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黎華帶著櫻井千織來到了歸葉山頂,看著那殘廟和巨樹,兩個人都是心潮涌動、思緒萬千,卻又互不知曉。
昨日星野黎華那直言不諱的霸道要求,千織沒有作聲,反而將自己陷入了矛盾之中。
毫無疑問,星野黎華是櫻井千織的命定之人,但他不是和風(fēng)良子的命定之人,偏偏此時的千織,仿佛扮演著兩個人。
“你知道嗎,這里曾經(jīng)是我的故鄉(xiāng)”,黎華緩緩而言,“在我游離四方,走過時間的牽絆后,又回到了這里”
“是嗎”,站在他身后的千織,眼睛看向地面,“如果我說,這里曾經(jīng)也是我的故鄉(xiāng),你會相信嗎”
她說著這話時,心中惆悵萬千,欷歔不已,跨越時空的人,最后來到的,還是這里。殊不知,黎華也有過同樣的感慨。
“我相信”,黎華依舊淡淡地說,自從小枝死后,他一個人四處闖蕩,生死之間,人也漸漸變得孤僻冷淡。
“為什么”,千織抬起頭,看向黎華的眼睛。
黎華轉(zhuǎn)過頭,沖她微微一笑,給人冷俊卻又溫暖的感覺,在千織眼中,那個笑容,像極了曾經(jīng)真一的笑,只是,他們明明是兩個人。
“因為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黎華回答道。
“是位怎樣的故人”,千織又言。
“也許能算作我的戀人吧,只不過再也見不到了”
“她死了嗎”
“沒有,是我離開了”
……
在那棵巨樹的背后,星野黎華找到了一個拇指大小的樹洞,他站在樹下的蔭庇中,呆呆地佇立良久。
之后,他又伸出左手,無名指上,戴著當(dāng)初小枝給他的戒指。星野黎華一直隨身攜帶著它,怎么可能舍得將其賣掉呢,只不過,今天是他第一次戴在手上。
黎華用右手輕輕把戒指摘下,又拿到近前,仔仔細細凝視著,眼神中飽含溫柔:“今后,就在這里長眠吧”
他將戒指放進那個小小的樹洞,忽然又好似欣慰地笑了笑,這一切,都被身旁的千織全都看在眼里。
最后,黎華準(zhǔn)備下山去了,小枝待在這里,他也放心。新的生活還在繼續(xù),從今天起,放下過去的一切,從今天起,好好走完這段人生。
“走了”,黎華朝千織說著。
“嗯”,千織點點頭,走在前面。
然而沒走幾步,黎華從身后一把抱住了她,千織一驚,本能之下奮力向后一肘,直打得黎華喊疼。
看到黎華捂住繃帶纏著的傷口,千織這才想起,眼前的男人,身上還都是傷痕。
“你沒事吧”,千織趕忙關(guān)切地問到。
“沒有大礙”,黎華回答,“不過作為女子,你也太粗魯了吧”
“誰讓你突然湊上來的”,千織瞪了黎華一眼。
黎華嘴角笑了笑:“從昨天開始,你可就是我的女人了”
“我可沒同意過,你別自作主張”,千織反駁說。
“那你走吧,別留在這里了,我也沒答應(yīng)過讓你留下來”,黎華倒是爽快。
“喂,做人可不能這樣……”,千織急忙言道。
“怎樣……”,黎華看著她。
“……”,千織一時說不出話。
“走吧,回去了”,黎華笑了笑,雙手抱在頭上,走到千織前面,身后的千織沒有說話,倒是馬上跟了上來。
星野黎華已經(jīng)許久沒有笑過了,直到遇見了櫻井千織,他才慢慢想起,自己以前也是個開朗的人。
兩個人一前一后緊緊隨著下了山,很快便消失不見,一陣暖風(fēng)拂過,只留下寂靜安然的歸葉山頂,廟和樹,無聲地立著。
天空中陽光正好,小枝的戒指,在那小小的樹洞里怡然熟睡。而它也并不孤單,小樹洞外面,巨樹的蔭庇下,星野黎華的佩刀,筆直地挺立著,守護它,也陪伴它……
星野黎華和櫻井千織的日子過得很平常,卻也很充實,男耕女織,自給自足,閑暇時就四處逛逛,享受生活。
本來就算是黎華什么也不做,村子里也會給他安排他的一份,但自食其力,才能讓他覺得快樂。再者,有著千織在,一起度過時光,也不會覺得勞累。
幾個月過去,兩個人越來越熟悉,互相間的打鬧在其他村民眼中就如同小倆口打情罵俏一般。千織一開始并不適應(yīng),時間一長就懶得去管這個男人做出的白癡事情了。
黎華也漸漸轉(zhuǎn)變,從前他一身染血,殺人不眨眼,現(xiàn)在在外人看來卻是個開朗的年輕人,每一天心情都不錯。
在黎華和村長的動員下,村子也加強了防衛(wèi),鑄造了武器,訓(xùn)練了人員,還在村口建起了高墻,把村子圍住。
盡管這些日子很祥和,可在外闖蕩過的黎華深知,這是個亂世,未雨綢繆是一種必然。
只不過,村子中的青壯年男子本就不多,除去殘疾有病的,全部加起來才一百多個,整個村子能作戰(zhàn)的也不超過一百五十人,若是某一天遇到事情,恐怕也兇多吉少。
黎華早就想放下一切過上平靜的生活,可時局讓他不得不為村子的防衛(wèi)付出心力。他在害怕,村子遭受危險的時候,或許就是自己命中死去之時。
如此一來,星野黎華死去,櫻井千織又當(dāng)如何。他曾說過讓女人等待一生的星野黎華是個混蛋,到頭來,可能是罵到自己頭上了。
夜里,黎華和千織正在享用晚飯,這段時間以來,這個家里一直都很溫馨。千織也漸漸發(fā)覺,星野黎華是個不錯的男人;黎華則暗自覺得,千織和良子很像,拋開外表,如同一人。
“問你個問題”,黎華吃著飯,忽然又朝千織說。
“你說吧”,千織白了他一眼,覺得他又要扯一些屁話了。
“你喜歡過我嗎”,黎華直說。
“這算什么”,千織盯著他。
“請回答”
“沒有”,千織答說。
“那你愛過我嗎”,黎華又笑著問。
“這不是屁話嗎”,千織一臉無奈。
“看來是愛過”,他笑笑。
“沒有!”,千織也笑了笑,然后肯定地回答。
而接下來,在她的眼中,黎華漸漸收起了笑容,拿出了滿臉的認真。
“很好,那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辦”,黎華又問出一句。
“……”,千織一聽,沒有回答,眼神黯然。
這突然的問題,讓兩個人都停了下來,開始了沉默,空氣變得安靜。
黎華明白,這種事情,早點說破為妙,若是自己真的突然身死,那個悲劇,就會上演。
黎華和千織相處久了,他不想讓她遭遇傳說中那樣的命運。再者,有些事情,他在心中有所揣測。
他不愿意讓櫻井千織孤獨走完一生,所以今天,黎華提出了這些問題。
千織在黎華問完后,自然是想到了那個關(guān)乎命運的傳說,過往的一切如潮水般在腦海中涌起,她不知道,命運是否真的會將他們導(dǎo)向悲劇。
良久后,千織深吸了一口氣,明知道是孤寂一生,明知道是蒼涼老死,她還是這樣說了:“我會等你回來,一直等著……”
“你真是個笨蛋啊”,黎華聽她這樣說,不禁拿出嘲弄的語氣來。
“是,我是笨蛋”,千織點點頭,眼眶濕潤。
黎華的語氣變得冷酷起來:“你說你沒有喜歡過我,這并不重要。我要告訴你,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你”
“你發(fā)什么神經(jīng),吃撐了吧”,千織直言。
“不過是在逗你玩而已,你不會還當(dāng)真了吧,這樣的時代里,女人根本就一文不值,你就是個來歷不明的野女人罷了”,黎華猖狂地笑起來,他希望這樣,能讓千織討厭他,離開他。
“你這混蛋!”,千織頓了頓,神情愕然,又把碗往桌上用力一摔。她并非在氣黎華這樣的言語,而是在氣黎華這些話的用意。
她好像能聽出來,黎華的這些話都是違心之言,他只是想讓自己離開他,獨自背負一切。
“這是我的家,如此脾氣,當(dāng)心我殺了你”,黎華見狀,眼神中殺意盎然。
“你……”,千織想說什么,終歸是無言,獨自一人走了出去,空留下黎華坐在原處,眼神凄然。
第二日,千織總是一言不發(fā),黎華則總是惡語相向,兩個人的關(guān)系,如同墜入冰窟。
與此同時,村子外的遠方,新的危險悄悄來臨。一場不大不小的秋雨落下,世界迎來第一陣秋日的冷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