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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力天下

第44章 易水居(上)

權(quán)力天下 滄海修緣 8010 2021-12-15 11:17:18

  云夢山

  小坷坐在床邊照顧受傷的諸葛閔,吳通坐在一邊。

  鬼谷子推門而進(jìn)。

  “先生……”小坷剛要說話,鬼谷子擺擺手示意小坷不要出聲,免的吵醒了躺在床上的諸葛閔,他看了一眼吳通,隨后轉(zhuǎn)身踱步而出。

  吳通會意,跟了出去。

  鬼谷子嘆道:“哎!與洛神坊幾十年的恩怨,至今沒能化解,你與洛神子之間的仇恨,最終都報復(fù)在了你的愛徒身上?!?p>  “我現(xiàn)在擔(dān)心的是,我這個傻徒弟好了以后,恐怕會為了那個司馬瑾而離開云夢山,我不知道能不能攔住他。”

  鬼谷子道:“倘若一個人心意已決,無論怎樣束縛他的手腳,你都無法將他攔阻。信念所產(chǎn)生的力量,遠(yuǎn)超過人的想象,就像當(dāng)年的你一樣。你的老師沒有攔住你,他讓你自己決定走哪條路,雖然你因此而失去了你的老師,但是這也是為人師者所應(yīng)當(dāng)付出的?!?p>  “吳通明白了?!?p>  屋內(nèi)傳來小坷的聲音:“你不要亂動??!躺好躺好,叫你不要亂動!”

  吳通轉(zhuǎn)身進(jìn)屋,鬼谷子離開了。

  諸葛閔勉強(qiáng)坐起身,正看見吳通走進(jìn)來,問道:“吳通老師!司馬瑾呢?你有沒有把他帶回來?”

  吳通搖了搖頭。

  “他真的走了?”

  吳通看著諸葛閔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諸葛閔又問了一遍:“他,他真的,真的走了?”

  從那認(rèn)真的神情里流露出的真摯情誼,讓吳通想起了曾經(jīng)的自己,以及另一個人。

  小坷道:“你為什么還能想著他?你看看自己的傷口,他是真的想要?dú)⒘四惆?!?p>  諸葛閔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道:“他真的想要?dú)⒘宋覇??為什么呢??p>  諸葛閔雙目流淚,毫不隱藏心里的悲傷。

  這是吳通第一次見到諸葛閔不是為了自己的屁股而流淚。

  “傻徒弟還是那個傻徒弟,連哭的樣子都沒有變?!?p>  小坷不再說話,不知是感動還是傷心,眼圈也變得通紅。

  吳通稍微等了一會兒對諸葛閔說道:“你已長大成人,如果你想要離開云夢山,我不會阻攔你,但如果你想要去找司馬瑾,我必須要告誡你,你與他根本不是一類人,他所承受的痛苦,是你無法理解的痛苦。你幫不了他,也阻止不了他,只要他心中的怨念之火不滅,你就不可能將他帶回云夢山。”

  “即使無法理解,我也不能不管不顧他,因?yàn)樗麆倎碓茐羯綍r,我曾對他說過,我跟他是兄弟??!”

  “有些事上天早已注定,不是你一個人所能改變的,聽懂了嗎?”

  “上天注定又怎樣?‘有些事若不去做,恐怕會后悔一生?!瘞煾高@是你曾對我說過的不是嗎?如果連我都放棄了他,那他就真的是孤身一人人了,我也會一輩子后悔的!”

  江坷聽了諸葛閔的話,心頭一顫,她驚訝地看著諸葛閔,自己的心也被他剛剛說的的那句話所感染。

  吳通看著諸葛閔那激動且一根筋的樣子,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說服不了他。

  “那就以一年為約定吧!一年之內(nèi),你若能不能改變他的心意,便要放棄!”

  諸葛閔跪坐在床上給吳通叩首。

  吳通繼續(xù)說:“記住,云夢體術(shù)并非你想的那樣簡單,更不可以亂用,掌握不好,輕則會像你現(xiàn)在這樣全身不能動彈,重則筋骨盡斷,終身殘廢,你要切記!切記!”

  吳通轉(zhuǎn)而長嘆一聲,像是對諸葛閔說,又像是對自己說道:“少年人??!少年人!終究還是需要去經(jīng)歷一番故事?!闭f完后,吳通轉(zhuǎn)身離去。

  司馬瑾離開云夢山順淇水向南而行,渡過黃河后至洛水邊,坐船由洛水而西進(jìn)。他要回到自己夜夜夢魘開始的那個地方——洛陽。

  司馬瑾坐的是一艘中等大小的商船,風(fēng)小水緩時商船由人力拉著船的纖繩緩緩而行,風(fēng)起時船工便揚(yáng)起風(fēng)帆借風(fēng)西進(jìn)。司馬瑾靠在船艙上,他感到手臂以及小腿處的肌肉隱隱作痛,用力使勁時如同針刺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怎么了,他想起吳通對他說的話,自己內(nèi)心的仇恨將自己所遇到的所有人都變成了敵人,那么所謂的敵意,其實(shí)是自己內(nèi)心的仇恨所帶來的。

  司馬瑾望著船尾處被船身蕩開的水面,景色雖好,他卻無心觀賞,轉(zhuǎn)而閉目沉思。

  船上加上司馬瑾共有十余人,其中有一位膀大腰圓的漢子帶著一個嬌小可愛小女孩,那漢子一路上與人交談,滔滔不絕,這倒并非因?yàn)槠渖普?,而是因?yàn)樗闹笨诳?,口無遮攔。他們的旁邊坐著一位年紀(jì)不大,卻滿頭銀發(fā)的中年人,那個中年人懷抱一支長劍,久久地看著司馬瑾。

  日過午時,漢子腹中饑餓,于是從小女孩那里要來吃的,遞給同行的銀發(fā)中年男子及他身邊兩個弟子,幾個人吃完后,漢子問中年男子:“墨玄先生,俺什么時候才能成為墨家的正式弟子啊?”

  名叫墨玄的中年人笑了笑,說道:“你才來墨家學(xué)習(xí)了三個月,有的人兩年也沒有成為正式弟子呢!不過只要你勤學(xué)苦練,一年之內(nèi)我估計(jì)就能夠通過考核。”

  “都說都說墨玄先生你的劍術(shù)天下第一,等俺成為墨家弟子,你教俺劍術(shù),怎么樣?”

  墨玄答道:“墨家的劍術(shù)之要在一個快字,多以刺為主,你身材魁而力量十足,也卻因此使你行動不夠迅捷,你的天賦更適合刀、棍、斧、戟,于戰(zhàn)場久戰(zhàn)而勝,而且,我的劍術(shù)也不是天下第一?!?p>  “呃……先生啥意思,繞了一大圈,就說你教不教吧!”

  旁邊的小女孩閉上眼深深嘆口氣說道:“哎!先生的意思是說你不適合學(xué)劍術(shù),應(yīng)該學(xué)大刀啦、棍棒啦、短斧啦、鐵戟啦這些兵器!”

  “俺為啥不適合學(xué)習(xí)劍術(shù)?俺從小就會用劍,十幾歲就用劍砍死了一頭野豬!”

  “哎!我要是先生,就算你適合學(xué)習(xí)劍術(shù),也不想教你了!”女孩無奈地說道。

  “為啥?”漢子表情很認(rèn)真。

  “因?yàn)槟闾坷?!?p>  墨玄被這兄妹倆逗笑了,點(diǎn)頭道:“劍術(shù)不同于其它兵器,高超的劍術(shù)不僅需要身體上的天賦,還需要極高的悟性,甚至耐性,還有智慧。古人云: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高手之間的比試,亦是如此,更多的是看誰的心境更強(qiáng)大……”墨玄說到一半,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司馬瑾,“就像那邊那個懷抱長劍的男子,他從上船后就坐在那里,無論船身如何搖晃,都是一動不動,你能做到像他那樣嗎?”

  漢子與小女孩一齊望向司馬瑾,如果不是有人指點(diǎn),他們差點(diǎn)忽略了司馬瑾的存在。

  “你是說那個人很厲害?”

  “他的身上有一股氣勢,如果他會用劍,會是一個用劍的高手?!?p>  “難道比先生你還厲害嗎?”小女孩問。

  “那怎么可能!先生的劍術(shù)可是天下第一!”漢子說道。

  “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明白這個道理的人才有資格說是高手,天下間有不少人天賦并不差,卻因自以為是而白白送了性命!”

  “難道天下間真的有用劍比先生你還厲害的人嗎?”

  “我有一個師兄名叫墨祁,是墨家墨俠派的代表,我的劍術(shù)與他比起來,遠(yuǎn)遠(yuǎn)不及,可惜他早已逝去了?!?p>  “果然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俺想過去跟那個人比試比試?!?p>  “他不會跟你比試的,因?yàn)樗芰藗?!?p>  “連身上有傷你也能看出來!先生你真是太厲害了!”漢子看著司馬瑾仍靠在那里低頭閉目一動不動,因?yàn)樗抉R瑾的左臉上蓋著頭發(fā),所以更顯神秘,漢子沒有墨玄的勸阻,起身走過去。

  “嗨!兄弟,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里???俺叫胡庶!坐船回洛陽!我看你懷抱長劍,你會用劍嗎?厲害嗎?”

  胡庶用毫不客氣的語氣所問的一連串的問題,若是問別人,對方早就暴怒了,而司馬瑾仍舊閉著雙眼,卻仿佛根本沒有聽見一樣。

  “咋不說話???”

  胡庶見對方始終不說話,只得悻悻而回。

  “先生,俺覺得你猜錯了!俺跟他說了那么多的話,他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像睡著了,我看他身型瘦弱,一點(diǎn)也不像一個高手?!?p>  墨玄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旁的小女孩說道:“就你說話的口氣,沒打起來,就是萬幸了!”

  小女孩說完,拿出一些吃的,走過去,用手碰了碰司馬瑾,司馬瑾轉(zhuǎn)過頭,小女孩把吃的遞了過去。

  “大哥哥,我看你一路上都沒有吃東西,這些吃的給你,就當(dāng)是我請你吃吧!”小女孩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劃著讓司馬瑾放心吃。

  司馬瑾看了小女孩半天,留下了吃的,眼前的女孩突然讓他想起了江離。

  日暮時分,商船??吭谝粋€渡口,此處距洛陽約百余里,渡口處有一家店,幌子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店門口正上方牌匾上寫著“易水居”三個字。店里面有許多生意人,酒家門外有許多備好的車馬。

  司馬瑾下了船,在渡口附近到處尋找去往洛陽的車馬,問了幾個卻都不是,反而請他在渡口住宿的商人倒是有不少,司馬瑾不愿滯留此地,好不容易找到一輛去洛陽的馬車,車夫卻告訴他最早后天出發(fā)。

  “看到那邊的‘易水居’了嗎?你若要去洛陽,需先在此住上兩天一夜,后天一早,有的是車馬,只是現(xiàn)在不去!”

  “你只要載我去洛陽,我給你雙倍的錢?!?p>  “這不是錢的問題,給多少錢也不去!”

  “為什么?”

  “你給再多的錢,我也是有命賺,沒命花??!”

  “什么意思?”

  “沒人告訴你嗎?最近洛陽附近不太平,有一伙匪人,專門等在通往洛陽的各條大路小路,劫掠往來客商,已有幾十位客商被殺了,后天一早,易水居的人會派一隊(duì)護(hù)衛(wèi),于辰時出發(fā),午時到達(dá)洛陽,保證安全護(hù)送,沒有賊人敢來劫掠!當(dāng)然這個護(hù)衛(wèi)錢要客人出。所以你再著急也沒有用,想平安到達(dá)洛陽,還是乖乖在此住上兩晚,后天一早趕路。你若不信我,就自便吧!”

  “為什么易水居派的護(hù)衛(wèi)就沒有人敢劫掠呢?”

  那車夫乜斜著看看司馬瑾說道:“你知道這易水居是誰家開的嗎?那是河?xùn)|裴氏!誰敢劫掠!”車夫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了。

  司馬瑾吃了一個癟,又問了幾個車夫,也都是不肯去,環(huán)顧四周,渡口邊也只有易水居一個住處。司馬瑾長嘆一聲,恨不得給自己插上翅膀飛去洛陽。

  且說那個叫胡庶的漢子一行幾人下了船,直接走進(jìn)了易水居,剛一進(jìn)店門,突然有人拽住胡庶的衣服。

  “三哥!真的是你啊!你終于回來了!我聽說你成了墨家弟子啦?”

  “胡萬?”胡庶激動地抱了對方一下,“是啊!俺很快就能成為墨家弟子啦!胡文和胡妹來鳳仙山找到我,我聽說胡家莊有難?對方到底是些什么人?”

  胡萬搖搖頭,眼神黯淡,拉著胡庶、胡妹等人在一個桌位坐了下來。

  “哎!他們是五斗米教的人,近些年五斗米教盛行,五斗米教頭領(lǐng)張?jiān)实膬鹤釉诎捕h與胡宗打斗,胡宗失手殺死了他,那張?jiān)什豢狭T休,聚集了近萬人,揚(yáng)言要?dú)捕h所有人!這一回,胡家莊恐怕是在劫難逃了!”

  “我說胡萬,你從小就怕死,有啥好怕的?左右躲不過去,那就跟他們干唄!”

  “你說得輕巧!安定縣的官兵不過百余人,縣令都跑了,只靠胡家莊的人怎么打?明知打不過還要打,這不是送命去嗎?”

  “那也不能坐著等死吧!”

  胡萬看見墨玄眼生,問胡庶道:“跟你一起的這位先生是?”

  “啊!俺忘了跟你介紹,這一位就是俺從鳳仙山請來的墨家的高人,天下第一用劍高手——墨玄先生!”

  “墨家?真的是墨家的人嗎?”

  墨玄作揖道:“在下確實(shí)是墨家弟子,墨玄?!?p>  胡庶不耐煩地說道:“墨家的人還能有假?俺胡庶什么時候騙過人?快去備好車馬帶我們回莊去!”

  “如果是真的,那胡家莊數(shù)百人的性命,就有救了!好,好,好,你們先在這渡口的酒家歇息一下,我這就去備車馬!”胡萬說完就離開了。

  易水居門前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趕往洛陽或要離開洛陽的旅客、商人、歸客、士兵、百姓、游俠、文人都在這里,可謂魚龍混雜,什么樣的人都有。胡庶等人走進(jìn)店里,只見,北、東、西三面為席,上席為北,其次東西二席,每個大席上又分許多個小席,上席入座皆需解履。東面長席上坐著許多寬衣大袍的文人,西面長席上則坐著許多身穿窄袖短衣的武人,此時兩方人正在爭論著。

  “你們這些文人只會空談,天下還不是要靠我們這些武將去平定!”

  “豈不聞運(yùn)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沒有謀略的戰(zhàn)斗,只是一群匹夫在逞能!”

  “哼!難道西蜀和東吳是靠你們的嘴打下來的?”

  “西蜀與東吳既不是靠我們也不是靠你們,而在天命!為將者需知天道,曉天時,通陰陽,那么勝敗之事就都是可以預(yù)料的?!?p>  “什么狗屁天道、陰陽?你們這些儒家只會空談?wù)`國!”

  “不要把儒家與這些人相提并論,儒家講求仁義禮智信用,而不是空談!”

  “儒家?連天道、陰陽都不通曉的一群人,豎子不足與謀!

  胡庶喜歡湊熱鬧,正聽得津津有味,但是墨玄和胡妹卻沒有興趣聽他們的爭論,隨便找了一個席位坐下,胡庶趕緊也跟著坐下來,要來幾碗面,正準(zhǔn)備吃的時候,從酒店正門外走進(jìn)三個身穿胡服的胡人,這三個胡人剛一進(jìn)店,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猬集在這三個胡人的身上。這三個胡人渾然不覺,慢慢找了一個席位坐下,三人開檔式的“胡坐”與店里其他人跪坐式的“正坐”,顯得格格不入,十分刺眼。

  “胡人?”

  東面席位中一個身穿白衣的公子大聲喊道:“店家!讓這三個胡人滾出去!我誓不與胡人同席而坐!”

  店家是一個中年女子,笑道:“這位客官,我們這里是做買賣的店鋪,做買賣看的是給錢不給錢,而不是喜歡不喜歡,我們要是像您一樣,這買賣可就沒法做了!至于要砸店鋪嘛,我勸你還是先打聽打聽這家店是誰開的再說吧!”

  “這么說,你這店鋪也給胡人打酒,給胡人做菜嘍?”

  “進(jìn)店是客,出門我們可就管不了了!”

  “我要是硬把他們趕走呢?”

  “那是您的本事,但是最好小心點(diǎn),如果砸壞了我的店,我可要是要你賠的!”

  “好!”

  白衣公子說完走到三個胡人面前略帶嘲諷道:“胡人?胡人難道不是應(yīng)該用手抓著食物,與野獸同食嗎?這三個胡人怎么學(xué)會進(jìn)到屋子里,持箸而食了?”

  白衣公子嘲諷完,屋內(nèi)傳來一陣大笑。

  “一群蟲子?!币粋€身穿灰色胡服,腰系黑色皮帶的胡人開口說道,聲音不大卻異常刺耳。

  屋內(nèi)的笑聲戛然而止,鴉雀無聲。

  “你說什么?”

  那個胡人站起身,雖然只高出那白衣公子半個頭,身形卻是對方的兩倍,顯得十分魁梧。

  “你們在我們眼里只是一群蟲子!”

  “你!”

  “不只是你們,中原所有的人都是蟲子,應(yīng)該被拍死卻聚集而生的蟲子!不過,早晚有一天,我們會殺光所有的蟲子!”

  胡人的話剛一說完,屋內(nèi)就陷入了更加寂靜的沉默,如黎明前的黑暗,在靜謐中暗藏殺機(jī)。

  胡庶聽完這句話,憤而起身,卻被墨玄拉住了。

  那名白衣公子,一把抓住胡人脖領(lǐng)處的衣襟,因胡人身材高大,仰頭怒目而視。

  “士者,可殺而不可辱也!”

  白衣公子怒發(fā)沖冠地?fù)湎蚰呛?,只見那胡人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襟,像扔小雞一樣將他向西邊扔了出去,西邊席位上的數(shù)桌飯席被打翻,席位上的武人紛紛站起身。

  “哪里來的胡人?敢在這里撒野!”

  三個胡人中,一個頭戴棕色皮質(zhì)胡帽的人摩挲著手中長劍,像是三個人中的首領(lǐng)。

  “在你們眼里,哪里來的胡人不都一樣嗎?”

  “這么說,就像殺掉塞外的那些胡人一樣,也可以在這里殺掉你們了?”

  聽到這句話,那個首領(lǐng)抬起頭,眼神中隱隱露出殺意。

  “一群蟲子殺的了人嗎?”

  胡人在晉人眼中地位地下,平等相待尚不可能,更不要說容忍他們挑釁。武人性烈如柴,一點(diǎn)就著,如何能忍得了胡人如此譏諷?故而個個摩拳擦掌,一場打斗在所難免。

  一個身穿絨衣,膀大腰圓的壯漢站起身道:“別一口一個蟲子蟲子的,會說人話說人話!”

  那胡人男子低眼看著對方不屑道:“你是誰?”

  “我乃洛陽魯大,雙手能舉千金之鼎!最愛打胡人!”

  “能舉千金之鼎?我讓你兩拳,如何?”

  “不用!一拳就夠了!”魯大大吼一聲握緊拳頭沖了過來,一拳打在那胡人胸口上,那個胡人挨了一拳退了一步,緊接著怒喝一聲,挺胸向前又頂了回來。

  魯大心中大驚,想自己在眾人里也算力氣大的,以為自己全力一擊定能將這胡人打翻在地,沒想到僅僅是將對手打退一步,而且還被頂了回來,這簡直是一種挑釁。魯大收拳后再次全力朝胡人打去,對方又只是后退一步,接著挺胸又頂了回來。

  眼前這個胡人男子所展現(xiàn)出來的力量震驚四座,這一次已經(jīng)不僅僅是挑釁了,更是一種羞辱,也是一種蔑視,胡人男子不躲不閃,就是用行動告訴對手:你就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蟲子。

  那魯大看到自己被如此羞辱,心中怒不可遏,待要第三次出拳時,只見胡人男子抬起手臂握拳打來,魯大本可以躲過這一拳,但其怒氣已經(jīng)沖昏了頭腦,也想用身體硬接,卻不料對方一拳打來,自己便被打翻在地,連聲音都叫不出來,疼的幾乎暈厥過去。

  旁邊三個武人見那胡人男子先是羞辱,再是傷人,盛怒之下一齊沖過來,拳拳打在那胡人身上,其中一拳打在其臉上,臉上挨了一拳后,胡人男子的眼中露出了惡狠狠的殺意,回手三拳分別打在三個人的臉上,三個武人被打翻在地,鼻青臉腫。

  “還有蟲子要來嗎?”

  滿屋子的人沒有人再敢發(fā)聲,一片靜默。胡庶剛想起身,被墨玄制止住。

  胡庶口中抱怨道:“為啥不讓俺上?難道還怕一個胡人不成?”

  墨玄道:“這三個人并非一般的胡人,不要逞匹夫之勇,且這店內(nèi)藏龍臥虎,你我先靜觀其變?!?p>  “取我大劍來!”

  就在胡人男子以為無人敢再站出來時,西邊席位上,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武人站起身,旁邊一個人趕緊遞過一把寬劍遞過去,武人手持寬劍,氣勢逼人地問道,“我乃羊太傅帳下周伯,胡賊!敢與我比試兵器嗎?”

  席間觀者聞言,暗淡的目光重新振奮起來,羊太傅的名聲世人皆知,其帳下皆是勇士,這一回那胡人終于有人去教訓(xùn)了!

  那胡人打量對方一眼,返身拿起自己的佩刀,然后伸出食指挑釁道:“什么羊太傅,牛太傅的,沒聽過。”

  那周伯聞聽對方侮辱羊祜名聲,憤而大怒,再不多說一句,一個箭步?jīng)_過來便與之酣戰(zhàn)起來,二人就像賭一口氣一樣,不拼別的,只是拼力,周伯一鼓作氣,仗著自己的劍寬大,連劈數(shù)劍,胡人男子皆一一擋了下來,刀劍碰撞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刺耳而又驚心。想不到這胡人男子不僅身體健碩,刀法也很靈活,數(shù)劍下來,胡人男子雖是不斷后退,卻仍能應(yīng)對自如,反而是占上風(fēng)的周伯氣勢稍有衰竭,開始大口喘息。

  胡人男子見對方氣勢稍減,迅速反守為攻,掄圓右臂,手里的刀向他的頭頂猛然砍去,出手又快又狠,刀鋒凌厲,呼呼作響。周伯見狀拼勁力氣連忙橫劍來擋,對方這一刀勢大力沉,周伯雙手持劍拼死抵住,眼見自己力敵不過,難以抵住,胡人男子快速抽刀意欲再砍,沒想到手里的刀斷了。

  席間看客不禁紛紛叫好,在連敗數(shù)場的情況下,這也算是為中原人掙回了一口氣。

  “好劍?。 毕g有人贊嘆。

  周伯挺直了腰板得意道:“我這把劍乃是天下名師所鑄!劍身寬且厚,硬如磐石;刀鋒銳而利,削鐵如泥!隨我征戰(zhàn)多年,立下無數(shù)戰(zhàn)功!”周伯說話時,仿佛自己贏了一般。

  胡庶笑著對墨玄說:“終于贏了一場!再不贏俺可就要上了!”

  墨玄道:“劍是好劍,若不是這劍,勝負(fù)還很難說。

  坐在一邊的胡人首領(lǐng)贊嘆道:“我這里也有一把好劍?!闭f著將自己手中的長劍扔給正在作戰(zhàn)的那個胡人。“試一試,看看哪一把劍更好吧!”

  胡人男子棄刀持劍,周伯喘息片刻后,二人再戰(zhàn),胡人男子舉刀砍來,周伯托劍來擋,自以為刀身堅(jiān)硬,牢不可破,沒想到只聽“當(dāng)啷”一聲,周伯的寬劍斷了,對方的劍直接砍在了周伯的左肩上,一直砍入肩骨深處。

  這一劍,滿座皆驚。

  胡人男子抽劍后,周伯扔掉手中的斷劍,單手捂住自己的傷口后退幾步,跌倒在地,肩膀處的傷口很深,手根本捂不住,傷口不斷地流血。

  “這就是中原最好的劍和最強(qiáng)的人嗎?不堪一擊!”

  屋內(nèi)所有人無不怒視著這三個胡人,但也僅僅是怒視,本以為有人可以為眾人出一口氣,沒想到還是敗于胡人手下。

  胡庶低聲道:“這胡人的劍也太鋒利了吧!那么寬的大劍,說砍斷就砍斷了?這三個胡人究竟是哪里來的?這么厲害!俺看這屋內(nèi)除了先生空恐怕沒有人是他們的對手了!”

  墨玄沒有回應(yīng)胡庶的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胡人男子大勝,為首的胡人站起身道:“在你們眼里胡人是卑微的,被你們看不起的人所打敗是一種什么感覺?你們以為天下永遠(yuǎn)只是你們的?弱小的蟲子茍活至今只是運(yùn)氣好而已,從今以后你們不再有好運(yùn)了!”

  “運(yùn)氣?什么叫運(yùn)氣?”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北面的席位上一個身形瘦弱的男子站起身,男子身穿藍(lán)衣白袍,束發(fā)未冠,看衣著像是貴族士胄,但身形卻遠(yuǎn)不像是那胡人男子的對手。

  “秦時蒙恬北擊匈奴,卻胡七百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漢時竇憲追擊匈奴至燕然山,去塞三千里,刻石勒功,紀(jì)漢威德。你們把這些叫做運(yùn)氣?胡人就是胡人,不知道這些而大放厥詞也很正常。因?yàn)槲覀兊臍v史刻在史書里,你們的歷史又刻在哪里呢?”

  “好!說得好!”眾人聞言無不叫好。

  胡人男子急問道:“你又是誰?”

  男子無所畏懼地慢慢走向那個胡人,眾人觀其顏色,其臉上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就其膽量來說,可以稱得上是勇者了。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了過來。

  “青霜劍,劍鞘及劍柄處有斑斑白點(diǎn),仿若青霜一般,故名青霜劍,與紫光劍并稱‘紫青寶劍’?!?p>  胡人男子問道:“你在說什么?”

  “你難道不知道你手中的這把寶劍的名稱和來歷嗎?”

  胡人男子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劍,果然如對方所說。

  “你又是誰?你怎么知道這把劍的?”

  “河?xùn)|裴氏,姓裴名秀,你問我是誰,我反到想問問你這把劍是怎么來的?”

  “裴秀?”周圍的人竊竊私語道,“他就是河?xùn)|裴氏三杰之一的裴秀?難怪氣勢如此不凡?!?p>  “裴秀?”墨玄不禁念了一遍名字,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一旁的胡庶問道:“先生知道這個裴秀?”

  墨玄點(diǎn)點(diǎn)頭:“河?xùn)|裴氏,名門望族,裴俊、裴秀、裴敖三人,號稱裴氏三杰,名滿天下。沒想到今日會在這里見到他?!?p>  胡庶問道:“這個裴秀厲害嗎?”

  墨玄道:“算是天下間一等一的高手了。”

  胡庶喜道:“太好了!終于可以看到高手用劍了!”

  胡人似乎并不知道裴秀的名氣,但是看到屋內(nèi)眾人竊竊私語的反應(yīng),猜到對手不會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胡人答道:“什么裴秀,從來沒有聽說過,我從不回答弱者的問題,你想知道,只有打敗我!”

  名叫裴秀的人看了看對方,轉(zhuǎn)身回到席上坐下,就在胡人以為他是怯戰(zhàn)認(rèn)慫時,他卻從席位上拿起一把劍身鑲有紫色寶石的劍,重新走了回來,用劍尖指向那個胡人。

  “打敗你就會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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