莫小玥,江公子是否覺得匪夷所思?九重天是莫姑父從他父親手上繼承的產(chǎn)業(yè),莫小玥到九重天看望父親,自然就出現(xiàn)在了那里。”見他驚得目瞪口呆,又道:“我也是有一次和她聊天,聽她贊不絕口夸你,心生好奇,才安排了那次巧遇。就是想看看一向眼高于頂?shù)哪~h,如此青眼有加的江小辰,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p> 江小辰好不容易緩過神來,訕訕笑道:“一見之下,一定失望之極?”
藍妮脈脈含情地望著他,秋水明眸里滿是愛意,頰飛酡紅,不勝嬌羞地道:“誰知一見之下,發(fā)現(xiàn)聞名不如見面,見面勝似聞名?!?p> 朱憐梅聽辰兒講起過如意,一直對這位辰兒敬若天人的小師父充滿好奇,如今聽藍妮這么一說,不由笑道:“原來辰兒一直以來念念不忘的小師父,居然就是小虹的姐姐,白玉兄弟的愛妻呀!”
鐵鵑鵑望著藍妮,笑道:“既然是心儀已久,這名份也定了,江公子三字,可不能再叫了?!?p> 朱憐梅嫣然巧笑,道:“叫弟弟呢,肉麻了些,還是叫辰兒吧?!蓖现?,笑道:“你若不愿這么叫,叫哥哥好咯?!?p> 紫竹臉色彤紅,忸怩道:“少奶奶,我還是叫公子順口?!?p> 正在這時,花五姑與云萱、云瑯、萬芳走了進來,見他們喜笑顏開好不熱鬧,笑道:“聊什么呢,這么開心?”大家都站起身來,丫環(huán)替她們安排好座位,才又一起坐下。朱憐梅笑著道:“神主,說曹操曹操到。正好聊到小妹拜托神主為夫君向岑大小姐求婚一事,你們就來了。”
辰兒擺擺手,對花五姑道:“神主,此事萬萬不可。她們也是一句戲言,不可當真。若神主去提起,反倒弄得大家難堪?!?p> 花五姑笑容滿面,道:“朱家妹子給老身說后,老身專門去問了肥王,聽她說岑大小姐應有此意,老身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少不得專程為朱家妹子跑這一趟?!?p> 這時,朱憐梅懷中的孩兒哭了起來,她望著花五姑道:“有勞神主費心了?!庇謷咭暠娙艘谎?,笑道:“孩子餓了,奴家先走一步?!弊现裾酒鹕韥?,道:“少奶奶,我陪你去?!敝鞈z梅笑著道:“若妹子不嫌棄,就叫姐姐。別再少奶奶亂叫,聽得我不舒服?!彼{妮在旁道:“少奶奶的話你敢不聽,叫你叫姐姐,還不快叫?!弊现窦t著臉輕聲叫了聲:“姐姐?!敝鞈z梅抱著孩子在前面,回頭望了她一眼,笑道:“紫竹妹子,這就對了?!?p> 待她們走出門外,辰兒問花五姑道:“神主,石兄的傷勢如何?”
花五姑淡然一笑,道:“已經(jīng)不礙事了。沒想到陰柔的功力,已然練到紫氣重樓的境界,若不是這次計賺了她,真要打起來,老身也無十足把握贏她。”
萬芳想到當時情境,心里猶有余悸,道:“若非江公子事前囑咐石供奉小心陰柔,他焉能留得命在?真想不到姓陰的中了迷藥,竟然還能夠重傷石供奉,令我和乾兄急得快要瘋了,當時打定主意,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絕不打開鐵門縱虎歸山。就算石供奉被她殺了,我寧愿等到殺了陰柔之后,自刎謝罪,也絕對不給姓陰的任何機會?!?p> 云萱想到小寨之戰(zhàn),猶自渾身顫栗,聞言咬牙切齒道:“萬執(zhí)事深明大義,可歌可泣。想來石供奉受盡姓陰的折磨,也必定愿意舍生成仁,不讓女魔頭有絲毫逃脫的機會?!?p> 狼哥在“冷血堡”之戰(zhàn)死里逃生,眼睜睜看著許多同伴慘死,痛徹肺腑。對陰柔也是刻骨仇恨,當下道:“若非杜幫主給了這么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老大和花神主神機妙算,姓陰的人多勢眾,兵強馬壯,要消滅她,不知等到何日!”
殷小鳳開心地笑道:“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姓陰的壞事做盡,也該她報應了!”
云瑯被陰柔抓住后,受盡嚴刑拷打,痛不欲生。如今大仇得報,歡天喜地,笑道:“有幾次我被打得忍受不了,想咬舌自盡,但一想到幾個孩子,又拚命堅持了下來。剛才我去看了看姓陰的,幾天時間,已是形脫神衰,憔悴不堪,她母親在旁,不住說著什么,好像在安慰她。江公子的泰水大人,又命人給她們送了些酒肉進去。賤妾有些擔心,怕朱夫人一時心軟,給她們以逃脫的機會?!?p> 辰兒笑道:“岳母與柳九妹本是親戚,又見她們身世凄慘,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心中不忍,平日里噓寒問暖,送些東西進去,在下也不好拒絕。你們在船上的俘虜中,與陸野、林東林西一起有個瘦高個,叫柳玉龍,也是岳母的侄兒,這些天她也是關(guān)懷備至,送了很多東西過去。但是她派人送去的東西,會經(jīng)過仔細檢查,保證萬無一失,阿姊不用多慮。”
花五姑啜了口茶,淺笑道:“江公子做事,嚴絲無縫,老身自愧不如。云瑯以管窺豹,不知公子萬仞宮墻,還在那里瞎操心,說些胡話?!?p> 云瑯聞言,臉色脹得通紅,不好意思地笑笑,道:“云瑯見識淺薄,言語有沖撞的地方,江公子莫怪。”
辰兒笑道:“阿姊言重了。阿姊所慮,也是在下所慮,所以在下于此特別留心,安排得十分謹慎,絕對不會有半分差池?!?p> 花五姑目光里透出暖意,道:“老身縱橫江湖幾十年,還沒佩服過誰。江公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老身對他,是佩服得五體投地?!?p> 辰兒慌忙擺擺手,道:“花神主之言,令江某汗顏之至。”
花五姑展顏一笑,柔聲道:“老身語出至誠。甘泉島江公子令范無聲功敗垂成,老身還只是對公子另眼相看,小寨公子橫刀立馬,救了老身,老身也只是感恩戴德,這一次令諸神殿精銳全軍覆沒,才讓老身心服口服?!?p> 辰兒道:“這次計賺諸神殿,花當家可是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說到佩服,江某才是佩服之至。”
藍妮燦然一笑,道:“花神主和辰兒,俱是讓我等大開眼界,佩服得五體投地?!痹戚鎿嵴菩Φ溃骸罢侨绱恕!?p> 花五姑道:“江公子一聽杜幫主說出寶藏的秘密,馬上想到以此計賺諸神殿,如此敏銳,老身自嘆弗如。”
殷小鳳笑道:“若換了我,突然得知寶藏的消息,怕要高興昏了,一心一意只想快點取出寶藏,哪里還會想其他的事情?!?p> 花五姑道:“正是如此?!?p> 藍妮忽然神色一黯,望著花五姑道:“花神主,有我大伯的消息嗎?”
花五姑聞言,哀哀一嘆,道:“老身前日問了陰柔和龔玉,俱言小寨一戰(zhàn),當場殞命。唉,若不是他奮不顧身救我,老身怕也早已命喪黃泉了?!蹦樕腺咳桓〕黾t暈,又道:“藍姑娘,有件事情,老身覺得難以啟齒?!?p> 藍妮一愣,問道:“花神主何出此言?”
花五姑臉色酡紅,好一會兒方道:“唉,老身苗裔化外之民,素無漢人的禮教拘束。二十年前諸神殿一役,先夫不幸西去,你大伯與我,互生愛慕,花前月下耳鬢廝磨,正當我憧憬未來之時,他卻突然失蹤。心知他為禮教羈絆,我也原諒了他。誰知三年之后,他又重新出現(xiàn),這一次我二人再沒把持得住,生活在了一起?!彬纵p轉(zhuǎn),對云瑯道:“去叫尚文與尚武過來拜見姐姐。”云瑯答應著走了出去。
花五姑望著藍妮笑道:“老身與你大伯,育有兩個孩子,大的尚文,十四歲,小的尚武,八歲?!?p> 藍妮驚得呆了,緩過神來嬌笑道:“看來花神主也不是我該叫的,應該叫大娘才是。”
花五姑不勝嬌羞,笑道:“老身可不敢當。若姑娘不嫌棄,叫聲五姨可也?!彼{妮聞言,立刻親親熱熱地叫了聲“五姨。”花五姑也脆生生地答應了一聲“哎”。
不一會兒,云瑯帶著兩個孩子進來。在花五姑的要求下,兩人怯怯地叫了聲“姐姐?!彼{妮喜笑顏開,從手上取下兩只金鐲,一人送了一只,摟著八歲的尚武,望著十四歲的尚文道:“堂弟與姐姐一般高了。劍眉星目,好英俊的兒郎。”螓首低垂,看了看尚武道:“跟哥哥一樣,也是貌比潘安。好一對玉琢的人兒?!?p> 云瑯在旁笑道:“母親美艷如花,父親英俊挺扒,生下的孩兒自然與眾不同?!?p> 藍妮笑得花枝亂顫,道:“大伯能有這一對麟兒,也足慰平生了?!?p> 花五姑聞言黯然神傷,嘆了口氣道:“唉,這是命。你不知道,前些日子陰峰父女猖狂之極時,五姨每日提心吊膽,生怕這兩個孩兒遭了毒手。他倆的全身,我叫云瑯用樞菇汁每天洗澡,染得一身黝黑。這樞菇汁染在身上,若不用蛤蟆草熬汁洗,就算一年半載,都不會掉。也幸虧做了預防,不然被陰柔抓去,立時便遭了殃?!蓖片?,目中滿是感激,“也多虧云瑯夫婦,寧死不屈,不然……”
云瑯道:“神主,這是屬下的本份?!?p> 花五姑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出去之后,對藍妮道:“藍侄女女中豪杰,以后你這兩個堂弟,可得多多關(guān)照才是?!?p> 藍妮咯咯笑道:“與五姨比,侄女秋螢焉敢傲月?只是堂弟們有用得著姐姐跑腿打雜的地方,盡管言語就是咯?!?p> 辰兒哈哈笑道:“如今漫天云霧逐風開,陰柔已是籠中困獸,尚文尚武再也不用為安危憂心,極樂島也就此平平安安,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花五姑螓首輕頜,道:“范無聲、陰柔都栽在江公子手里,你怎生想個法子,讓那陰峰魔王授首,可就真的天下太平了?!?p> 辰兒笑道:“現(xiàn)在陰峰的人馬,十之六七葬送在鬼喊嶼?,F(xiàn)在他恐怕已經(jīng)是驚弓之鳥,花神主胸羅萬有,收拾他,還不是小菜一碟,何必又來考較在下?”
花五姑蹙眉道:“陰峰雖然比鼎盛時弱了太多,但是江公子,老身現(xiàn)在的實力,你也全看見了。況且經(jīng)過小寨一役,我是真心厭惡江湖中的打打殺殺,你死我活。我與石子臺已經(jīng)約定,只要陰峰伏誅,這神主之位,便由他來擔當,老身就此歸隱,不再過問任何世間恩怨?!?p> 藍妮想到爺爺,她覺得若非她創(chuàng)立“青衣社”,與陰柔為敵,爺爺不會死?!爸杜c五姨一樣,只要陰峰被繩之以法,以后就再不涉足江湖。”目注辰兒,秋波里滿是柔情蜜意:“除惡務盡,陰峰伏法,還賴五姨和你多費心啦。”
辰兒笑道:“其實這幾日里,我都在想這個事情。但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機會,就在這偶得之中。就象鬼喊嶼不偶遇杜幫主,就沒有對陰柔以致命打擊的機會。所以說,陰峰的事情,目前最好是靜觀其變。”
花五姑道:“這幾日老身一直在想,能否在范素素、秋劍生、朱君、莊威莊猛他們身上,覓得戰(zhàn)機。日思夜想之下,仍然毫無頭緒。江公子文韜武略,藍侄女才華馥比仙,你倆幫著琢磨琢磨,看看有無可乘之機?!?p> 藍妮略一沉吟,笑道:“若是范素素愿意,倒可以從她身上做篇文章?!?p> 辰兒含笑不語,花五姑目光迷蒙,道:“她若回去,陰峰許久不得陰柔她們的消息,必定上門詢問,那時就可以將老賊就地正法。然而范素素是否愿意心甘情愿受我們擺布?她回去之后,會否將鬼喊嶼的秘密泄露出去?而陰峰本人到神仙宮的可能,又有幾成?”
“花神主所慮極是。范素素回去之后,對鬼喊嶼之事必定守口如瓶,在下卻敢保證。”辰兒道。
藍妮笑問:“何以見得?”
辰兒道:“范素素心高氣傲,鬼喊嶼被逼臨陣倒戈,必是她心中不愿觸及的軟脅。二者她與范無聲兄妹情深,絕對不愿意做任何對范無聲有所不利的事情,因此而言,鬼喊嶼之事,她母子三人,必是諱莫如深?!?p> 藍妮快人快語,道:“五姨若能順勢把她延攬進諸神殿,豈不更好?這樣她為五姨辦事,也就順理成章咯。反正這次飛鯊幫的不義之財太多,我這舅母生性吝嗇貪財,五姨投其所好,給她些甜頭,怕她不樂顛顛地效犬馬之勞?”
“舅母?”花五姑吃了一驚。
藍妮嬌笑道:“我的奶奶是鐵棟舅爺?shù)拿妹茫??是鐵棟舅爺?shù)膬合眿D,所以算起來,她是我表舅母?!?p> 辰兒補充道:“莫小玥是鐵棟前輩的外孫女,范素素的親外甥女。”
“原來是這么回事。”花五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八{侄女,五姨與鐵棟的關(guān)系,想來你也清楚。在他家住了三年,與范素素接觸頗多,彼此感覺尚好。只是久未謀面,時過境遷,也不知她現(xiàn)在心里的想法?!眳萘丝诓?,又道:“那時候你還沒出生呢。不瞞你說,你的這些建議,五姨早就想過,這兩天我都抽空指導她的兩個兒子練功,也是想跟她走得近些。不過就怕弄巧成拙,萬一她回去泄露鬼喊嶼的秘密,五姨倒沒什么,對極樂島可就十分不利,所以躊躇不前?,F(xiàn)在聽你和江公子之言,心里豁然開朗。”
辰兒見她談笑風生,興致勃勃,笑道:“神主,虎威鏢局的柳大鏢頭對在下說起,二十年前,他們總鏢頭余鳳飛在湘潭道上,遇到三魔劫鏢,后遇‘諸神殿’一位美麗姑娘,硬是從三魔手上虎口奪食,令被劫的紅貨完璧歸趙。在下一直納悶,這位姑娘,究竟是不是神主你?”
花五姑囅然一笑,道:“正是老身。那還是在爺爺逝世前半年,我尋訪父母不到,經(jīng)過湘潭,見他們一眾鏢師丟盔御甲,渾身血跡斑斑,鈞是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好奇心起,于是詢問原由,聽了之后心生憐憫,幫他們從三魔手中,討回了被搶的紅貨?!?p> 辰兒問道:“那么神主是用了什么方法,讓兇頑不可一世的三魔愿意放棄到手的財寶?”
花五姑微微一笑,道:“爺爺年青時,曾和三魔中的老大風魔比試武功,只用了八百招,就打敗了他。他后來與火魔搭檔,又與爺爺比試了一次,爺爺以一敵二,千招不敗。自此二魔對爺爺佩服不已。聽爺爺說,有一次風魔身受重傷,瀕死之時,被人送到‘諸神殿’請爺爺救他,爺爺用‘回陽天’挽回了他的性命。所以三魔對‘諸神殿’敬畏有加,是以老身能夠讓他們?nèi)掏戳T手,把虎威鏢局的紅貨又吐了出來。”
謎團終于解開,江小辰心里十分暢快,笑道:“虎威鏢局對神主這份恩情,一直是念念不忘。以至于陰柔命令他們協(xié)助攻打冷血堡時,余總鏢頭陽奉陰違,只派了幾個小角色去應應景?!?p> 花五姑樂陶陶地笑道:“這廣結(jié)善緣,老身倒應該向江公子多學學。唉,諸神殿幾百年來祖訓,不允許擅自接交外人,老身縱是有心學習,怕也有心無力。”
藍妮笑道:“五姨接交辰兒,怕是也有違祖訓。不過倒好,等陰峰一滅,五姨退出諸神殿,那時有空,到極樂島來樂樂活活一起住上幾載,豈不快哉?”
花五姑眉開眼笑,道:“正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