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法則之下（四）
龍帝煦和居于水龍庭，掌管天下水域。他喜穿青衫，每日里處理大小事務(wù)，雖有倦色，不見懈怠。
白玉床上的蛟依舊在沉眠，他望著長逆，想起那時他們針鋒相對的樣子，不由笑了起來。這世上不乏野心家，長逆一身反骨，可那份堅持與信仰，倒讓他動容。
“長逆，若你醒了，便跟著本座吧?！?p> 那男子已然并非初見一身血污的模樣，幾分俊朗，幾分戾氣。饒是玉樹臨風(fēng)也不為過。煦和回想起那日的情形，心頭有些難言的悵惘。
世間更替本常態(tài)，可天地?zé)o情，生于法則，困于法則。便不免會覺得有些殘酷。他雖看慣生死消亡，心中也是不愿的。
“是你？”虛弱的聲音傳來，帶著敵意與憤怒。他記得自己昏迷前聽到那群人恭敬的稱呼他為龍帝。應(yīng)該是那個傳說中平了四海亂象，一舉統(tǒng)一水域的龍帝。
龍與蛟，蛟似龍而非龍，臣服于龍的羽翼之下，龍尊貴而高尚，呼風(fēng)喚雨主宰世間水域。他們生來不曾平等，蛟也從未有過上位者的尊榮。
“你的傷如何了？”煦和俯身查看傷口，見長逆已然傷口結(jié)痂，放心不少。他拿出一瓶傷藥放在長逆身邊，見他面色不好，搖了搖頭。
“不勞掛心，”長逆回絕了善意。只是固執(zhí)的抬頭望著煦和，“我知龍帝生來尊貴，可我蛟族到底有何過錯，至于趕盡殺絕，永世不出。莫非是龍帝私心以為，我蛟族有心相爭？”
煦和無奈挑眉。“天地萬物陰陽有序，數(shù)十萬年前蛟族已然僥幸逃脫，換了些安穩(wěn)時日。長逆應(yīng)知天地皆有法則束縛，蛟族違背法則，自然不可存世?！?p> 龍帝頗為耐心的解釋了一番，長逆冷笑不止?！敖杩诹T了，龍帝救我回來，是要我做什么？我蛟族已然祭了墮獄，龍帝殿下可是不滿足？”
與其他一人獨活，不如讓他去墮獄與他們同生共死，才不會如今欲恨無門。龍帝此舉他雖不知目的，想來不過是為了利用吧。
“長逆啊，你還是過于偏執(zhí)，我知你一身傲骨，金玉之才。若你肯跟隨我，我必定知己相待?！?p> 煦和道，雖然蛟族如今幸存只一脈，但長逆天生反骨。越是不可控，才越有馴服的必要。若能有幸成知己，也能為水族多一份助力。
“我為何要跟隨你？你可是滅了我全族的罪人。如果可以，我定會讓你為我全族賠罪。”
煦和神情一頓，隨即禮貌的退后一步。淺聲，“你若跟隨我，便可以不受限制行走在四海間，若不跟隨，只怕神兵也不會放棄搜尋你的線索。長逆不如權(quán)衡利弊，你本是聰明人，何必故作糊涂?！?p> 長逆這才正視眼前的龍帝，他句句說到心頭。此時躲躲藏藏，他只會被埋沒，也無法為蛟族討公道，若是能夠自由出入，他日卷土重來，重振蛟族，也未可知。
“既然如此，長逆便勉為其難。龍帝可是要長逆做您的侍衛(wèi)長？”
煦和正要應(yīng)允，就聽“侍衛(wèi)長就不必了。長逆不需要這些虛職，若是龍帝有意，不如就把冥海之初封賞給我?！?p> “冥海之初，已經(jīng)消失了。沉埋地下。”煦和緩緩的道，長逆身子晃了一下，頹然的垂了頭。原來，連冥海之初也消失了。
“冥海之初徹底沉眠黑暗，你和天帝可滿意了？”長逆咬牙挺直身子，望著面前那霽月一般的人，一身青衫也能穿的風(fēng)流矜貴。
“這些事情，并非我和天帝所愿。你只要跟著我，看看這五湖四海，你便會明白蛟族為何隕落。長逆，過分的偏執(zhí)帶來的終究是毀滅，從明日起，你便寸步不離的跟隨我?！?p> 長逆眸中光芒乍現(xiàn)，他望著龍帝煦和，久久不語。幾番思量，依舊是覺得不能虧了自己。他輕笑。
“龍帝既然要我為您所用，自然要給我個名分。不如龍帝左相如何？不過我只是掛名，蛟族，我長逆此生必定復(fù)興?！?p> 煦和笑了笑，長逆如今漸漸好轉(zhuǎn)，來日方長，他心中也坦蕩。至于今后之計，時日尚早。他望著那床邊的男子，像是烈焰，固執(zhí)而炙熱，執(zhí)著而堅持。
“好，不過是個左相而已，本座給你便是。不過你要聽從本座的吩咐，否則本座無法保你?！?p> 長逆嗤笑，他向來無畏。如果不是為了方便，何必用這左相之位束縛。他只是不信，為何龍生來尊貴，而蛟低人一等。
蛟族，應(yīng)該有屬于自己的榮耀。不應(yīng)該永遠只活在龍族的羽翼之下。待到羽翼豐滿，便可以開拓自己的天地。
長逆看著煦和，“我并非真心實意做你的左相，所以龍帝大可不必花太多心思。我有我的使命，也有我的傲氣。”
龍帝坐在白玉床的一旁，斟了一杯茶遞給長逆，茶香氤氳，淡淡苦澀入喉。
“你現(xiàn)在就像這杯茶，初時不知味，后來苦澀入心，便像是你現(xiàn)在的樣子，最后的回甘要經(jīng)歷時間的沉淀。至于你要做什么，跟著我自然就明白了。”
“五湖四海，遠不像表面的平靜。天地法則，都有其固有的規(guī)律，蛟族的淘汰本座表示惋惜，但你既然有幸存活，就不應(yīng)該再執(zhí)著過去?！?p> 長逆安靜的聽著，他沒有著急反駁，只是想著，天地法則而已，為何就不可破。既然有人創(chuàng)立法則，就應(yīng)該有人可以修改法則。
世間星辰更替為常態(tài)，法則也應(yīng)該可以更改才符合規(guī)律。
“日子還長，何必現(xiàn)在下定論。至于蛟族，我是必然要復(fù)興的。你阻止不了我，也不可以阻止?！?p> 長逆平靜的道，他看到龍帝煦和復(fù)雜的神色，假裝忽略。
就算他得不到支持，他也要完成最后的宿命。蛟族，不可以在他手中滅絕。
“好，”龍帝淺淺回應(yīng)，心中多了幾分謹(jǐn)慎。若是不除了長逆的反骨，只怕終成禍患。他欣賞長逆的性格，但也不得不為蒼生所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