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河貫穿東西,從賞奇原一路奔騰,直到海崖匯入茫茫大海。守一城氣勢巍峨,一條大路穿過三座城池,直通到最為豐饒的藜城,那里緊挨著仁河,光照充足,土地肥沃,是整個滄洲產(chǎn)糧最多的地方,與豐城隔水相望。
豐城仍是至尊堂的領(lǐng)地,種滿了各色稻菽,占地寬廣,再往前跨過兩個城池就是千林。過了這片密密匝匝的樹林便能瞧見一片連綿的山脈,翻過山就是原本風(fēng)息莊的勢力范圍。柳珠兒駕著一輛輕便的馬車正從山的這邊往那邊翻越。
那板車只是普通農(nóng)家運(yùn)雜物的小推車,臨時套了輛馬,全靠柳珠兒的車技才左甩右擺地往前行進(jìn)。車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包裹,用破棉襖蓋著,一看就是逃難的窮農(nóng)戶。雜物堆里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高高瘦瘦的年輕人,臉上又是泥巴又是灰的,頗為落魄,另一個卻是衣著干凈,面若冠玉?!澳氵@樣我們不是白裝了?!绷閮和耆焕斫饽撬^的讀書人氣節(jié),“人家一看就是先追你?!?p> “非也,非也?!鳖仌駬u搖扇子,“孫移欄被風(fēng)原的小門派扣了是人盡皆知的事,我們只是丟了鏢還厚著臉皮四處逃竄的無賴,絡(luò)繹庭沒有余力管我們,其他人追我們又沒利益,守一盟若是見了我們倒會趁機(jī)打探消息,遠(yuǎn)不到為了活命丟氣節(jié)的時候?!?p> “那你讓我穿成這樣,趕了老半天的小破車?!绷閮涸秸f越氣,顏書玉卻笑到,“樣子還是要做做的?!彼崔D(zhuǎn)向旁邊那個年輕人,“翻過前面那片山脈就是震石派,守一盟的人也會在那歇腳,你若是想要借助他們的力量正是好時機(jī)?!绷盅谇蓳u搖頭,“師父吩咐了,讓我隱姓埋名,想辦法把機(jī)關(guān)術(shù)流傳下去。若是他能脫困,自然會想辦法找我。”
顏書玉像個老朋友那樣勸到,“你師父托的鏢是送你出風(fēng)原,想一個人活下去并不容易?!绷盅谇删o緊拽著手里的包裹,不自覺地望向那片山脈,嘴唇都有些顫抖。顏書玉和柳珠兒都適時閉了嘴,讓他一個人思考。
通向遠(yuǎn)方的路漸漸收窄,原本四散在廣袤漫原上的人也只能越挨越近。他們中有的騎著馬,背著武器,神色肅穆;有的推著小板車,吃力地往前趕;還有的跑幾步、喘幾步,互相攙扶著一點點挪動。
到了山路的進(jìn)口,什么人都擠做一堆,嚷罵聲便冒了出來。幾個騎著馬的被忽然擁擠的人群堵在路口,竟急得揮起馬鞭來抽打,“讓開!”柳珠兒認(rèn)出他們是風(fēng)原的人,想必是要去向守一盟求助。
至尊堂不是已經(jīng)帶人來了嘛,趕這么一時半會的有什么意思,她心中暗暗不滿,將車往旁邊趕去,卻聽一陣哭聲傳來,是那些人的馬蹄踩上了老人,弄得人群更為混亂。年輕氣盛的柳珠兒到底沒忍住,站起來就打算揮鞭子,卻被顏書玉按下,“別急,有熟人在?!?p> 柳珠兒抬眼一望,就見穆驍勇一把拉過馬蹄邊上的小孩,一手錘向那人,大聲喝到,“沒看見你踩到人了嗎!”她一時又驚又喜,下意識地腳尖一動,又飛快地縮回來,四下張望,沒有見到任何水榭的人,這才揚(yáng)著嘴角,往人群中擠去。顏書玉微微搖了搖頭,卻并未出言阻止。