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未明（下）
此言一出，整座堂皇大殿一時齊齊失聲，落針可聞。
張開地定了定神，他這一生數(shù)十載風(fēng)雨，深知朝政之事不是非黑即白，如何將破曉所遺的滔天大禍化為不世之功，他倒要看看血衣侯的翻云覆雨手。
在血衣侯身旁站定，張開地沉聲問道：“侯爺冒天下之大不韙，于王城之中，既無王命，也無調(diào)令，便妄動刀兵。
如此篤定，想來是罪證確鑿，鐵證如山？！”
“對，相國說得對，姬無夜乃國之重臣，血衣侯若無確實證據(jù)，孤定不饒你。”
韓王安此時也回過了神，出聲質(zhì)問道。
雖然姬無夜并不安分，但孤予他的尊榮已是人臣極致，應(yīng)不至于此？
“自然，本侯豈是無罪而誅之人。
百越天澤已被收押至侯府地牢，隨時可以提審?！?p> “當真，百越余孽已經(jīng)落網(wǎng)？！”
韓王安心神一震，出言打斷道。
百越余孽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白亦非所能除之，損失姬無夜，倒也不是那么的難以接受。
白亦非點點頭，不理韓王安喜出望外的神情，自懷中拿出了二份卷宗，似笑非笑得看著群臣百官，淡淡道：“這二份卷宗，一份是百越余孽的供詞，一份則是姬記錄無夜來往朝臣的名單以及私相授受之實，請王上一覽?！?p> 寂靜的大殿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不知多少滴汗水浸透了衣裳，染濕了光潔的地板。
“承上來。”
韓王安皺了皺眉，接過內(nèi)侍遞來的卷宗。
沒多久，臉色便難看了起來。
“這便是孤的好臣子！”
韓王安猛地起身，將竹簡摔落階下，朝著下首群臣喝道。
“王上息怒?！?p> “臣等萬死?！?p> 大殿烏泱泱跪下一大片。
“王上，請莫動怒，姬無夜此人狼子野心，朝臣一時不察，情有可原。
其麾下的翡翠虎，已在殿外候著，其人身上有些姬無夜所貪軍餉，供養(yǎng)府中私兵的賬簿?！?p> “哼，讓他進來?！?p> 張開地聽到韓王如此，便回到了原處，閉目養(yǎng)神起來。
大局已定。
姬無夜翻不了身了。
……
半個時辰后，
震怒的韓王安離開了大殿，百官退散，皆是面有戚戚，不敢與白亦非相視。
殿外，自始至終，不發(fā)一言的九公子韓非，擋在了血衣侯身前。
“恭喜侯爺，除此大逆，肅清朝堂，韓非，敬服?！?p> “公子謬贊?！?p> 白亦非停下了腳步，神色玩味的回道。
“只是韓非更敬服的是，侯爺化敵為友，不計前嫌的胸懷。
不知侯爺又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韓非笑了笑，拱手再道。
“本侯，不知公子在說些什么?！?p> “天澤不在侯府吧?！?p> 白亦非嘴角的笑意微凝，看向了韓非。
“其實姬無夜不是破曉殺的，而是流沙殺的?！?p> 韓非神色不變，淡笑道。
“是嗎？”
一雙眼睛映入了韓非的眼簾，他看到了冰。
緊接著周遭仿若換了一個天地，無垠的雪峰冰川，只有單調(diào)的，茫茫的白。
不知多久，
待韓非回過神，白亦非已經(jīng)走遠了。
接下來的游戲，會更有趣，流沙。
這位即將站在韓國頂端的血衣王侯，低聲喃喃著。
……
三日后，
姬無夜罄竹難書的罪行昭示天下，震動朝野。
本應(yīng)重點防護的各大軍營，出乎意的乖巧。
讓心憂士兵嘩變的韓王安，大大松了口氣。
繼而也確定了大將軍的人選。
血衣侯白亦非。
此次變故，彰顯其在軍中的影響力絲毫不遜于姬無夜，且白亦非的出身也讓韓王安放心。
可以說，雪衣堡與韓國王室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此次建功，予以擢升，合情合理。
新鄭各方不是沒有其他合適的人選，例如韓非舉薦的鬼谷傳人衛(wèi)莊，縱橫家歷來是各國的座上賓，有鬼谷傳人的加入，有助于韓國增長漸衰的聲威。
而此人在軍中沒有根基，看似劣勢，但在韓王安眼中未嘗不是好事。
可惜，老九跟張開地這老家伙走的太近了。
思及至此，韓王安搖搖頭，頒下了旨意。
……
次日，
繼任大將軍的白亦非暫時接管了新鄭防務(wù)，此誠多事之秋，沒有軍方的強權(quán)人物鎮(zhèn)守新鄭，韓王有些慌。
接手城防軍的過程頗為順利，不過短短數(shù)日。
白亦非對夜幕的滲透遠不是旁人可以想象的。
偶有看不清形勢的姬無夜的舊部跳反，在他的血腥手段下，也是雷聲大雨點小。
眼見大局已定，白亦非轉(zhuǎn)移視線，開始肅清新鄭的陰暗處。
夜幕的情報網(wǎng)絡(luò)一明一暗，來無影去無蹤的蓑衣客自是休提，明面上的百鳥近乎全軍覆沒，白亦非需要一雙自己的眼睛。
與此同時，流沙一方的七絕堂以及紫蘭軒的暗諜受到了重點照顧，被迫撤離，隱遁于陽光照耀不到的地方。
主張變法的韓非，傷害的便是白亦非這等既得利益者的貴族。
對于敵人，血衣侯從不會手軟。
至于破曉，坐月子中。
……
紫蘭軒。
“七絕堂的弟子已經(jīng)撤離，紫蘭軒的暗諜也全收了回來。”
紫女雙手環(huán)抱著，眉眼間略有慍怒。
白亦非雷厲風(fēng)行，毫無預(yù)兆下，流沙損失不小。
“枉姬無夜好大的名頭，看那位血衣侯于夜幕中的大刀闊斧的動作，其人與傀儡何異？”
衛(wèi)莊抿了口酒，冷笑道。
“也不盡然，姬無夜的主要力量與破曉一戰(zhàn)中，消耗殆盡。
這才看上去毫無波瀾。
夜幕四兇將本就割據(jù)一方，蓑衣客神龍見首不見尾，潮女妖傳聞中與白亦非關(guān)系匪淺，至于翡翠虎，商賈之徒見風(fēng)使舵，最是尋常?！?p> 張良搖搖頭，此次新鄭局勢大變，結(jié)果比流沙預(yù)想的要更加惡劣。
夜幕因姬無夜與百鳥的消亡，實力受損，但隨著白亦非站上明面，白甲軍與城防軍共掌新鄭防務(wù)，流沙面臨的壓力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還不算隱隱在白亦非身后的破曉。
一戰(zhàn)盡滅將軍府，何其可怖，何等霸道。
踩著姬無夜登臨大將軍位，掌控新鄭大部分防務(wù)的白亦非。
隱于暗處，深不可測，行事無常的破曉。
此時的他們猶如困獸，被一張遍布新鄭的網(wǎng)，封住了所有。
倚在窗沿，沉默良久的韓非，看著高遠的碧藍天空，臉上已無那般燦爛的笑意，淡淡道：“我想，再見見那個人?！?p> 衛(wèi)莊三人微微一愣，盡是沉默下來。
……
而此時，
一扇塵封半月有余的大門緩緩打開。
露出了一雙深邃且淡漠的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