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下毒前夜

　　曲南歌并未即時離開，畢竟這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待在瑞城，即使故人都不見，同草木也是需要告?zhèn)€別的。

　　何況，皇都“全喜樓”的酒一直深得他心。

　　一段十許年的往事，無論曲南歌有多傷感無奈，對尋常的百姓來講也不過爾爾。沒有人會真正在意一個神智不清的醉鬼，他們正熱切討論的是威武將軍在邊關的戰(zhàn)事。

　　鳳安城。

　　遠在皇都的百姓說得再熱鬧也無法親身感受緊張激烈的戰(zhàn)局，寒無殤一直以為他可以盡力控制住一切，但也的確因此付出了比較大的代價。

　　他還不知曉禪秋的到來，估算著援軍抵達的速度，想著還要再費心思將蘇明漢的動作拖慢幾日。因為他也有預感，海牧若不顧一切發(fā)動大規(guī)模蠱毒，會有很多性命白白逝去。不過今晨，葉空那邊似乎有了新的進展。

　　那晚死的副將就是沒落的擅蠱門戶后人，赤紅羽箭上的毒便是由最初級的毒蟲制成，葉空有所耳聞，但他從未學過這些亦正亦邪之術，自然不知解法。

　　可是他醒來時，一小瓶解藥就被放在他眼前的桌子上，還附有解藥的方子。

　　他不記得是自己研制出來的??！可是，若不是他，又是何人呢？何人可以在他房間里神不知鬼不覺地放上這些東西呢？他猜想，這人的醫(yī)術、武藝定都在他之上。只是，有如此醫(yī)術的前輩大多神游四方不理俗事，又怎會大半夜如此好心地雪中送炭呢？

　　“葉醫(yī)師你怎么了，頭疼嗎？”洛雨看葉空滿眼疑惑且不住揉頭時，不禁問道。

　　寒無殤聞言也抬起頭來，分神去看他。

　　葉空復又揉著眼睛，打哈欠，“可能是太過疲倦了，昨夜不知怎的在桌子上睡著了，現在頭疼腦漲的?！?p>　　“雖情況緊急，破解蠱毒重任全壓在你一人身上，但也要注意休息，莫要過于勞累。他們用這種程度的毒蟲對付本世子，可見大規(guī)模被使用的毒蟲必然更加低級。你近日先休息，等玖夜傳東西回來后，再好好研究?！?p>　　寒無殤看著方子上筆走龍蛇的字跡，語氣不緊不慢地勸告葉空。

　　“放心吧，不會誤了大事兒的！”葉空瞥著方子上無比潦草但風骨隱現的字，心虛地接受了寒無殤的剝削。

　　“嗯?！彼坪踹€在認真思索這神秘的字跡，寒無殤漫不經心地答應著。

　　寒無殤其實從未看過秋秋寫的字，看她的方子也是被別人抄錄過幾次之后的，他并未從這字聯(lián)想到禪秋。不過因為這字跡明顯在故意掩蓋真實的身份，他想不到除了禪秋還有何醫(yī)術高超能解蠱毒之人愿意這樣幫他。

　　但禪秋的身影在他的頭腦里只閃現了一瞬，便消逝了。畢竟她當日走得如此絕情，顯然是不想再與他有任何糾葛，又怎會匿身暗夜不顧一切地助他？

　　寒無殤想不通，索性便接受了這份莫名的好意，只當是海牧命中該絕！

　　外城的一處普通營地里，禪秋正在埋頭補覺。

　　那日她借助夜色和斗篷的遮掩，偷偷在葉空房間外觀察那枚羽箭。入夜后看只余葉空一人，才敢灑下迷藥取走了一點粉末回去研究。她白日要繼續(xù)醫(yī)治受傷的士兵，夜晚不能休息還需繼續(xù)研究蠱毒，辛苦的很。

　　而且，秋秋看葉空對蠱蟲不是很精通的樣子，還順手將方子也一同壓在瓶子下了。

　　雖然這種程度的蠱毒對她來說不是難事，可畢竟沒有借鑒，什么都得自己來，比較費力。而且她一埋頭于其中，便總是忘記時辰。

　　還好今日傷者少，藥鋪老板手下的另一個醫(yī)師看她精神不濟的樣子，讓她去休息了。

　　禪秋如獲大釋，午膳都沒有將就用些，直到日暮西沉，天色陰陰沉沉暗下來，她才不情不愿地起身?？偸侨菀淄洠@里不是國公府，陌生人不會像寒無殤那樣無下限地寵溺包容她的習慣。

　　一時晃神，不知道寒無殤現在能否猜到她來了，那晚的火光下，還距他那樣近......

　　牧族境內的邊城，悉悉索索的聲音微不可察，城內的百姓依舊在安睡，尚且不知夜色下毒物橫行，在幾名神秘人的帶領下，向城外移動。領頭人便是鬼醫(yī)的弟子古川，而鬼醫(yī)行在隊伍最后不管地下的普通蠱蟲，而是雙手仔細捧著一方瓷盅。

　　許是他們的精力全部用在上面，所以并未注意到身后樓閣屋檐之上一襲玄衣的玖夜。他好不容易打聽到這群神秘人的藏身之地，卻得知今夜他們便要從邊城去往牧族距鳳安最近的營地。玖夜猜測他們很快便會行動，所以讓探子帶消息給主子，自己冒險跟著他們。

　　很快，玖夜便將目標鎖定在鬼醫(yī)身上。

　　走在前頭的神秘人似乎都在低聲念著咒語，只有最后一個人與常人無異，而且他手中的蠱蟲定不一般。主子傳給了他一些葉空研制出的解藥，但玖夜還是不想貿然搶人，他要弄清楚蘇明漢真正的計劃。

　　這樣陰險的人能夠完全不顧道義，動用巫邪之術大肆殺害百姓，如若不抽出他的底牌趕盡殺絕，他定能趁你不備反咬一口。主子與他不同，他還要顧及數萬將士，無辜百姓，甚至他們這些亡命之徒的手下......

　　玖夜小心屏著呼吸，一直跟著他們走近蘇明漢駐扎所在的軍營。

　　普通神秘人同蠱蟲停在了“奇寞山”，玖夜實在無法弄出幾只普通的蠱蟲交給主子和葉空他們去研究，便繼續(xù)跟著那個鬼醫(yī)。

　　營地。

　　玖夜最是擅長輕功和偽裝，此刻正扮成小兵守在蘇明漢的帳外，目送著鬼醫(yī)神神秘秘地走進去。

　　“領主，老臣及弟子帶著蠱王安然轉移抵達了?！鄙n老的婦人聲音從鬼醫(yī)的皮囊下傳出，玖夜心中震驚，面上強裝出平靜。

　　“辛苦你了，本領主終于可以一雪前恥了?。?！哼，寒無殤抓了秦虞不放正好給了本領主機會，他不是想知道本領主究竟有什么秘寶嗎，此次便成全他！”蘇明漢咬牙切齒的聲音藏著忍不住的欣喜，似乎寒無殤已經成了他的手下敗將。

　　“領主，我們真的不找他的世子妃了？”

　　“來不及了，寒無殤把她藏得太深。左右下在他自己身體里也是一樣的，無論如何本領主也要他的命。”

　　“領主英明?！?p>　　“明日，你這樣做，本領主......”

　　“......”

　　蘇明漢與鬼醫(yī)悄悄耳語，玖夜聽到了一些，但他們后續(xù)對主子的謀劃他并不了然。只知道，蘇明漢定是苦心設計了圈套，想要將蠱王中到主子身上。

　　鬼醫(yī)走了出來，玖夜埋下頭強忍住動手的沖動，也退離了蘇明漢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