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宿舍應(yīng)該是剛修建這學(xué)校的時候,專門修的換洗室之類的東西,所以各樣?xùn)|西都挺齊全,不過后來不知怎么的就成為了雜物間,顧衍他們旁邊是器材室,樓頂有個天臺,這整棟樓也不高,大概三四層樓的樣子,從天臺上,能看到這學(xué)校的操場,離的并不遠(yuǎn)。
顧衍是真的不太想下樓了,倒不是他太懶了,他手里還拿著書,樓下找不到坐的地方,他拿著書就很尷尬,陸芽對于顧衍愛學(xué)習(xí)的行為表示不屑一顧,但是天臺上面,她確實也沒有去過,她也就勉為其難的同意了顧衍的建議。
這頂樓的天臺上,是兩個露天的網(wǎng)球場,網(wǎng)球場兩側(cè)有木質(zhì)的座椅,有綠色鐵網(wǎng)圍成的墻面,天臺上風(fēng)很大,帶著點初春的未消的寒氣,顧衍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繼續(xù)看書,陸芽也沒拉他,她一個人迎著風(fēng),在這天臺上亂逛。
月兒皎潔,暗沉沉的云朵被染上一層層黯淡的白色光暈,陸芽走到鐵網(wǎng)墻邊,望著下面的操場,操場很大,周圍都種滿了樹木,綠色的草坪,紅色的塑膠跑道,此時應(yīng)該無人的操場人,卻還有一個人在那里打拳。
那人是個少年,少年一身白衣,隔得太遠(yuǎn),陸芽看不真切他的臉,他正在打一套猛虎通臂拳。憑陸芽的見識,那少年打過兩招之后,他就基本已經(jīng)判明了是這種拳法,這套拳法同時兼具剛猛靈動兩種屬性,但是拳法本身并沒有給出較好的融合辦法,所以必須要打拳者自身給予一定的解答,才能真正的打好這套拳。
關(guān)于這套拳,一定要有非常強(qiáng)的自我意識,才能去蕪存菁,達(dá)到圓融一體的地步。
這偌大的操場,如此深沉的暗月,這校園里面的路燈并不明亮,只有那月兒的光華無差別的落在每個人的身上,這少年形單影只,如同一顆小小的米粒,落在了這浩大的世界里,他認(rèn)真的打拳,揮灑汗水,不見休息。
說實話,他這套拳打的很爛,陸芽在看過他打完一整套之后,做出了這個結(jié)論,當(dāng)然她這里的爛,說的不是打了很久這套拳之后,腐朽到不可救藥的爛,她說的是,這個少年打的太青澀,太簡單,甚至只是模仿,都模仿的不倫不類。
不過,陸芽現(xiàn)在無事可做,窮極無聊,倒也樂得觀看一下這少年打這爛拳,她甚至都從這少年身上看出來一點可愛的感覺,分明打的不倫不類,卻打的很認(rèn)真,很專注,這樣的男孩子就挺可愛的。
她一邊看,還一邊自言自語的點評。
“這拳往左一點,向下......不要往左偏啊?!?p> “步伐......真是個小笨蛋,這步伐一團(tuán)糟?!?p> “哎,這招有點味道了,小笨蛋聰明了一點點呀....”
顧衍也注意到了陸芽這邊的動靜,她趴在鐵絲網(wǎng)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東西,而且還自言自語,顧衍還以為她中了什么邪。
顧衍走了過去,“你看什么呢?”
“你看......”陸芽指了指那個白衣的少年。
顧衍的視力比陸芽高了不知道多少,他倒是看得很清楚,他定睛一看,白衣少年的臉龐映在他的眼前,清清楚楚。
這張臉很稚嫩,不過十四五歲,不會比顧微雨大上多上,滿臉都是膠原蛋白,看著還有點小胖,本來這或許只是個普通少年和其他走在校園里的學(xué)生一樣,對于顧衍來說沒什么區(qū)別,但是顧衍看這張臉卻越看越熟悉,越看越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
他見過的人很多,讓他留下深刻印象的人也很多,但他的記憶力也很好,只要遇見,他都能回想起來個大概,就像他今天見到老二,一眼就認(rèn)出他來了。
可是眼前的這個少年,顧衍思考著......
“哎呀,小笨蛋,這么努力了,怎么還是沒做對......”陸芽在旁邊突然吼了一句。
顧衍的腦中靈光一閃,眼前的臉開始和記憶中的臉龐融合,這張帶點嬰兒肥的臉蛋,和那張被太陽和星光磨成古銅色的臉龐開始組合。
是他.......
顧衍內(nèi)心明了了,他的情緒陡然間變得有些復(fù)雜,他不是一個容易情緒化的人,就算是今天輪流見到天榜上的幾個牛人,他也沒有特別激動到難以自己,可是現(xiàn)在他承認(rèn)他的情緒有一點突破界限了。
未至之人,齊樂。
他的天榜排名是.......六百八十一位。
他的排名跟老二比,跟余小邪比,或許是不值得一提,但是他卻真真切切的是進(jìn)入了人類天榜的,這代表他成為了人類最強(qiáng)的那些人當(dāng)中的一個。
他的實力或許不是最拔尖的,但是他卻成為了一代年輕人的目標(biāo),在那個動蕩后將要復(fù)蘇的年代里面,百廢待興,在那些天才們在天空上發(fā)光發(fā)熱,代替群星閃耀的時候,普通的人類淪為某種背景板,淪為某種宏大敘事下的數(shù)字。
他們也要尋找自己的意義,而齊樂在那個年代就成為了某種符號,某種象征普通人也能到達(dá)高出的符號,只是因為他足夠的努力,他被宣揚(yáng)成努力的榜樣,他成為許多人向往的目標(biāo),顧衍也是那些普通人當(dāng)中的一位。
這些渴望登上人類最頂峰天榜的年輕人們,他們普遍都進(jìn)行過一段時間的修行,有過一定的戰(zhàn)斗經(jīng)歷,但他們看到了天榜上那些掛壁的戰(zhàn)斗之后,就喪失了追逐的信心,他們感受到了差距,那令人絕望的差距拍來,實在是不得不令人沮喪。
而齊樂的故事當(dāng)時就被挖掘了出來,他的形象,某種符號化的形象,被迫切的需要提高民眾信心的聯(lián)邦政府利用,努力也能成為天榜強(qiáng)者,人類的努力是值得肯定的,齊樂在前面等待著你們。
各種各樣的信息開始向著一個人匯聚,很難想象當(dāng)時作為輿論中心的齊樂是怎樣的一種狀態(tài),他是覺得可笑,還是覺得可悲呢?
努力成為了齊樂的枷鎖,好像他就是一個兢兢業(yè)業(yè)的,沒有奇遇的,蠢笨的老實人一樣的形象,這雖然不真實,但這很現(xiàn)實,這符合所有人的期待。
齊樂的天榜封號自初始,就是這四個字,未至之人。
沒有白清朗的核子劍仙,或者余小邪的余有初生那么華麗,或者那么的深刻,他只是想表達(dá),還有他沒有到達(dá)的遠(yuǎn)方,他還有繼續(xù)前行的方向。
回想起那時候抱著齊樂的講解各個流派,各個招式的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自己,再看著眼前這個正在揮拳的白衣少年,顧衍的心情復(fù)雜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這一個他心中類似于精神偶像一樣的存在,就在他的眼前。
自一開始,齊樂就在不斷的讓自己變得強(qiáng)大。
顧衍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憑他的眼光,他也看得出來,齊樂的這套拳打的很爛,一點都不流暢,他再這樣打下去,如果沒人指導(dǎo)的話,他會因為這一套拳卡在那里很多天。
他想幫幫他,不僅因為齊樂曾經(jīng)在某個時刻無意的幫助過自己,更是他因為他心底認(rèn)為努力的人就應(yīng)該得到好的結(jié)果,自救者天救,重走一遭,顧衍要做的就是無愧于心,無愧于行。
拳法,他多少還懂一星半點,但是這套拳法,他是真的不甚了解,看架勢應(yīng)該是一些老派古武的繁瑣招式,沒什么新意,所以他決定尋求一些幫助,畢竟看陸芽在哪里碎碎念半天,她應(yīng)該挺懂的。
“你念這么半天,下去教教他啊?!鳖櫻芰⒖腾s鴨子上架。
“憑什么我去。”陸芽回道。
“我不會,但我想幫幫他。”
“你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好心了?!标懷坎恍诺难凵穸⒅櫻堋?p> “人總要善良一點嘛。”
“假模假樣,不過既然你不會,那我就把他教會了,這樣你就會很尷尬?!标懷啃α似饋?。
顧衍扶著額頭,他實在是不理解這些女人的腦回路,還有她們小小的求勝心。
“你直接從這里跳下去吧。“顧衍給陸芽拍了一個輕身術(shù)。
感覺整個人都變輕的陸芽,顯得有些驚訝,但經(jīng)歷過一次顧衍的神奇法術(shù)的她,還是保持住了矜持。
她沒有多問,只是輕輕一跳,便越過了眼前的鐵絲網(wǎng),隨后像是一片羽毛一樣,從天臺上面墜落到了地上,而顧衍也同時跟了上去。
齊樂并沒有第一時間看到這兩人的到來,他打拳的時候非常專注,他知道自己的天賦并不是很好,他所接觸到的知識也不是最好的知識,他所能抓住的只有眼下的這一點,這一套拳,他需要專注進(jìn)去,這樣才能將效率提到最高。
陸芽走到他的背后,“嘿,小朋友,怎么大晚上的出來打拳呢?”
這突然鉆出來的女人聲音,讓齊樂嚇得直轉(zhuǎn)頭,他一回頭就看見陸芽那張不施粉黛白里透紅的臉龐,這黑夜當(dāng)中的燈光不顯,映得陸芽的臉半隱半現(xiàn),齊樂還以為遇見了鬼一般,啊的一聲半摔在地。
“哎,我有那么恐怖嗎?”陸芽對于齊樂見到她之后的反應(yīng),表示很不滿意。
“你.....你誰啊。”齊樂驚魂未定。
“來,顧衍,你告訴他?!标懷拷辛艘宦暽砗蟮念櫻堋?p> 顧衍的手里拿著一本黃陂封面的書,人也長得高大,比齊樂足足高上一個頭,頗有壓迫力,這齊樂看到他,更有些害怕了。
“你知道小說里面的老爺爺嗎?”顧衍說了一個老梗。
“誰的爺爺?”齊樂眼神中的驚懼消缺了一些,但他還是緊張,沒有聽清楚顧衍說的什么。
顧衍扶額,“好吧,其實我們就是看你這練拳練的很辛苦,又沒什么效果,決定指點指點你?!?p> “??!”齊樂還是不太明白,“為什么。”
這無緣無故的還能有好事遇上?這自己活了十五年都遇見過什么好事,今天還遇上了?這是老天爺跟自己開了個玩笑,還是說自己要轉(zhuǎn)運(yùn)了?
一時間,齊樂的腦子里面過濾了很多的想法。
“這種好事還需要問為什么嗎?”顧衍很不解。
“哦,對?!饼R樂愣愣的點了點頭,“那我究竟出了那些問題呢?”
齊樂是真的很想知道,就像顧衍說的,這確實是件好事,他的目光太淺,只能看到眼前。
“陸芽,你給他講講?!?p> “喲,我以為你說的那么神氣,你會講呢!還需要我嗎?”陸芽也開始膈應(yīng)人。
“需要,特別需要?!鳖櫻苣芮苌?。
陸芽雖然嘴上不饒人,但是指導(dǎo)還是很認(rèn)真的,她特別認(rèn)真的給齊樂剖析了他打的招式的難點錯點,以及一些她對于這套拳法的理解,顧衍從她的言談當(dāng)中看得出來,她的古武底子很深,在這一道上,她十八歲能到達(dá)現(xiàn)在這樣的境界,實屬不易。
不過,顧衍在第一次跟她遇見的時候,就觀過她的內(nèi)景,發(fā)現(xiàn)她也沒有靈根,就是說她也是屬于雜靈根,雜靈根修行有多么困難,顧衍已經(jīng)不想再復(fù)述了,他就是最好的例子,要不是在塔里面得了那琉璃金身,他現(xiàn)在的修行也不會這么順利。
得到了陸芽的指點,齊樂卻領(lǐng)悟的很慢,他直接也沒有接觸過古武一類的東西,最多只是在電視上了解過一些武林啊內(nèi)力之類的東西,其他的東西他只是在來到這個學(xué)校之后才了解到的。
要不是身上沒帶紙筆,齊樂都想一筆筆的記下陸芽說的話了,他現(xiàn)在相信這兩個人是學(xué)校里面的高人了,陸芽說的話那么的鞭策入理,齊樂關(guān)于這套拳法的一些疑惑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他開始明白一些動作上的要領(lǐng),一些他做的不好的地方。
當(dāng)然關(guān)于拳法,關(guān)于一切的術(shù)法,光是口頭上講是不行的,一定要投身到實踐當(dāng)中去。
陸芽叫齊樂把這套拳好好的打一遍,她再認(rèn)真的看看有什么紕漏,說起拳法,陸芽的神情專注,她就像一個修行多年的老師傅一樣,一板一眼的指導(dǎo)著齊樂這套拳法。
齊樂得了些陸芽的真?zhèn)鳎蛉泊虻淖孕帕似饋?,雖然紕漏,失誤是很難這樣快就可以避免的,但是他走到了正確的道路上面,這套拳法他遲早會打的圓融一體,出神入化的。
憑顧衍的眼光,很明顯就能看出,齊樂各個招式之間的銜接變得清晰起來,這代表他只要多練多努力,就能將這套拳法修到合理的境界。
古武對于修行的影響,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有的人古武是修行的基礎(chǔ),也有人說古武是弱化版的修行,古武對于一般的修行者來說,這里的一般當(dāng)然是指除了白清朗一類的人之外的正常人,包括有靈根和沒有靈根的修行者。
顧衍也承認(rèn)在褪凡境的時候,古武對于人身體的塑造能力,對于改善人的軀體以便能接納元?dú)馍?,有著不俗的作用,但是修行到后期,神仙大?zhàn)的時候,這種古武學(xué)延伸出來的修行術(shù)法,卻并沒有那么吃香。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后話,現(xiàn)在齊樂還不需要想這么多的事情,陸芽教他教的很認(rèn)真,甚至可以說是很開心,她很享受這種教導(dǎo)別人的狀態(tài),因為陸澄很少聽她的教誨,而且陸澄日常跟她作對,一點也不乖。
眼前這個小朋友就很乖,雖然齊樂的實際年齡已經(jīng)來到了十五歲,但是長著一張胖嘟嘟的娃娃臉,到哪里都不會吃虧,尤其是受陸芽這種心理年齡都快趕上顧衍的老阿姨的青睞,再加上齊樂真的不笨,領(lǐng)悟的也非常快。
這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小徒弟,陸芽深刻感受到了那種當(dāng)老師的快感。
時間就在這樣的一教一答中悄悄流逝,齊樂向著陸芽深深的鞠了個躬表示感謝之后,就跟他們兩人告別了,他要趕回去睡覺了,不然會影響他明天的精神,陸芽也表示有興趣的話,明天還可以來這里,她還可以教教她。
聽到陸芽這樣講,齊樂眼睛都在冒星星,他覺得這位姐姐真是太好了,不僅人長的漂亮,心地還這么善良,他連忙感謝,隨后就揮了揮手離去了,剩下顧衍和陸芽兩個人在原地。
“我們也回去吧?!鳖櫻芴嶙h道。
“跟你很熟嗎?”陸芽嫌棄的說。
“我就不信你能睡操場上?!鳖櫻苻D(zhuǎn)身就走。
“咦,小心眼的男人?!标懷扛松先?p> “你也好不到哪去,花花腦袋的女人?!?p> 兩人回到宿舍之后,自然也就沒再過多交流,這日子過得太無聊,以至于一旦出現(xiàn)一些小插曲,就變成了新鮮的事。
顧衍回到床上繼續(xù)他的修行,陸芽早早的領(lǐng)了一個清新術(shù)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