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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此江山共吟賞

第三十四章

念此江山共吟賞 宜殷 2128 2020-03-29 08:00:00

  在亭中待了片刻,便有婢子來尋。

  “大人,許小姐醒了?!?p>  “醒了?我這就去瞧瞧。對了,霄奇你去看看李太醫(yī)那可閑下來了,若是不得閑便是他那徒兒也可!趕快過來給小念兒瞧瞧!”林毓說罷,便往許念待的屋子大步走去了。

  霄奇聽了吩咐后,趕忙也離去照著林毓的吩咐辦了。

  許念好不容易費(fèi)力坐了起來,就被重進(jìn)門的林毓又給按了回去。

  “我想坐著……”許念沒什么力氣地說道。

  “不行!你這剛醒來,等李太醫(yī)來看了才能知道讓不讓你亂動?!?p>  許念看著林毓還伸手給自己捻了捻的被子,感覺一陣無語。

  后者則完全不知。這幾日偷偷來瞧了幾次,看見她虛弱地躺在那里,心里就覺得隱隱作痛。

  可是,沒關(guān)系的。

  林毓安慰著自己,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李太醫(yī)來到屋子里的時候,瞅見的就是這樣一副畫。

  翩翩公子,羸弱小姐。兩兩相望,讓人羨煞。

  只是想到那日晚上自己瞧見的光景,又覺得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能讓女人受傷的都不是好東西!尤其對方還是大公子悉心教導(dǎo)的徒弟……大公子看見這個樣子的許念該是有多傷心??!

  “咦?李伯伯?原來你就是林毓說的太醫(yī)??!真是好生驚奇??!”許念扭頭看見了站在一旁的李太醫(yī)。

  “是啊,你這小丫頭,怎么就能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呢?用你自己的話來說,是不是丟臉了?”李太醫(yī)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子,慈聲說道。

  “哎呀!這勝敗乃兵家常事嘛,念兒這次是沒有注意,才讓那宵小給得了利的?!痹S念急著辯解卻不小心扯到自己的傷口,頓時小臉一揪。

  林毓見此,捏了捏許念的臉,“你亂動什么???扯到傷口疼得不是你自己?”

  “哼!”許念嘟個嘴哼著。

  李太醫(yī)見此眼神里有些微芒。“還請丞相大人先讓我給念兒瞧了傷?!?p>  林毓聽此,退到了一旁。

  李太醫(yī)先給許念把了把脈,又讓許念側(cè)了身子小心看了看她的傷口。

  “得虧那賊人刺的傷口不是很深,不然你可有得罪受了?!?p>  許念瞟了一眼林毓方才把自己往上提了提?!袄畈铱梢宰桑俊?p>  “你覺得舒服就好,但是不要扯到傷口?!?p>  “好~”笑瞇瞇地應(yīng)著。

  李太醫(yī)看著這蒼白的小臉,越發(fā)覺得心里不是滋味?!耙院蠖ㄊ且⌒?,不要為無謂的人傷了自己。李伯伯啊,只希望你身體康健,無病無憂?!币蝗绱蠊铀文前恪?p>  “哎呀,我知道的。你看嘛,我還是反應(yīng)很靈敏的。不然就不會只受到這么一丟丟的傷了!”許念拿手指比劃著一點(diǎn)點(diǎn)的模樣,讓李太醫(yī)又好笑又氣。

  “你啊!”

  “她這傷得休養(yǎng)幾日?”林毓插著話。他實在是不想當(dāng)透明人啊。

  李太醫(yī)轉(zhuǎn)身收拾著自己的藥箱,過了一會拿出一包東西。遞給了許念,看到林毓有些尷尬的表情。

  這才答道“少說得一月有余,多則三個月。”

  “?。窟@么久?”許念拆包裹的手停了下來,一臉的惆悵。

  “是啊,你以為是劃得是個小口子嗎?這得好生將養(yǎng)著。尤其啊,你還是個女娃娃,就更得注意了?!?p>  林毓心下暗喜,雖說知道是一定成了。但是當(dāng)消息準(zhǔn)確了之后還是很欣喜的?!皼]事,小念兒,我陪著你養(yǎng)傷?!?p>  “不用你陪。我還是知道事理的。你得做了正經(jīng)事才是呢。話說,李伯伯這里的疫病如何了???我聽聞你已制出藥了?”許念按下心里的失落,出聲問著。

  “藥是制出來了。但是啊,這里的人壓根就不敢用,說什么不信任鳳凰都?!崩钐t(yī)想到此處也是一臉無奈。熬了多少時日將藥趕制了出來,卻是不得用處……

  “什么不敢用,什么不信任!當(dāng)真是可笑至極!再不信任鳳凰都,你現(xiàn)在也是這里的人,也回不去那已經(jīng)湮滅了的國了!”這種關(guān)頭了,還講究什么?若是真有骨氣,當(dāng)年攻下你們國家的時候就別投降??!許念心里煩躁,手下一使勁,那包裹突的就開了??辞迨鞘裁粗螅σ庥?。

  “李伯伯真好!竟然給我?guī)Я诉@么多的酸子兒?!?p>  林毓看見那滿滿一包裹的酸子兒,揉揉額頭?!袄钐t(yī),你給她這么多的酸子兒,豈不是讓她……”

  “讓她如何?這酸子兒吃了是可清熱解毒,緩解痛處,收斂止血的?,F(xiàn)下吃些是最好不過的?!?p>  林毓聽罷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我只是見小念兒以往吃多了這個都是往便所去的。所以才不叫她多吃?,F(xiàn)下看來是并無壞處的啊!”

  李太醫(yī)未有應(yīng)和。反是轉(zhuǎn)而對許念說道“你好好養(yǎng)傷,我就先走了。注意不要碰到傷口,飲食吃些清淡的膳食即可,不要貪嘴。”

  “知道啦。”許念含著一個酸子兒模糊著聲音應(yīng)道。

  “臣就告退了?!惫肮笆?,李太醫(yī)便離開了。

  見人走得瞧不見了,林毓才往許念跟前移了幾分?!罢f罷,你和李太醫(yī)怎的這么熟悉的?”

  那張以往從未見過的臭臉,今日倒是好好領(lǐng)教了一番。

  “他與我?guī)煾赶嘧R,小時師父帶他為我看過病?!?p>  林毓聽了這話后,對許念的師父是越發(fā)好奇了。

  “小念兒什么時候讓我見見你師父唄?”

  許念果斷搖頭。“師父不見長得丑的?!?p>  林毓含笑的面容瞬時垮了下來,去瞧許念的額頭。“我丑么?”

  許念捂著額頭,仔細(xì)瞧了林毓一眼。自她說了他穿藍(lán)色衣衫好看以后,他便日日穿著藍(lán)色衣衫……可要不是他這藍(lán)色衣衫自己又怎么會得知那有可能是他呢?

  “怎么樣?我丑不丑?”

  雖說不敵斛觴容那般美的灼人,但也是一個風(fēng)華少年郎。怎會丑呢?

  “丑~”

  但是,絕不可以夸他,要不然會驕傲的。

  “再丑也是你的相公!”說罷,林毓拿下許念捂著額頭的手,拿自己的額頭抵了上去。

  “念兒,謝謝你?!?p>  許念沒有動彈,眼睛微微眨了眨。羽睫掃到了林毓眼瞼,讓他有些瘙癢的感覺。不由地伸手去捧了她的臉……

  “公子!”

  霄奇急沖沖地跑了進(jìn)來,看見這場面時,噤了聲,低了眼。

  “干什么?”放開了許念,林毓盯著霄奇咬牙問著。

  “公子,是這樣的。外面有一個人說他認(rèn)識許小姐,非要進(jìn)來?!毕銎娌桓姨ь^悶聲說道。

  “是不是穿著一身黑衣服牽著匹黑馬?”范棲就是這樣的裝束,那匹黑馬也是自己為了映襯給他配上的。她總覺得這樣一來,再配上他的那張不怎么笑的臉,別有一番滋味。

  挺像江湖大俠。

  “正是。原來許小姐真的認(rèn)識他!”

  “還說呢!你竟是沒見過陵國范小將軍的畫像嗎?連他都認(rèn)不出來?我想著他變化也沒有那般大吧。”

  林毓一聽陵國兩個字,眼睛微瞇了一下。

  “這,他戴著個斗笠,我沒瞧清楚??!”霄奇委屈到。

  “斗笠?他還真給戴上了?當(dāng)時我買成套的時候,他不是拒絕得挺麻溜的嘛?現(xiàn)在我先走了一步,倒是給立馬戴上了。算了,不扯這些了,他現(xiàn)在跟著我呢,你讓他進(jìn)來見我吧?!?p>  “好嘞!”霄奇連忙邁著大步走了。

  “他現(xiàn)在跟著你?你把他帶到許府了?”

  “你知道他在那里?!?p>  肯定地說著。許念沒有敢說出那個地方。畢竟有了女帝在那里做著保單。自己要是再說出口的話,難免隔墻有耳。但只這一句林毓就知曉了。

  “你無事去哪里作甚?可是被罰了?”輕飄飄地語氣,林毓好像是知道即使許念去做了這件事,也依然不會有什么性命之虞。

  “不過被關(guān)了個兩日,也還算是得了教訓(xùn)?!痹S念掰著自己的手指頭無所謂地道。

  “以后……”

  “放心,不會再去了。老虎的毛拔不得~”

  林毓點(diǎn)頭笑著,“是啊,拔不得。”

  范棲得了消息之后就跟著霄奇到了許念養(yǎng)傷的屋子。他其實比許念來這里還要早上一些。昨日在茶館得了消息說是消失的丞相大人又出現(xiàn)了,而且還抱著一個渾身是血的姑娘回了驛站。他便知許念到了這里而且還受了傷……

  左思右想之后,才決定還是今日來一趟比較好。若是等到既定的時日,怕是一切也就塵埃落定了。

  “拜見大人!”

  “小姐!”

  林毓被范棲這一行禮還嚇著了,連連擺手。

  “你快別跟我在這行禮了!總歸不過一樣罷了?!?p>  范棲未有答話,當(dāng)年之事他是一點(diǎn)也不想再做理會了??倸w是榮耀也好,屈辱也罷?,F(xiàn)下他只是范棲——許念的侍衛(wèi)。收了禮,站立好身子,便往許念那里看著。恰好與那充盈著光亮的眼睛撞了個滿懷。當(dāng)真是受了傷還一副滿滿活力的樣子。

  很……難得。

  “小姐你沒事吧?”

  其實心里早就已經(jīng)有了答案。倘若真是傷到了,便不會有這樣好的精神了吧。

  “有事?!?p>  出乎意料的答案讓范棲抬起了頭。

  “為什么瞞著我?guī)狭硕敷??你不是不喜歡嗎?你這樣弄,讓人好傷心啊~”

  范棲一滴冷汗像是從額頭冒出。繼而走過它該走的路徑,掉到了地上。若是仔細(xì)聽倒還能聽得到聲音呢。

  林毓原本拿著扇子扇的手,立刻使了力道合上,一雙眼動也不動地看著許念。面上自然是沒有表情。

  而霄奇則是在一旁捂著個嘴笑得不停。

  “咳咳,逗你們頑呢。不過看來結(jié)果不甚人意啊~”

  “我覺得你需要多多休養(yǎng)了,今日的話也是多了些。畢竟你受了傷需要好生養(yǎng)著?!绷重鼓弥茸虞p敲著自己的手心。同時眼里的“刀子”射向霄奇,后者頓時控制住了自己。

  “的確,小姐應(yīng)該好好養(yǎng)傷才是。范棲找來這里只是擔(dān)心小姐的傷,看到小姐無恙便放心了。那么,范棲就先告退了?!?p>  許念捧著自己的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腦袋。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覺范棲好像有哪里不一樣了。雖然還是不愛笑……

  讓霄奇帶著給尋個住處。這剛一吩咐玩,就看見許念在這里出神。

  林毓將扇子猛地打開,那忽地傳出的聲音把許念給嚇了一跳。

  “真不知道你的扇子是什么做的!”怎么這樣被折騰還不壞!許念撅著個嘴抱怨。

  “沒辦法啊,它可能是見它主人太俊了,不愿意離開?!?p>  呵!又開始臭屁了。

  許念把自己鉆回到被窩里,將臉朝著墻,抓緊被子?!昂昧耍矣悬c(diǎn)累了想睡一會兒,林毓哥哥可以去忙公務(wù)啦~”

  戳戳床上的小鼓包,林毓搖著扇子踱著步子離開了。

  聽見門關(guān)上的聲音,許念又把自己從被子里給掏出來。傷口不疼嗎?當(dāng)然疼得很,但是心里的郁悶更讓人痛苦。

  “怎么辦???錯過了呢?!?p>  ……

  鳳凰都城。

  連潤帶著連英到了許府的門口。

  “哥哥,念兒姐姐就住在這里嗎?”連英舔著糖葫蘆問。

  “嗯?!边B潤將身上背著的劍緊了一緊,便提了步子去敲門。

  “誰???”管家看著門外這一大一小兩個少兒郎,滿臉都是不解。

  “可是許府?許念可曾在?”連潤溫聲說著。順便從袖兜里拿出一個信封遞給管家。

  沒有著急說什么,管家先把信封打了開。看見自家小姐那別致的畫,抽了抽嘴角,他絕不會承認(rèn)這是自家小姐為自己畫的畫像!本來是想趕忙揉成一團(tuán)收起來時,又瞧見了旁邊的一小行字……

  “既然我家小姐吩咐了,你們便是我許府的貴客,快請進(jìn)罷!”說話間就要把兩人往許府里帶著。

  “爺爺,念兒姐姐呢?”

  管家想起自己前些時辰剛罵完的人,只想說著實話。但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這樣做。

  “小姐有事出去了幾日?!?p>  “做什么去了?”連潤疑惑道。她不知武試就要來了嗎?把自己給弄的加入了,現(xiàn)下又不來了?

  “這,我也不知道啊。我們小姐一向是胡亂跑的,或許是去了清風(fēng)閣,又或許是到了國廟,再者去了哪個村子里躲著了……這都是有可能的?!惫芗矣樞Φ?。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說與她好好商討一下武試呢,倒是沒了機(jī)會。”連潤腆著笑道。讓旁人看了覺得是個羞澀少年模樣,實則那雙暗自觀察的眼睛讓人防不及防。

  管家便是被連潤這番給騙了。在心里又把自家小姐給暗懟了一通。武試?好我的小姐啊,你這是鬧哪樣?。〔皇钦f好要去的嗎?現(xiàn)在好了,費(fèi)了那么長時間的力到現(xiàn)在是都白費(fèi)了。而且,你還把自己的朋友給晃了……

  唉~

  看人家以后還理會你不了!

  “哥哥,你說我們在這兒的幾日還有可能見到念兒姐姐嗎?”連英的聲音有些失望了。他本來是可以獨(dú)自一人留在燎月的。但是聽見說是可以見到念兒姐姐才興致沖沖地跟上來。如今卻得了這么個消息,難免不高興。

  連潤牽緊了他的小手,低著頭沒有說話。

  管家瞧見了,忙說著“府上也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孩子,你可以與她在一處?!?p>  “真的嗎?”連英眼里恢復(fù)了些光彩。

  “自是真的。我把她給叫過來?!惫芗铱纯粗車?,猛地提了聲音“小七!”

  “在這里!”只瞧著不遠(yuǎn)處的假山上竄下來一個小毛孩。

  “管家爺爺怎么了?”小七連忙跑過來,順帶著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連英看著眼前這個小毛孩有些呆愣。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

  管家稍稍低頭閉了眼,壓著自己的小火苗。“小七啊,這是你許念姐姐的朋友,看見這個小公子了嗎?你帶著他在府里轉(zhuǎn)轉(zhuǎn),頑上幾日。若是要出去的話,與我打了招呼之后才可作數(shù)?!?p>  小七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小胖子,又抬眼瞧了連潤。后者回給她一個微笑。咧咧嘴,就當(dāng)是回應(yīng)了。她說不上什么原因,總感覺眼前這個大哥哥很危險。

  “管家爺爺我知道了。”應(yīng)承了管家爺爺之后,小七伸出自己有些臟的小手,對連英道“那我現(xiàn)在帶你去轉(zhuǎn)轉(zhuǎn)?”

  連英看見那小手嘴角抽了抽,隨后還是把自己干凈的小胖手放了上去。常先生說了要知禮,出門在外更是如此。在心里吐了好幾遍,連英的膈應(yīng)才稍稍緩解。

  而小七則不在意,只是覺得這個小胖子挺好玩的。

  看著兩個小孩走的漸遠(yuǎn)了,管家才嘆出一口氣,帶著連潤繼續(xù)往前走。

  “管家可是煩心什么?”連潤走了兩步之后才問著。許府雖是無甚婢子,小侍,卻處處可見精細(xì)。如今走的這條小道兩旁都種滿了小花朵,五顏六色。而在那花朵的旁邊圍繞這一條條蜿蜒小渠,擺成了一朵大型花樣。他瞧不出擺的這是何花,但只看見一條條小魚在這水渠中游蕩,便覺得美哉。

  “這小七怕是要成了第二個小姐了……”

  話點(diǎn)到此處,連潤便知曉了。出聲安慰道“管家何需憂心,小七還很小呢。來日方長?!?p>  “是啊,來日方長。”管家笑呵呵地答應(yīng)下。徒自卻腹誹著,這都六歲光景了,還有多少日子呢?自己怕只能盡力了。

  ……

  臨城。

  許念將自己的身子從床上挪下來,她還是受不了一直躺著啊。而且傷在背上又不是腿,一直躺著算個什么勁?

  圍繞著屋里的小圓桌子轉(zhuǎn)啊轉(zhuǎn)地走,還不時地仰個腦袋,不時地嘆口氣。還有三日了,好想去,可是終究……

  “倒是命運(yùn)灼人,算好了的,讓自己來這一遭。”

  許念惆悵間,凈是想到自己娘親說得這句話。她向來是不信的,命運(yùn)再灼人,也總會遇到甘霖澆灌。

  可是今時今日倒讓她有些相信了。雖然她每刻安慰著自己說,還有下一次機(jī)會,但是她總隱約覺得恐懼。

  伸手拍拍自己的臉蛋,許念笑了笑。正要想出一句可以欺騙自己的話,卻是被林毓給呵責(zé)了。

  “你下來干甚?不是說好了好好修養(yǎng)的嗎?怎么才過了幾日就如此?”說話間,林毓把扇子揣到自己后腰處,俯身抱起了許念。

  “噯!”一聲驚呼之下,忙抓緊了林毓的衣裳。

  “不要亂動,不然我就索性給你的傷處撒鹽。”擺著一張臭臉,光明正大地說著狠話。

  “我傷的地方主要是背,這礙著腿啥事了?我這走走也不行嗎?”重新回到床上的人表示自己很生氣。

  “你這從頭到腳的每一處,都是要小心再小心的。傷一處牽及全身。若是不好好地照料,以后拉下病根可怎么辦?”耐心地解釋完,林毓為許念身后墊了好了軟枕。

  “你想多了,我可是很壯漢的!”對已經(jīng)站在一旁的林毓舉起拳頭比劃,還翻一個小小的白眼。

  林毓瞧她這般依人,不禁湊近了自己的視線。“是嗎?那我來瞧瞧你有多壯?”

  “哼~”嘟個嘴,偏了頭,不再說話。

  壯漢……

  自己是不是忘記了什么啊?許念這樣想著。

  胡子大哥!

  猛地轉(zhuǎn)過頭往前一頂,林毓捂著額頭往后退了一下。

  “小念兒,你這又是做什么?”林毓控訴道。

  “林毓哥哥,那個胡子大哥,還有那個小瘦猴呢?還活著嗎?”

  聽見許念開口詢問這兩個人時,林毓并沒有什么大的表情變化,只是依舊揉著他自己的額頭。

  “好啊,就為了這兩個人來撞你林毓哥哥。當(dāng)真,好令你林毓哥哥生氣啊?!睂⒃S念的被子往里推了幾分,在床邊坐下?!胺判陌?,他們還活著,我讓霄奇先給關(guān)著了?!?p>  “嗯,這里是一個突破口,讓他們出力的人肯定會有所行動的。林毓哥哥你要多加小心?!痹S念看著林毓的神情里滿是關(guān)心。

  “好了,我知道的。你呀,就把自己給照顧好就行了。管那些有的沒的作甚?剩下的我會解決的?!?p>  “不擔(dān)心怎么可以?。吭疽詾榱重垢绺缡峭柡Φ?,可是如今呢?倘若不是我及時,怕是林毓哥哥就直奔虛無了?!焙敛豢蜌獾刭H著林毓,順帶還為自己邀著小功勞。

  “我遲早要被你給氣著了!你林毓哥哥可是一直都厲害的。這次,這次,不過一個意外罷了。以后,莫要提……”林毓說著還低頭掩了面。

  “哈哈哈哈~”許念張嘴大笑著,牽動了傷口,便又倒吸著涼氣。心嘆現(xiàn)下倒是不好受了,連笑都無法好好笑個痛快。

  屋內(nèi)一片笑語歡聲之時,霄奇在門外求見。

  “這個霄奇,每次都來得恰到好處?!绷重鼓笾夹模樕系男σ獾藥追?。

  瞧見了林毓眼底的暗青,許念抿了嘴。怕是很勞累罷,自己得爭些氣了。早早好起來去幫助林毓哥哥。

  “進(jìn)來吧?!?p>  霄奇這次進(jìn)來的時候臉上很沉重,“公子,李太醫(yī)的藥出現(xiàn)問題了?!?p>  聞言,林毓和許念都皺起了眉頭。

  “怎么可能啊?李伯伯醫(yī)術(shù)很高超的,一定是什么幺蛾子整的!”憤憤地為李太醫(yī)謀不平。

  “怎么回事?”不評論是非,林毓想要聽的是經(jīng)過,是原因。

  霄奇聽到問話,便立即說了這事的由頭?!澳切┗疾〉陌傩找恢币詠矶疾辉冈囁?,可就在昨日進(jìn)行巡探之時,有人站出來說他可以試藥。李太醫(yī)很是高興,便將藥給那人服下??墒牵侨朔幉贿^一刻鐘就死了……”

  “呵!這哪有這么湊巧的事?那人服下的可卻是李伯伯所制的藥無疑?亦或是他根本就沒有病而是提前喝了什么毒藥?現(xiàn)在倒是在這里胡攪蠻纏?”許念譏笑著說。

  林毓在屋子里走了兩步,這才從腰后拿出扇子指著霄奇說道?!澳闳⒗钐t(yī)抓起來。你親自去?!?p>  霄奇怪異地看了林毓一眼,正正對上他面無表情的臉。不敢再有任何的怨言,連忙行禮退了出去。

  “你不好奇嗎?小念兒?”又回到許念的身邊,林毓打開了折扇輕搖。

  “李伯伯必須得護(hù)著,你做的沒有錯?!币粊硎墙o李伯伯隱蔽的保護(hù),二來,讓后面的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再者,這也是給臨城百姓的一個交代。

  “果然還是小念兒懂我。這個霄奇啊,越發(fā)不得我心了?!弊灶櫞箲z的抬扇掩面讓許念不由好笑。

  “好了,你也快些去忙罷。若是需要用到范棲的話,你邀他便可?!?p>  林毓輕點(diǎn)了頭,“那我晚些來陪你?!?p>  “嗯。”

  臨城這里的百姓大多數(shù)可是陵國人呢。鳳凰都,向來魯莽至極,搶了奪了,便不再費(fèi)心管了。導(dǎo)致好多地方都是亂遭遭一片,地方官要是坐得住陣便是獨(dú)立出來的“小皇帝”。若是做不得主,那么便是這里最大主宰的附庸。再換一言來講,便是放在那兒的一個好招牌。當(dāng)然也有打成一片共同謀出路的,這類人就像是隱藏在暗地里的老鼠,新枝里的腐蟲。

  而為何屹立不倒,不過是仗著每個城里都安置著隱兵吧。這些兵隊是由許禁從巡兵營里挑選出來的。平日里就如名字一般隱在眾生之中,嗅到不對勁便立刻出來“掌控”局面。這個“掌控”讓許念很是厭惡,血漫城池,百魂鳴哀……一如她親眼見過的丹城。

  許念閉了閉眼,希望他們不會出現(xiàn)罷。

  范棲在自己房間里陷入了回憶或者說是夢魘……見到曾經(jīng)陵國的這些百姓他既是觸動不已,又是無顏愧怍。

  最后一戰(zhàn)是他親手打開了大門,主動跪在在了地下為這場殺戮俯首。他當(dāng)時甚至都不敢去抬頭,膝蓋下面是粘稠的血,眼睛往下看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融入進(jìn)去了。倒在了紅色的黏重的河里,有一瞬間像是回到了他還在做馬夫時常常路過的那條小河邊。只不過,那小河現(xiàn)在變成了大河,讓人望不到底,也沉不下去,堪堪浮在半中央。臉上好像有東西劃過,濕濕的。

  是下雨了。

  他在那時終于有機(jī)會去抬頭看了??墒歉就怀鍪裁矗^頂上的天也望不盡。這些雨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打在眼睛里,打在臉上,打在他膝蓋下的他自己國家的土地上!

  他將手放在地上,想要再觸摸一下這片土地。因為經(jīng)過雨水澆灌之后,它沒有那么臟了??烧嬲|碰到的時候……

  他的心中插了一把旗子,那旗桿的尾端很尖銳,生生將他的一顆心給穿透了。

  旗子是紅色的,他的心是紅色的,顏色很般配???,就是可惜了,這旗子上面的字是鳳凰,這旗子上面的圖騰是鳳凰。

  是誰啊?拿著劍將刺在了他放在地上的手。

  不過,不管是誰,他都感激他。

  這樣或許好受些。

  可就偏如此,他還是舍不得那種骨子里刻下的無處而來的驕傲。

  奴貿(mào)里的那人說得對,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廢物。

  “咚咚咚”

  一陣敲門聲結(jié)束了他的折磨。

  “吱啦”

  林毓瞧見這眼紅了一圈精氣神看著也不大好的人,當(dāng)下心里便有了數(shù)。揚(yáng)著個笑臉,搖著扇子“范公子可能讓我進(jìn)去?”

  范棲不做聲,讓了身子讓林毓進(jìn)來了。就算他不想又怎樣,既入此局又有何懼?

  “范公子這里的茶比我那兒可要好上幾分呢!教人喝個痛快,很是解渴。”進(jìn)了屋子的林毓沒有任何的不自在,折扇隨手一扔,衣衫一甩,拂袖坐下。傾茶倒水,不論七分還是九分,非要讓自己喝夠才準(zhǔn)。

  范棲只當(dāng)他是渴急了。并不以為自己這里的茶水是有多好喝。一個是精細(xì)之鱗,一個是粗制濫造。兩相比較,自見分曉。

  “丞相所來可有事要予范棲?”也不見行禮了,范棲落座于林毓的對桌。

  “哈哈哈哈……”林毓聽了這話先是大笑滿懷,隨后才伸手指了指范棲?!翱磥砟闶侵赖陌?!我就說嘛,若是一點(diǎn)也不知道何苦跟著小念兒來這里呢?”

  范棲垂眼,看著無動于衷。是因為這個才跟著她來的嗎?也是有的罷。但最初還是擔(dān)憂她的安危。不過,好像是完全沒有必要的事。

  “你還是直接說罷,這事了了之后,我也好做小姐的侍衛(wèi)?!闭嬲汀胺缎④姟睌嗔岁P(guān)系。

  “范公子倒是樂得清閑。我看不如給你安個官職也好來幫幫這個可憐的小子。”林毓亮著眼瞧著范棲,倒是見了幾分期許。

  “還是先說罷,以后的事情還早?!狈稐似鸩?,抿了一口。入口寡淡,不過是比水多了點(diǎn)殘渣。難為林毓稱贊了。

  “也是。我這人罷,事做不了幾件,倒是白日夢做了不少?!?p>  面對林毓的自嘲,范棲依舊垂眼,不理會。

  輕眨了一下眼,林毓這下言語正經(jīng)了些。“我要你用范小將軍的身份幫我勸說臨城百姓將藥喝下去?!?p>  “那藥不是還未得到試用嗎?”范棲皺眉問道。

  “這,我就不管了。我說的只是我要你給我的這樣一個結(jié)果??倸w我受的旨意是讓這里的百姓安康?!绷重拐f著拿起扇子就要走了。

  “我知曉了,丞相好走。”范棲舒展了眉,答道。

  “最喜歡的便是與你這樣的人說話了,樂得輕松?!弊旖俏⒐?,踱著步子離了范棲的屋子。

  鳳宣宮。

  央熾為斛觴容把了脈,瞅著他那煞白煞白的臉,心下疑惑?!斑??我就奇怪了,你這也沒什么病,為何臉色如此難看?”

  斛觴容將自己的衣袖整理好,有些微白的嘴略張“許是天氣漸冷的原因?!?p>  央熾望了望外面,陽光正好,連點(diǎn)風(fēng)都沒有。這哪里是天氣變得冷了?自己還泛熱氣呢!這小皇子未免太過嬌貴了罷。

  “那你多添件衣裳,別過幾日真得落下了病。”

  “嗯?!币詷O其低的聲音應(yīng)下,斛觴容閉了眼。

  央熾看他這個模樣總覺得有些不對。一副孱弱樣癱靠在軟榻之上……若是往常這會兒子,他不是一個人下棋就是徒自在案桌前練練字,在院落的大樹下習(xí)習(xí)武。

  “你到底如何了?是念著瀟娘娘嗎?若是這樣的話,你大可不必?fù)?dān)憂了。前些日子有消息來了,說是老頭給安了人在她身邊護(hù)著呢,身體康健衣食無憂。且臉上也浮現(xiàn)了久違的笑意?!边@段話他在幾日前就與斛觴容說過了,現(xiàn)下再提不過是有些試探在其中了。

  “我知曉,你幾日前已經(jīng)告知于我了。我只是憂心馬上不過景秋時節(jié),這是我第一次離母親那么遠(yuǎn)罷。以往還可偷偷看上幾眼,現(xiàn)下卻……”說著,他將自己的手蓋在臉上。好像企圖通過這種方式就能掩蓋他內(nèi)心的憂思。

  央熾歪個腦袋,一手去搔頭發(fā),臉上的表情有著隱約的尷尬。“那這如何是好呢?”自己也無甚子親人自是體會不到這種思慮與糾心。讓他來個安撫怕是不得要領(lǐng),再糟糕一點(diǎn)怕是更惹不快。

  “無事,讓我獨(dú)自待一會便好。”依舊是掩面姿態(tài),斛觴容的半臂微露,大片衣袖與衣襟重合。院子里這會倒是不知哪里來了一股邪風(fēng),堪堪吹了進(jìn)來。黑色衣片就此翻飛……

  “好,我?guī)湍惆汛皯艉仙稀!边~著步子走至窗前探手合上,繼而便離了屋子。走在繞著屋子的小閣道上,央熾解下了酒壺往嘴里倒上一口。

  隨即全部吐了出來,擰著個眉有點(diǎn)生氣?!拔疫@昨日打的酒今兒怎么就變成了水?”

  斛觴容待央熾走了之后,就把手從臉上移了開。眼睛里的黯淡讓人瞧著有些可憐。可還未等這股可憐的勁道表發(fā)出來,他就像是又換了一個人一樣。凌厲的目光一染,配上他正著的黑衣,倒像了那要命的鬼魅。

  “武試要到了……”

  依約我當(dāng)是要去找你的。

  ……

  安宇國。

  棉錦看著又再次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斛觴煬挑了挑眉。

  “怎么?比目的大皇子這次換了策略,改成偷摸來見我?”

  斛觴煬面上噙著笑,并未理會她話語中的嘲諷。“不知道你費(fèi)心藏的琴師如何了?”

  聽見琴師二字,棉錦瞬間變了臉?!澳阋绾??”一字一字地吐露出來,而這每個字都替主人表示了她的不喜。

  “聽聞在煌雎之戰(zhàn)時,許禁傷了右腿?!滨x煬拿手去碰棉錦這里點(diǎn)著的燭火,他也不敢直接去碰了,只是探尋了邊緣。

  “所以呢?”緊緊盯著斛觴煬的動作,她不敢有半點(diǎn)放松。

  “不用那么緊張。我呀,也沒有那么貪心,也不會像上次那樣說著幫安宇的話了??倸w不能破了你這要自斷的計謀。我要許禁變成個殘腿的將軍……”

  棉錦聽了這話,放了心?!昂?,這也算是我安宇對鳳凰都做的最后反抗?!?p>  斛觴煬不再碰那燭火,轉(zhuǎn)身棉錦行了禮?!澳嵌嘀x了?!?p>  良久之后,棉錦對著屋內(nèi)說了一句“行了,出來吧?!?p>  衛(wèi)厭拿著自己的劍從一旁出來,那劍已離鞘,待走近棉錦之時利落地指了過去。

  “他為什么還活著?還是你藏得?你就為了和他在一起,不禁要這整個國做陪嫁嗎?”堂堂一個將軍這會說得話竟有些顫抖。

  棉錦泠著面容,不說一言。面對著指過來的劍也不躲分毫,甚至還要把身子往前傾一傾。

  “太卑鄙了!”終是這位小將軍失了勢,將劍扔到了一邊,伴著落地的聲音呵責(zé)出這么一句。

  “是救阿然藏阿然卑鄙呢?還是要卸了許將軍的腿卑鄙呢?”棉錦笑看著衛(wèi)厭。

  卑鄙?可不就是卑鄙嗎?

  那這一切又是何來的?

  是自己的母妃明知自己是女兒身卻把自己當(dāng)成男兒養(yǎng)?還是自己那好父王腐朽糜爛將自己的國敗地只剩個空殼子?這些都不論……可是!他們憑什么!

  憑什么把自己推到那個看起來很高的位置上,讓自己為他們白白出力,完了之后還要辱自己的琴師,辱自己心中唯一的慰藉?

  所以,干脆一同死算了……

  所有參與的人都去死好了……

  “都卑鄙!”衛(wèi)厭怒吼道。

  “通通都卑鄙!”

  “你怎么就成了如此……”

  猛地跪在了地上,衛(wèi)厭抱住了棉錦的腿,她待劍離了之時便已站了起來。

  棉錦探手摸著衛(wèi)厭的發(fā),低聲喃喃道“所以,衛(wèi)厭你幫我好不好?”

  “好。棉錦你要記得我,一定要記得我。若是我明日還能活著的話,不要把我再推開好嗎?我比琴師好太多的……”

  “好,等你活著回來。”

  棉錦說完這一句之后閉上了眼。

  斛觴煬出去之后就直奔著老早準(zhǔn)備好的馬車?yán)铮话褜④嚴(yán)锏娜藘簱破饋?。對著比力說“駕車回比目。”

  “是!”應(yīng)完之后,比力就甩了馬鞭。后面的馬隊自是也跟著行走。鳶草看見剛剛鉆進(jìn)馬車的斛觴煬,暗自咬了牙。若不是那賤人的身體出了問題,大皇子怎么會準(zhǔn)備一輛馬車?怎么會讓自己看上一眼的機(jī)會都沒有!

  “殿下,可是成了?”鐵懿拿手撐在斛觴煬的胸前,迷迷糊糊地嗓音帶著些撒嬌的意味。

  “自是。你果真是我的福星。”斛觴煬拿嘴親了親鐵懿的額頭,夸獎道。

  “殿下自有著福氣呢,懿兒不過是出了這么一丟丟的力而已?!闭f著還拿著手指比劃著,一丟丟的力是多少。

  斛觴煬被她這樣子弄得大笑。“你??!夸你還不得了?”

  鐵懿將頭靠在斛觴煬身上,“對懿兒最大的夸獎就是殿下此次不怨恨于我。我也算是功過相抵了?!?p>  “我怎么會怨你呢?你可是我的王妃?!滨x煬探手纏著鐵懿的頭發(fā),輕呢著。

  “那也是懿兒做得不對了。殿下相信懿兒,懿兒從此是不會再做出如此蠢事的!”

  現(xiàn)下又將身子探出來,豎起三根手指要發(fā)誓。

  “好了,我的好懿兒,我相信你的。你身體不好,又要趕如此多的路,還是早些歇息罷?!?p>  “好~”

  察覺到眼前這人閉了眼之后,斛觴煬撫上她的臉,面上沒有平日里的半分溫柔。

  “下一步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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