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進書院要什么條件？”張友生略帶惶恐，不好意思的問道。
“書院秉承圣人教誨，有教無類，諸國有志之士皆可通過舉薦報名參加考核，考核通過便可以進入書齋學(xué)習(xí)?！瘪R恕當(dāng)年也是通過了書齋的考核，在書齋里學(xué)習(xí)了三年方才參軍。
張友生莫名的對書院產(chǎn)生了向往，他知道那天夕陽之下的鐵甲不是山野土匪，憑他一個平民的身份，他很難找到真相替那些無辜的村民報仇。
“將軍大人，小子無處可去，請大人給小人一條生路？”原本跪坐著的張友生忽然直起身板，重重地叩下去，腦袋上印出一個黑黑的泥土印。
原本比較輕松的談話氛圍忽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馬將軍收回烤火的手，放在膝蓋上：“念你為昌南城的百姓捉住了涂山的匪賊，本將軍可以賞你一間茅屋，兩畝良田，以及其他一些東西足夠你生活的了。”
“將軍大人，您賞的東西小子無力承受，我自知年齡尚小，不出一年，將軍賜給我的房屋良田必將被我糟蹋殆盡，所以請將軍準(zhǔn)許我參軍，我不要軍餉，每日給我一些吃的就好?！睆堄焉f完又重重地叩下，顫抖著身子，生怕將軍不同意。
他說的這番話著實讓馬將軍和馬卿靈有些驚訝：“你尚且年幼，怎么能夠參軍？”
“求將軍大人成全，小子不想再在城里流浪乞討，讓我參軍吧?！睆堄焉X得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入伍，只有這樣才能有機會得到有效的舉薦，才能夠離書院更近一步。
馬恕念在張友生冒著生命危險臥底土匪山，不忍心再對他過多的呵責(zé)，只是軍武之地不是誰都可以進來的，收一個年歲僅僅十一二歲的孩童進來只會讓他成為軍中累贅。
馬卿靈看出父親的難處，說道：“軍隊乃是守護邊疆的屏障，你年齡不夠便不能入伍，不過······”她轉(zhuǎn)過頭對馬將軍說道，“不過阿耶，他看起來算是聰明伶俐的，弟弟也到了該讀書的年齡，讓他去當(dāng)?shù)艿艿臅绾危俊?p> 張友生聽完，心想，他無論如何能夠留在營里，大不了過兩年年齡到了再報名入伍也行。
“我愿意當(dāng)書童，希望將軍收留。”
馬恕覺得女兒的提議倒也不錯，張友生也沒有異議，馬將軍便給他倆找了一個教書先生，就留在軍營里給馬卿燁上課。
原本天天在營帳里，馬場邊野大的馬卿燁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姐姐出賣給了教書先生，自此，每一天他都會在張友生的陪讀下聽著先生之乎者也的念叨。
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三個月，初春的氣息已經(jīng)可以感受到了，馬卿靈帶著馬卿燁站在一個初露青芽的山坡上迎風(fēng)玩鬧，張友生就站在不遠(yuǎn)處的山腰上，朝下望著馬卿靈姐弟倆。馬卿靈朝著山上的張友生招手：“下來呀，我發(fā)現(xiàn)了一只蟈蟈。”
“天氣還沒回暖，哪里來的蟈蟈？”張友生吐出嘴里銜著的一未抽芽的柳枝，起身拍拍土朝馬卿靈走去。
在軍營里張友生似乎長高了不少，原本比馬卿靈高不了多少的他已經(jīng)比她高出了半個頭，可能是軍營里的飯能夠吃飽肚子的緣故。同樣飯量不小的馬卿燁似乎沒有作為正長身體的孩子的覺悟，儼然是變成了一個小胖墩，寒冬臘月恐怕是最能長肉的季節(jié)，馬卿靈再也不能一手把他提起來摔到馬背上了。
馬卿燁胖乎乎的小手里捏著一只青翠的蟈蟈，腿上似乎沾著一些清新的泥土，顯然是從泥土里剛剛挖出來的。
“阿生你看?！瘪R卿燁舉著蟈蟈，向張友生擺了擺手。
“這只蟈蟈真漂亮，你要不要把他帶回去？”張友生贊美道。
“不可以，你說過萬物有靈，生而有幸。帶回去以后我養(yǎng)不活它的，還是把它留在這里吧?！闭f完馬卿燁就松開手，任那蟈蟈蹦跶到何處。
馬卿靈給了弟弟一個贊許的眼神，又對張友生說道：“看樣子你對我弟弟影響不小呀，現(xiàn)在我跟他說話，他總會說出兩句‘阿生說過’，快說你是不是給我弟弟下了什么蠱？”
張友生知道這只是玩笑話，便回道：“少爺本來就是聰明的，我只不過是把他已經(jīng)懂得的道理重復(fù)了一遍罷了。”
風(fēng)迎著他的臉頰吹過，張友生脫下了身上的薄夾襖，披在了馬卿靈的身上：“山上風(fēng)大，我們快回去吧?！?p> 這三個月以來，他們?nèi)齻€人似乎每天都會聚集到一起，張友生和馬卿燁更是形影不離。剛滿八歲的馬卿燁第一次與同齡人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心里一直把張友生當(dāng)做大哥哥一般對待。
馬卿靈也很配合的披上了夾襖，仿佛這樣的動作在這三個月里重復(fù)了很多遍一樣，自然也不羞澀。她并不是他當(dāng)成一個仆從，他就像是他的護衛(wèi)一樣，或是兄長一樣，很照顧她，從一開始，從他用刀接住了匪首撞過來的身體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張友生和別人很不一樣。
“回去吧?！?p> 山下的馬車沒有侍衛(wèi)牽著馬韁，一個月前張友生在馬卿靈的指導(dǎo)下學(xué)會了騎馬和駕車。
“明日我就要回都城去了。”馬車?yán)飩鱽砹艘宦曒p柔。
“我知道了?！睆堄焉穆曇魶]有起伏，甚至是沒有特殊的音調(diào)，顯得不夠動情。
馬車?yán)锿蝗怀聊?，沒有了聲音，過了一會兒后，又傳出來了一聲：“你不知道?！?p> “我知道?！睆堄焉鷫褐榫w，說得很淡然。
少年的情感總是從陪伴開始的，或許他們的心里還沒有男女之防，至少馬卿靈是這個世界成長起來的妙齡少女，她聰明卻單純。三個月的時間，應(yīng)該足以建立起來對一個人的信任，甚至是會產(chǎn)生依賴。
“你對我很好?！瘪R卿靈故意坐在靠近馬車入口的地方，為了讓他聽的更清楚。
“我知道?！睆堄焉{著馬車，沒有回頭。
“你不知道?！?p> “我知道?！?p> “明天別來送我，我不想看見你了?！瘪R卿靈不知為什么生起，甚至是沒有理由生氣。少女的心思并不是一汪靜水，卻不知在何時，泛起了漣漪。
還記得第一次張友生換掉了身上臟衣服，在燒的暖烘烘的大木桶里洗了一個熱水澡。他換上了干凈整潔的衣服，臉上因為溫飽而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他站在馬卿靈面前，身體是挺拔的，既不高傲也不卑微。
“呦呦青樹多幾許？念念梨花落如霜?！?p> 青樹的挺拔顯得不凡，梨花落后不知該如何寄托思念。
“小姐說的，我自會照辦的?！睆堄焉掷锏捻\繩一揮，馬車的速度突然快了起來，沒有坐穩(wěn)的馬卿燁身體一縱，手里剛剝好的柑橘就倒在了地上。
馬卿靈見狀，心里不由得煩悶，撿起了掉在馬車?yán)锏拈僮泳腿M了弟弟的嘴里，沒有給馬卿燁半分猶豫的機會。馬卿燁的嘴被姐姐塞得滿滿的，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卻不敢阻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