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轟隆隆……
陰沉的天際有幾道明明暗暗的影子閃過。
外面風聲鶴唳,雨點夾雜著狂風呼嘯而過。
溪月皺著一張小臉。
堅硬的石頭地面硌得慌,無論是靠著山壁,亦或是躺著,她覺得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無一處是好的是她自己的。
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糟的了。
天色一直暗沉著,也分辨不清如今是什么時辰了。
但是早上到現(xiàn)在為止,山洞里面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肚子咕咕叫個不停,誰能想得到,嬌貴的云家千金會有餓肚子的一天呢?
世事難料,早知道,掉下山崖之前她就隨了程櫻那妮子的愿好了,起碼做個飽死鬼……
東想西想了許多,還是無法掩飾有些焦灼的內(nèi)心。
從她醒來到現(xiàn)在,山洞里面一片漆黑,喚了幾聲也無人答應(yīng)。
那人不知去向,估摸著時間快有大半天了。
肚子餓的咕咕響。
她不敢想象最壞的結(jié)果,可是等待到現(xiàn)在她倒真有些心焦。
明明自己就是一個傷患加病患,夜里都燒的臉頰通紅了,竟然還能起來出門!
她堅持不住小憩了一會兒,早上想來就發(fā)現(xiàn)人不見了。
早上,是早上吧?這么黑的天她根本分不出時辰,只是隱約覺得似是到第二天了。
這片陌生又危險的地域,他一介文弱書生又生了病要如何應(yīng)對,昨夜隱約中聽到了迷迷糊糊的狼嚎……
不知底下到底是怎么一片光景,真叫人不安。
時間慢慢在煎熬當中一分一寸的走過,直到本就昏暗的天色變得更暗了些,她才在雨幕當中遠遠的看見有模糊的人影。
緊繃的神經(jīng)才陡然松緩,這才發(fā)現(xiàn)衣裙的下擺被她無知覺的揪得皺巴巴。
直到看到人她才發(fā)現(xiàn),除了擔心這個弱質(zhì)書生可能會遭遇的危險之外,還有一絲一毫她不愿也不敢去想的年頭一直盤桓在腦海深處。
她這么一個無用之人,她是真的害怕慕白會不管不顧的放任她自己一個人。
她低垂著頭,睫毛微顫,還好他回來了。
心底狠狠唾棄自己,好歹有手有腳,卻想著事事依靠別人,如今倒真是個拖油瓶,人家救了他還不算她竟然還抱著拖累他人的念頭。
況且這人還傷的很重的樣子。
這是如何得知的呢,看他血跡斑駁的衣衫便曉得了。
她連人最基本的禮義仁智信和之恩圖報的品格都不講,但是……
有什么辦法呢?現(xiàn)如今這幅身軀還在支撐著已經(jīng)極大超出她的預(yù)期了,剩下的她無能也無力再去多做些什么。
她一個走不動,跑不快甚至還體質(zhì)孱弱的弱女子除了依賴這個人,她又能如何呢?若是單單靠她自己,在這個可怕的地方是萬分之一活下去的希望都沒有的。
不過看著這人一身衣衫盡濕,蒼白的臉色也沒有半分好轉(zhuǎn)的跡象。
又想到夜里那斷斷續(xù)的壓抑,她有些難為情卻還是忍不住開口:“你將衣服用火烤一下,穿濕的衣服對身體不好?!?p> 慕白進洞的時候就注意到小娘子臉上那糾結(jié)又奇怪的的神色了,不過他沒有詢問。倒是沒想到她竟會關(guān)心他。
他點了點頭,心底浮現(xiàn)一抹暖意又有些受寵若驚,這還是除了家人以外的關(guān)心。
原就是要弄干的,不過是想著兩人孤身獨處一室,總要避諱些,打算靠近火堆烤烤便好。
“你病好些了嗎?身體可還難受?”問完溪月才懊惱,明擺著這人身體不適,她又何必多此一問,望他臉色便知了。
慕白微微一笑,“好多了,沒什么大礙?!?p> 溪月默默點頭,她如今也是勉力支撐,全身乏力的很,如果他今夜還是如同昨晚一般,那她不一定能照料得好他。
默默在洞口處理了帶回來的東西,用樹枝穿插好放在火堆山炙烤。
慕白脫下外衫,掛在了豎起的樹枝上,如此一來剛好遮蔽了兩人的身影。
一抹陰影落在地上,投映在山壁,溪月終于抬起了頭,從衣服下擺縫隙看過去只看到了一小片堅毅的下巴,還有濕噠噠還在滴水的衣衫跟發(fā)尾。
山洞外,狂風驟雨讓她心緒不寧,洞內(nèi),滴答滴答滴落在地的細小水滴也讓她心情復(fù)雜。
按照這樣的烘干法子,怕是一晚上過去衣服都是濕的。
咔嚓咔嚓……是腳步踩著干草的聲音。
一串帶著熱氣的不知名肉串,橫放在她面前,往旁邊看去是白皙中布滿傷口的手心。
她伸出手接過,對上那雙清棱的眸子,像是下定什么決心般踟躇道:“我有些累,吃完便睡了。你……你不用顧慮我,將衣衫都烤烤吧,這種情況萬不能生了病,我們是沒有藥可以吃的。”
一個女子主動說出這些話想來是很大膽、很大逆不道的,但是她更不能因為這點無用的堅守而讓恩人受罪罷。
她本來就拖欠他良多,哪怕她時不時的自我安慰,自己也為他打抱過不平。
但是孰重孰輕她一直明了。
她的幫助比之救命恩情實不能提。
溪月想她不過是慚愧罷了,慚愧自己沒能幫上忙,慚愧自己連累他人,清白什么的,她紅著臉想,早就沒有了。
況且,時勢所逼,對,一切都是時勢所逼。
慕白伸回手,似是沒料到她會這么說,心底更是柔軟幾分,如湖水被鵝毛拂過一般輕軟,頓了一會兒,才輕聲應(yīng)好。
他轉(zhuǎn)身回到火堆旁邊,透過單薄的外衣看向山洞一角,小娘子已經(jīng)側(cè)過了身,只看得見一只黑溜溜的小腦袋和垂落的烏發(fā)。
慕白轉(zhuǎn)回視線不自在的撫上衣襟,山洞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挲聲。
溪月面色通紅的咬著手里的肉串,仿佛這股奇怪的氛圍都悉數(shù)被她吃進肚里去才好。
一陣令人臉紅心跳的聲響過去,只聽得到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燒聲。
許久兩人都平靜了下來,溪月放下手中的肉串。
她歪了歪頭,看著山壁上自己的身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緩慢開口道:“不知恩人如何稱呼?”
兩人估計是要相互扶持走出這個地方的,恩人她雖然見過幾次面,但是她現(xiàn)在還不知他叫什么,總不能以后見面直呼“喂”吧,這樣不雅也無禮。
山洞里傳來青年低沉的嗓音,“慕白,字亭光,禾城安陽村人士?!?p> 兩人直到現(xiàn)在才互通了姓名,溪月歪歪頭,戳了戳璧上的身影,“我名溪月,是禾城云氏家族里的小娘子。說來倒是巧哩,我們竟還是一個地方出來的?!?p> 溪月早就知道慕白自然也是禾城人,但她是故意這么說的,好歹她們也見過幾次面了,她不希望他對她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
雖然她每次形象都不同,一會男裝一會女裝,但是人還是那個人,她不信一個人的眼神會那么差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