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躲在柜子里看著男人慢條斯理的品嘗著肉塊,或許是有些無味,男人又去廚房拿了一碟兒醬油,重新坐了回去。
空氣中,只剩下了刀叉摩擦盤子的聲音,而且這聲音在徐安的耳朵里變得越來越清晰。
“不行!再這樣下去,等我完全融入這個幻境,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我!”
剛剛自己在開門的時候男人忽然抬頭,那還是在他看不到自己的情況下!
徐安這個時候反倒是冷靜下來了,他翻開賬本沉聲問到:“你也不希望我死在第一個委托里對吧?”
借助著從縫隙中透過來的微弱光芒,他可以清楚看到,賬本上并沒有字跡浮現(xiàn)。
“委托中提到的范圍并不只是這間屋子!”徐安語氣加重,引起了男人的側(cè)目。
一瞬間徐安就閉上了嘴,屏住了呼吸,誰知過了一會男人不但沒有轉(zhuǎn)過頭去,反而對著徐安開始笑了起來。
男人將最后一塊白肉用叉子送入口中,如同一個貴族在享用牛排一般。
臉上的笑容逐漸癲狂,隨即猛的舉起餐刀,用力捅入了胸膛。
徐安身體都變得僵硬,咕咚一聲咽了一口唾沫,雙手啪的一下推開了柜門,走了出來。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還不如干脆一點,給自己提供一個寬敞的場地。
男人仿佛沒有痛覺一般,仿佛客廳里并沒有多出來一個徐安一樣,手上的刀子反轉(zhuǎn)方向,向下開始切割,大片大片的血水流出,臟器也從刀口中露出。
“全死了!該死的全死了!嗬嗬嗬嗬咳咳,”男人開口了,笑聲因為血液從嗓子眼里冒出來變得低沉,這是徐安進門以來男人第一次開口說話。
聲音有些怪異,就好像無時無刻的都在掐著嗓子。
眼前的男人所做的事情無疑已經(jīng)超越了人類能承受的極限!徐安后撤了了幾步,從背包上把綁著的桃木劍取了下來。
隨即用桃木劍扒拉了一下地上的人頭,說道:“喂,還有啥提示沒有???”
人頭沒有回答。
徐安聳了聳肩,目光在客廳內(nèi)環(huán)視,尋找著可能出現(xiàn)的黑氣。
沙發(fā)上坐著的男人笑聲越來越低了,身體里幾乎都被他自己掏空了,能多活這么久在徐安看來也是一種奇跡。
過了一小會,客廳里開始繚繞著淡淡的黑氣,“果然,”徐安低聲說道。
而此時沙發(fā)上的男人隨著客廳中黑氣越來越濃郁開始慘叫起來,痛苦的嚎叫配合滿地的碎肉殘渣倒是有一種人間修羅場的味道。
驀然間,徐安突然想到了被染紅的校服,以前常聽老人說穿紅衣死去的人會變成紅衣厲鬼,怨氣極強,那像宴書這樣被自己血液染紅,折騰半天才死亡的,怨氣該有多強。。。
徐安猛的打了一個哆嗦,要是真是這樣的話,那這場事件的真兇,又該強到什么程度。
他不敢在想了,要是在想下去他真的怕自己失去抵抗的勇氣......
手握著桃木劍,徐安緩緩朝著窗戶移動,他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真要有鬼怪出現(xiàn)就直接跳窗逃生!
從六樓跳下去如果可以抓住防盜窗那還有一線生機,待在這里必死無疑!
不得不說,人有時的想法真的很天真,先不說別的,從高中落下的恐懼感就不是一般人可以克服的,徐安明顯是做不到的,可是他卻不自知。
男人的慘叫戛然而止,身子向后一仰就咽了氣,與此同時客廳中的黑氣在剎那間聚集,一個黑色的高大人影在若隱若現(xiàn)。
正如徐安剛才所想的一般,之前屋子里發(fā)生的一切,不管是宴書被殺還是男人自殘,其中都有著鬼魂的痕跡存在,只是不知道這只鬼魂殺人的原因罷了。
俗話說的好,冤有頭債有主,鬼魂也不能隨意殺人,否則只能在最后落得一個不墮輪回甚至是魂飛魄散的下場,只可惜徐安對于鬼魂的了解還停留在胡同怪物的那種低級層面上。
徐安在看到黑色人影的瞬間就毫不猶豫的向著窗戶快步奔去,黑影也沒有阻攔,只是靜靜地看著徐安逃跑。
就在徐安跑到窗前伸手猛推的時候,徐安愣住了,隨即又破口大罵,絲毫不顧及屋子里還有一個鬼影。
窗子打不開!
黑影逐漸凝實,越來越清晰。
一個看起來十分詭異又滑稽的形象顯露了出來。
上身穿著灰色的破褂子,下身是一件黑色褲子,褲腿扁了起來,腳上穿著一雙布鞋,看起來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樣子。
然而偏偏臉上涂滿了面粉,嘴唇上帶著鮮血,鮮紅血跡一直蔓延到耳垂,像是一張恐怖的大嘴。
徐安握緊桃木劍,手掌有些顫抖,冷汗刷一下就從后背流出來了,不是別的,眼前的鬼魂形象實在是太詭異了些,白色面粉覆蓋的國字臉加上夸張的血紅色大嘴讓他有種面對小丑的感覺。
小丑男對著徐安笑了笑,這笑容里充斥著高貴以及...高傲,怪異的組合讓徐安心頭發(fā)寒,一種恐懼感順著血液流淌到全身。
“請坐,”小丑男雙手環(huán)抱放在胸前,示意徐安坐下。
徐安沒敢動,生怕坐在就會陷入對方的陷阱,只是手中的桃木劍握得更緊了。
小丑男也沒在意,只是自顧自的尸體旁坐在,雙手放在膝蓋,與之前宴書父親姿勢并無不同,只是身形顯得有些佝僂?
“要不要聽我給你講一個故事?”
徐安覺得小丑男有些啰嗦。
“我叫吳老六,方莊人,“吳老六臉上帶著一抹回憶的神情,眉頭有些發(fā)皺,臉上的白面兒簌簌的往下掉。
吳老六講。徐安也就安安靜靜的聽著,此時此刻,兩人竟有種詭異的和諧。
他撣了撣褲子上的白面兒,繼續(xù)講述。
吳老六是這方莊的村長,家里排行老三,和老大在城里做些小生意,所以吳老六吳老六家生活雖然說不上富裕,可是基本的溫飽還是能保障的,在他們那個年代就已經(jīng)算的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
他這個村長也偶爾會拿出自家的糧食分給村里的困難戶,在那個人吃人的年代,糧食就是命。
然而就算是這樣,還是有吃不起飯的人家,他一個人怎么也不可能供的起全村六十多口人的伙食,于是也就有人動了歪心思。
“可是這和你殺了他們有什么關系,”眉頭緊鎖的徐安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別急,我還沒說完,”吳老六似乎沒想到徐安能搭話茬,愣了下接著說道。
剛才說到有人動了歪心思,村里幾個人聚伙兒到我家來偷糧食,被我發(fā)現(xiàn)了,我家里糧食也剩不下多少啊,也就是夠家里幾個人吃,好幾張嘴在那等著呢。
“不給他們他們就搶!”
吳老六的語氣變得激憤,“這群狗日的,要不是他們,當初老子就不會餓死,老子的兒子也不會餓死!他們是罪有應得!”
徐安看著情緒激動的吳老六,指著地上的宴書和他的父親說道:“那幾個人里邊有他們的老子?”
“對!”
“那他們確實該死?!?p> 吳老六一聽這話,情緒就有些平復下來了,就好像是獲得了被人認可的滿足感。
這時徐安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才不知不覺已經(jīng)五點了啊,徐安猶豫了起來,最終還是決定有些話,晚點再說。
徐安看了一眼吳老六的臉,因為白面不停掉落,已經(jīng)露出了一點黑黝黝的皮膚。
“老子的兒子死了,那老子就要他的兒子陪葬!要他的孫子陪葬!”
這回徐安沒接話,他總感覺當著兩個剛死沒多久的人罵他們有些不自在。
吳老六自顧自的在那咒罵著,仿佛是要把這幾十年的冤屈都罵出來一般。
過了半個多小時,東邊露出了一點紅光,徐安瞇了瞇眼,說道:“村長在家里排行老三,而且做生意不下地的人怎么可能皮膚黝黑,身形佝僂?其實,你才是搶糧食的吧?!?p> 叫罵的吳老六停住了,側(cè)目看著徐安,罵道:“放屁,老子才是村長!老子才是上等人!他們才是下等人你明白嗎?明白嗎??。俊?p> 沒有理會抓狂的吳老六,徐安繼續(xù)平靜的說道:“所以你以為臉上抹上白面就是上等人了,對吧?!?p> “那是老子的糧食!老子的糧食!要不是他娘的老家守著糧食不給我們,老子的兒子就不會死!你懂個屁!”
吳老六臉色變了,“他老家把老子當猴兒耍!憑什么糧食給別人家不給我們家?憑什么他就要高高在上的?”
臉上的白面不停地簌簌往下掉,一張黢黑的臉龐露了出來。
徐安看著這張臉,卻沒有出言嘲諷,這是一張很樸素的臉,一看就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到他此時的言語卻和樸素絲毫沾不上邊。
“但是他們是無辜的,”徐安沉默了下,還是指著兩具尸體說道。
“你也覺得他對?你也看不起老子?”吳老六聲色俱厲,周身黑氣噴涌而出,手指逐漸變長彎曲,眼中也留出兩行血淚。
“你也給老子去死!”
說完吳老六就猛撲了過來,徐安手中揮舞著的桃木劍片刻都沒有抵擋就化為了飛灰,就在吳老六將要碰到他的剎那,徐安只感覺屁股一陣發(fā)熱,幾點火星閃現(xiàn)而出,頓時吳老六就被逼退了。
“東施效顰罷了?!?p> 徐安話音一落,兜里的賬本就釋放出了一股黑氣將他團團圍住,周圍的世界如同泡沫一般緩緩破滅,消失不見了。
而徐安也回到了客棧里,依然坐在椅子上。
回憶著之前的那一幕,身前出現(xiàn)的點點火星,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后兜。
一團灰燼,徐安瞇了瞇眼睛,心里盤算著要在下一次委托前去找一次王麻子。
“你要不要說點什么?”徐安把賬本提溜了起來。
賬本上幾個字在緩緩浮現(xiàn),“委托完成,獎勵100元寶?!?p> “試用期結束?!?p> 徐安嗤笑了一聲,其實幻境里宴書早就給了自己提示,只不過自己沒看出罷了。知道吳老六出現(xiàn),自己才明白什么意思。
況且最重要的是,吳老六在自己面前的一番表演,還不如之前碎尸的時候來的沖擊力大。
“只是下一次,恐怕就沒這么簡單嘍?!毙彀搽p手放在腦后,身子癱在椅子上,望著屋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