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雪眸簾抬著,灼灼雪亮的瞳仁里注入黯然色澤,雨霧繚繞,掩飾覆蓋,看著朦朦朧朧的,亦真亦假。
“你不必?fù)?dān)心,你不會死的,也死不了,我不會讓你死的,你會好好活著,不受欺負(fù),不受委屈,也沒人能傷得了你?!?p> 往后,由他來保護(hù)她,不讓杜清雪受委屈,受欺負(fù),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方才,我是在說氣話,當(dāng)不得真?!迸c杜清雪直視,江景琛的眼神坦蕩,磊落,不避不閃,他不心虛,說的都是實話。
江景琛一把抓過杜清雪的細(xì)白的手腕,緊緊攥著,他劍眉斜飛入鬢,英氣咄咄,滿面莊重,肅穆,慎重其事:“就算……我死了,也會護(hù)著你,拼死護(hù)你一生?!?p> 隨著這話一出,江景琛心口隱沒的情愫依然克制著,卻已一點點往外溢出,盡是認(rèn)真深情的冰眸子,已融化了冰川,染上了絲絲暖意。
不是說笑的,而是真摯的。
他不會讓杜清雪死!杜清雪便不能死!
杜清雪是與他相伴一生的人,是他一生要護(hù)著的人,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兒,是他要用一生去愛的人兒,有他在身邊,他不可能讓杜清雪出事,更不可能讓杜清雪死!
杜清雪可是他的女人,是他的人。
在這楓城,他的人誰動了,他就讓他永無寧日,絕不善罷甘休!
以死相護(hù)的人,就算他出了事,也不能讓杜清雪出事。
“真有那么一天,有面臨死亡的一天,我不會再害怕,有你這一句話,那就夠了?!倍徘逖┌胧切牢?,半是心疼:“但是,景琛,你應(yīng)該知道,我不希望你做傻事,我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為了我做傻事。”
“你活著,就一切都好。”
“你不能死的,也不該死?!?p> 該死的人,是她,是害慘了他的她。
該死的人,是她,是宋云杰,是杜月笙,唯獨不是江景琛。
關(guān)乎死亡一事,杜清雪敏感,激動,淚眼婆娑,淚花閃爍,往事一幀幀,在她的記憶里沉浮,前世,她落了個不得善終的下場,茍延殘喘,最后,她竟連卑微活著都成了一種奢望。
白刀子進(jìn)紅刀子出,她終是難逃一死,并且,死相難看,凄慘,沒有個收尸的人,尸骨未寒,墮入深淵。
她是一個罪人,是一個囚犯,是一個將死之人,她讓江氏集團(tuán)一朝頹敗,頃刻崩塌,她害江景琛一無所有,害江景琛死了,她讓惡人不得惡報,反而逍遙法外。
都是她的錯,是她一個人的錯,江景琛是無辜之人,是受她牽連之人。
江景琛沒錯,錯的人是她啊。
她死了,是咎由自取,可為什么,為什么連同江景琛都逃不過一死?
拖江景琛下深淵的人,是她。
可推她下深淵的人,是宋云杰與杜月笙。
江景琛失去所有終是一死,又何嘗不是宋云杰與杜月笙的手筆?
她恨,也疼,今生,不同于前世,生老病死,天災(zāi)人禍,意外與明天,她永遠(yuǎn)不知道哪一個先到來,或許,她避過宋云杰與杜月笙的污蔑,陷害,但日升日落,六道輪回,終究,命運的歸宿仍然是她一度竭力避免的死亡,她終是抵不過命運的安排。
可那時,她不希望江景琛做傻事。
江景琛應(yīng)該活著,好好活著。
被拖下深淵的人,只她一人就夠了。
江景琛就該高高在上,萬丈光芒,過著屬于他的輝煌璀璨的一生。
杜清雪抬起一只手,輕輕撫摸著江景琛剛硬俊朗的臉龐,拂過他濃黑有型的眉宇,摩挲著他幽深一片的眼眸。
杜清雪的眸光深深,沉靜,放遠(yuǎn),幽邃,似乎是在透過面前的一張稍顯年輕卻一模一樣的面龐看向前世那個冷峻成熟散發(fā)著無限魅力的江景琛:“答應(yīng)我,不用管我了,你別救我,也別……死?!?p> 他救不了她的,杜月笙靠著一些特殊手段捏造物證,人證,是要讓她坐牢,要讓她殺人償命。
當(dāng)年,江景琛自身難保。
蹲在監(jiān)獄里的她,沒人能救得了。
“我們都活著,都沒事。”江景琛嗓音微沉,眸色漆深,蘊含著不由分說的堅定:“此生,此世,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也不會讓你死的!”
江景琛一字一字,字字句句,都安撫著杜清雪,他聲線平穩(wěn),徐緩,帶著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杜清雪情動,激蕩起一池湖水的心慢慢平靜下來,上涌而來的萬千情緒漸趨穩(wěn)定下來,忽而,她撲入江景琛懷里,扣緊江景琛剛勁有力的腰身。
聞著江景琛身上令人踏實的氣息,杜清雪的小腦袋蹭了蹭他寬厚緊實的胸膛。
活著,也沒事,她與他一切都好,不會像前世那一般狼狽,落寞,悲慘至死,她重生了,再也不是從前的她,她與他的結(jié)局都會逆改。
杜清雪在江景琛懷里緩了好一會兒神,待心情沉淀,靜水流深,浮動大的情緒已經(jīng)好多了,她從江景琛的懷抱里仰起淚痕未干五官精致的小臉。
該問的話,依然要問。
有件事,她需要一個解釋,需要一個讓她釋懷的理由,如若不然,則會成為一根梗在她心頭的硬刺,輕輕一碰,就會疼,會難受。杜清雪哭過后的眼眶仍舊紅紅的,美眸淚光瑩瑩,閃爍著微光,仿佛是掩映在重重流云里的一汪月亮,清澈純粹,鋪陳著銀白色醉人的色澤。
“你,是不是嫌惡我?”
杜清雪嬌嫩的紅唇蠕動,嗓聲在打顫,這句話,在她心底一直打轉(zhuǎn),良久,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輕輕低低地問出口。
杜清雪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視線圈繞著江景琛,一想到江景琛有可能嫌惡她,她就揪心的疼。
她并未看錯,在放下牛奶之后,江景琛曾幾度露出嫌惡之色,書房里除了她,已再無旁人。
分明,他是在嫌惡她。
“傻瓜,我怎么會嫌惡你?!痹诙徘逖┚o張忐忑的期待中,江景琛寵溺地刮了一下她直挺絕美的瓊鼻,目光泛柔:“不管你是什么樣的,只要是你,我就都不會嫌惡你。”
再且,他從來都沒有嫌惡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