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友生定神一看，原來是白日里，被自己下了迷幻藥的王大人，微笑道：“王大人這是怎么了？”
“你還說，你還得本官出了大丑了。一定是你在我身上下藥了，讓我當(dāng)街便溺?！闭f到最后王敬武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到只有張友生聽得見。王大人四處觀望著，生怕被別的什么人聽到。
“王大人一定是誤會了，我何時曾下過藥？”
“就在今日午時，我可曾與你有怨？”
聽了這話的張友生便忍不住了，一把推開王敬武，寒聲道：“王大人，我也不同你裝糊涂了。就問你可知道一個名叫牛壯壯的少年？”
王敬武一臉懵逼，他哪里知道什么牛什么壯的：“你問這作甚？”
“也沒什么，我不幸地同他在涂山之上相處過一晚上?！?p> 聽到涂山，王敬武心里就了然大半，他知道，這小子一定懷恨在心。即便是他現(xiàn)在沒了事，甚至拜了師學(xué)了本領(lǐng)，他對此事還一直耿耿于懷。
其實，王敬武想錯了，張友生說過，替他當(dāng)臥底也算是還了他那帶有強烈目的性的救命之恩，誰也不欠誰的。但是牛壯壯還有丫丫他們呢？他們的死誰來償還？是，他知道是涂山眾匪的錯。
張友生甚至是親手殺了匪首，但是這個王敬武若不是懶惰怠政，就不會放縱那涂山的盜賊。
張友生與他們交情淺淡，甚至只是一面之緣。但是，生生地在他的面前，將兩個脆弱無助的孩子殘害，這實在是挑戰(zhàn)了他的人性的柔軟。以前，他最痛恨的就是拐子（拐賣兒童的人），這一輩子見過再多的死亡，也同樣覺得這種行為不可饒恕。
“因為你之放縱，使西城許多的窮人家的孩子就白白的死掉。你同樣可惡?！睆堄焉脑捪袷巧隽撕畾庖粯樱髅餍牡子袩o窮盡的惱火，話到嘴邊卻又變成了一種輕蔑的語氣。
“這是什么話？”王敬武為官多年，雖不會武功，但是最會審時度勢，他甚至是在張友生的身上看見了殺氣。他看見的是張友生在戰(zhàn)場上的殺氣，張友生并沒有想在昌南城當(dāng)街殺掉府衙官員的興致。王敬武不敢再言，步步后退，然后離開。
張友生覺得化已經(jīng)說的很明白了，王敬武大人以后相安無事，繼續(xù)做好分內(nèi)之事倒也好。若是他實在不堪重用，便是除掉他，泄了胸中的這股氣，也好安慰牛壯壯被帶走前那絕望的眼神。
張友生回到乞丐巷，巷子里本就不是熱鬧的景象，但是今夜注定更加寂靜，就連往日聒噪的兩只烏鴉也只是呆呆地站在那棵枯梧桐樹的樹枝上，相互依偎無言。
“師父，我回來了。”張友生沒有見到師父，屋子里空蕩蕩的，角落里堆滿了酒壇子，屋子里充滿了酒氣。
數(shù)月以來，師父除了去軍營，很少再外出，就連與韓維安一同飲酒也只是在軍營里碰到面的時候才小酌幾杯。他似乎是傾盡了全部的精力來教導(dǎo)張友生，不過張友生也很是爭氣，不論是藥理還是自身實力都有著顯著的提高。
張友生一人躺在床上準(zhǔn)備休息，他又掏出玉佩，心里念念不忘。
今日一戰(zhàn)，張友生雖置身死地，但是他明白師父的苦心。若是永遠只是重復(fù)的假想練習(xí)就永遠不可能有真正的突破，殺掉眼前的敵人便是突破心理的第一關(guān)卡。
一陣風(fēng)吹來，吹響了掛在門口房檐上的一個破風(fēng)鈴，吹出了凄哀的悲奏。門開了，出現(xiàn)了一個身材矮胖的黑色身影。
張友生被聲音吸引過去，起了身，從床上跳下來：“師父，你去了哪里??？”
弘陽公的狀態(tài)似乎有些不好，走到桌子旁迅速地坐了下來：“沒什么，聽聞將軍凱旋，我去看看傷兵?！?p> 張友生見師父準(zhǔn)是累著了，畢竟年齡已經(jīng)很大了，如此在城里奔波必然辛苦。
“師父上床歇息吧?！?p> 明日起早，張友生去給師父買包子，西城的包子鋪里唯有李家的包子最好，皮薄餡大。
“老板，今日我多要幾個?！?p> “好嘞，還是白菜餡的，多給你三個成嗎？”
“行，錢我給你放這了?！?p> 張友生先從袋子里拿出一個填一填肚子，然后一路向北城走。路上張友生聽到路人多數(shù)都在談?wù)撟蛉諏④妱P旋之事，隱隱約約之間他還聽到在亂軍之中突然有一個穿著紅衣的民家少年沖入陣營，連斬三十六敵護住唐旗的傳奇故事。
百姓之間最津津樂道的便是一些英雄的傳奇故事，他們需要英雄來保護，渴望能有以一己之力單挑外敵千軍萬馬的蓋世英雄來守護他們。張友生怎么會不知道是誰，這個紅衣少年就是他自己，而且他多半也猜到了是誰將這件事傳了出去，因為半日之內(nèi)連克三十六敵這件事，他只同一個人講過。
張友生并不想成為人們口中的那個英雄，在他心里，英雄身后多具有悲劇色彩，最后不得善終。他想活著，他只想報仇，之后便尋找一塊荒地，把它耕了，養(yǎng)兩頭牛，娶一個和娘一樣恬靜的女子當(dāng)媳婦兒，生上許多許多的孩子，就這樣過完他上一輩子沒有完成的生活。
張友生將路上的事情講給師父聽，師父將嘴里的包子都給笑了出來。
“你這孩子也忒沒有出息，別人夸你兩句就當(dāng)不起了？”弘陽公將掉了的包子撿起來，撣了撣灰，“身為我弘陽公的徒弟，當(dāng)然要像我一樣寵辱不驚，瀟灑自然。哪怕前方是波瀾壯闊，心里也要平靜如水?！?p> 張友生連連點頭稱是，師父的意思是，敢作敢為，不必因為外在之言擾我心憂。
吃完包子，師父掏出一本書遞給張友生，說道：“這是為師給你找的武功典籍，上邊記載了很多功夫。你要知道武功這種東西一通則百通，我沒有必要將所有的招式都一一演示給你看，這一本書你就自己慢慢參悟?！?p> 張友生從未在家里看到過這本書，甚至家里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過書和筆墨。不知師父從哪里找到這本書的。
“你管我哪里找到的，你只管學(xué)便是了?！?p> 數(shù)月以來，師父待張友生以真心，他也能感覺到，張友生亦是對師父堅信不疑。師父不愿說，便不再追問。
熟不知，遠在渭城的一戶武將家里在昨天傍晚遭了賊，卻只丟失了一本武功典籍。典籍雖然珍貴，但是守衛(wèi)森嚴(yán)的武將家里遭了賊實在是掛不住臉，此事就沒有聲張開來。
城北郊外，一匹累死的馬草草地被掩埋在荒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