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將軍在營帳里，身旁燒起了一堆火，旁邊坐著一對母女，那婦人正在給馬將軍泡茶，女孩大約十一二歲，正是嬌花年齡。
“阿耶也遇到了什么煩惱的事情？”馬卿靈將小手伸去烤火，對站在一旁的父親說道。
馬恕聽著女兒的疑問，微笑道：“靈兒怎么就知道阿耶心里煩悶呢？”
馬夫人在一旁輕聲迎合：“她自小就是人小鬼大的，你不在家許多年，靈兒身為長女，我倒是有許多事務都要聽一聽靈兒的建議?！?p> “阿耶守唐國的南門，不讓一寸土地，本就外敵如狼似虎，奈何又有家賊作亂。三日前，我命人剿了一窩匪患，昌南城內(nèi)我親自鎮(zhèn)守，一窩土匪卻能在城里來去自如，何況要偷偷把孩子帶出去。我懷疑府內(nèi)有人通匪，可那匪首不肯開口，只好匆匆下了斬首令?！瘪R恕將胸中的郁結說出來，不管女兒能不能出到主意，總算是把一口悶氣撒了出來。
馬卿靈起身說道：“我曾在古書中看到：‘昊天養(yǎng)物，人為萬物靈主，故親父母，存正道，修善心。’那幫匪賊著實可恨，欺弱小，暴戾行為。女兒想前去觀刑，還請阿耶準允?！?p> 馬夫人聽到，急忙扯住女兒的手：“女孩子家家的，年齡又小，學什么男孩子氣派。我不準你去。”
馬恕聽到也是卓為驚奇，與女兒已經(jīng)有三年未見，承領皇恩，特許夫人今年可以攜女兒前來探望。馬卿靈來了兩日，起初只以為女兒讀書頗有悟性，拜讀過些許佳作，沒曾想到她似有自己身上的幾分血性。
“夫人且慢，馬府將門之后，將門虎女焉能有害怕血腥的道理？”馬恕拉起女兒的另一只手，“叫上你的弟弟，一同去?！?p> 這個弟弟是馬卿靈的小娘的兒子，馬卿靈之母是馬恕正妻，享朝廷誥命，守馬家宅院。她的弟弟馬卿燁是馬恕庶子，剛八歲，一直隨小娘跟在馬恕身邊。
“弟弟？來的這兩日我只見過他一回面，此刻又不知道跑到哪里瘋去了。”馬卿靈想起了那個冒著鼻涕泡的小弟弟，一臉的不愿意。
馬卿靈出帳后看到一個冒著鼻涕泡的小破孩騎在一個衛(wèi)兵的背上，裝做騎馬的樣子，嘴里大呼小叫。她三兩步上前，一手抓過他的衣領，將他從衛(wèi)兵的背上拉下來，拖著朝馬車里走去。
可憐的馬卿燁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看到是姐姐頓時不敢反抗，只能邁著短腿緊隨姐姐的步伐。馬卿靈貌似對付小破孩有一些手段，加上父親的默許，手里的這個弟弟不聽話可以進行一頓來自姐姐的毒打。
馬卿燁剛見了姐姐第一面就因為無禮放縱就被姐姐當著小娘的面打紅了屁股，他哭著喊叫，小娘卻一句好話都不肯向阿耶求饒。阿耶也只是笑瞇瞇地看著，不加以阻攔。
馬卿燁被丟進馬車，馬卿靈也進去了，邊上來了兩個衛(wèi)兵坐在外邊趕車。
刑場周圍，看熱鬧的人群反而沒有隨著越來越冷的天氣退散，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當張友生想離開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被堵在里邊了，在任何一個時代，無論是哪里的人，絕大部分的百姓都熱衷于充當各種集會的看客。
時間隨著日頭越靠近頭頂而流逝，每個人都伸長著脖頸朝刑臺上看，除了張友生。
張友生覺得人頭落地的方式太過殘忍，死刑固然有存在的必要，只是這樣集會觀刑的方式太過不人道。一顆來自他方的心保留著屬于那里的人道主義精神，但他也不認為這樣的方式在這個時代會是錯誤的，存在即合理。
日頭就要偏正了，監(jiān)斬官已經(jīng)抽出了斬首令，握在手中，等到時刻一到就丟出令牌。
忽然，一陣喧鬧聲從人群后方傳來，向后看去，一輛馬車上下來兩個衣著不凡的孩子。由衛(wèi)兵開道，人群像是遇到水流的螞蟻一般迅速開出一條道路。馬卿燁跟在馬卿靈身后，走到了監(jiān)斬官的身旁，監(jiān)斬官哪能不認得馬卿燁這個小太歲，慌張行禮。
馬卿靈說道：“阿耶命我們二人觀刑?！北O(jiān)斬官哪里不知道她口中的阿耶是誰，頓時臉上的官威弱了三分。
寒暄之后，監(jiān)斬官準備繼續(xù)行刑。
“慢著，我有一個問題要問?！瘪R卿靈此言一出，底下頓時哄然議論。
馬卿靈走到跪在正中間的人面前說道：“我知你言義有信，可你不知你所包庇之人卻盼著你早點死去?！?p> 跪在地上的人冷笑道：“哪里來的毛丫頭，別擋著大爺去往黃泉的道路?！?p> “我乃鎮(zhèn)南將軍的女兒馬卿靈，若你肯將城內(nèi)與你暗通款曲之人告訴我，我可以求父親留下你家子侄?！瘪R卿靈大聲喊道，仿佛是讓所有人都要聽到。
“丫頭，你別費力氣了，我家子侄怎么會在你們手中，況且也根本就沒有你說的暗通款曲?！蓖可酱螽敿业谋е厮赖男?，說著負隅頑抗的話。
馬卿靈見其不肯開口，心里最后的希望也沒有了，她痛恨擄掠孩童的土匪，更痛恨出賣百姓的官吏。
馬卿靈準備退回去，示意可繼續(xù)行刑了。張友生聽到這里似乎也知道了些什么，他一開始也想不通他憑什么就被準確無誤地裝進麻袋。原來是因為城里有內(nèi)應。這樣巡守大人的嫌疑不就很大了嗎？可是他為什么又親自去剿滅匪山？難道另有其人？
“等一等?！睆堄焉鷱膽阎腥∠履潜練垥?，書的扉頁上還沾有血漬。
馬卿靈的目光被張友生的喊叫吸引住了，朝他看去。
“一個乞兒這般囂張，敢阻止官府行刑？”監(jiān)斬官立刻拍下驚堂木，示意士兵把鬧事的張友生拖出去。
但是他手里的那本書卻吸引住了馬卿靈：“等一下，你手中的書是什么？”
張友生掙開士兵，遠遠地將手里的書拋給馬卿靈：“念一段給他聽。”
馬卿靈不解其意，只是看著張友生煞有其事的樣子，翻開手中的書，隨口念道：“靈滋萬物，人生七竅，內(nèi)蘊七魂，氣海雪原，感萬物生靈?！彼盍藥拙溆X得有些晦澀難懂，不覺其意。
“什么！你怎么知道這本書的？”一直跪在一旁未出聲的林賢安大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